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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如何,先遇见他的人,并不是自己。
傅艾泽垂眸,按下躁动心思。
「殿下,已摆好桌席,请移驾……咦?那些人,好生眼熟?」李桐生因打断傅艾泽愣神,望向有些距离的几人,一时无法辨识。
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同傅艾泽一般,五感敏锐异常,自然在这样的距离,无法看清人群的衣着与脸孔。
傅艾泽自然知晓这个道理,他的这个秘密,除了太傅以外无人清楚,而他亦没有再与其他人共享秘密的念头。
「行了,许是其他京城的贵人,我们此番出游目的可不是为了结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此避开,也别让他们看见我们,省的攀交。」
傅艾泽巧笑道,岔开李桐的思绪,推着他往回走,他们摆桌游憩的位置,离此处有百来步距离。
两方,自是不相干扰的。
只是,朱华种下,在他不注意时,逐渐扎根发芽,待他注意时,盘根错节。
斩不断,理还乱。
相较于太子,傅艾泽一直是位不受宠的皇子,自小失恃,皇后将他安排给区区婕妤扶养,皇帝对此安排漫不经心,故他自小没有强而有力的母族所护。
但即便母族不强皇上轻忽,他依然平平稳稳的成长,究其原因,许是大齐皇室子嗣单薄,他是宫中唯二的皇子,才没有下人敢怠慢。只是他的亲缘薄浅,十二岁时扶养他的陈氏婕妤就香消玉殒,之后皇后因他没有表示便没有再为他安排养母。
傅艾泽尚能在皇宫立足的另一个重要原因,还是因为老太傅的亲近,学识渊博的老太傅一直都是皇帝与太子倚重的谋臣,自老太傅收八岁的傅艾泽为关门弟子后,宫中更无人敢辱他,毕竟傅艾泽靠山的靠山一位是圣上一位是太子,白蠢了才会在太子和皇帝没有表示时作威作福,到时候牺牲的可是出头鸟。
傅艾泽与他两位至亲,就此形成了一个权力怪圈,分明不相干,却又息息相关。
他爱读书更胜于争权夺利,虽然那些事情,他未必不懂,但既然不爱,自该装做懵懂不知,所以他不结党私营,少与世家子女接触,那些有私心想与他结交的,他都故作不理,久之便远之。
他早想好了,等他出宫建府,就好好的做个闲散王爷,想游山玩水就游山玩水,想闭门读书就读书,偶尔动脑经营些私产事业,也算是对国家有所贡献。他不缺名声,不缺钱财,从小也没有人在他耳边叨念那个位置如何好,所以一直养成清心寡欲的性子,即使生在皇宫,身上的灵动天真亦没有被抹去。
只是他终究错算了人心,那是比天理,更没有道理的事物。
从春华苑回来后,他经常会恍神想起他看见的朱颜,就连平日喜爱看的书,也读不下去了,心里更是萌生了点陌生的欲望。
那时他总有想法,若有些人脉,他或许就能知道“锦华”这个人究竟背景为何,或许建府之后,他能找个明正言顺的里由与他结交,又不被忌惮……
太子对自己唯一的胞弟还算关注,毕竟那是他唯一的胞弟,也可能是他唯一的敌手不是嘛!更何况傅艾泽拜了太傅老狐狸为师,虽不能与他这个天生权势不缺的人相比,亦不能轻忽大意。
但是,时间久了,他反而怒其不争,傅艾泽那般悠哉淡然的模样,常让他想要狠狠的把他□□几下,让他生出点志气来。偶然有一次,他从安在傅艾泽身边的人那里听说傅艾泽的一句笑言,他更是气得牙痒痒。
什么建府后就要游山玩水不管世事?
身为他唯一的亲弟竟然没有为他分担解忧的想法,成天想放他皇兄一个人在宫里自个儿玩乐去,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了!
偶尔与傅艾泽聚聚,他也是那般淡淡,不亲近也不排斥的模样,看着就知道这小子是故意的!对他甚至还没有李桐的亲近,到底谁是皇兄了?他有这么小心眼吗?还故意不结党私营,一副想置身于权力之外的模样,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总算他也实时看的清,既然其他人无法近他身,只能他这个皇兄多牺牲一些,从某时间开始,他便更勤快的故意寻理由与借口去叨扰傅艾泽,想着多走动感情就会深厚,就算傅艾泽想要脱身,也会慢慢有所犹豫。
其次,他也发现,自己这个弟弟,真的是得了老狐狸的亲传,许多事情都有非同一般的看法,虽时常言一半留一半,但给他甚多启发,对傅艾泽的喜爱与倚重也日渐加深。
常想着,他坐上位子后如果傅艾泽能不老是想跑,乖乖帮忙他处理政务,他或许会考虑,多给傅艾泽留点时间去玩乐也行。
傅艾泽态度上的软化相当慢,慢的他以为这辈子,傅艾泽都不会对他交心了,直到某一日,他拿着一个军事上的问题去询问傅艾泽意见时,傅艾泽少见的愣神,那刹那眼神竟然柔和了不少,对这个问题也是详尽解释,甚至还提出了其他精辟的看法,那与他所知的解答,根本是可分庭抗礼。
他觉着,傅艾泽像是穿透他,对着谁讨论问题,但又彷佛是错觉似的。
第一次,他莫名有些嫉妒,嫉妒着能与傅艾泽隔空论理的那个人,明知两人并没有交集。
那次的春华苑游园,后来他也知道傅艾泽有去,却也晓得两方人并没有碰过面,傅艾泽怎么可能会知道那次的内容结果?
从那次后,傅艾泽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不再像以前一样打发他,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所以那次的嫉妒之意,很快的就被抛在脑后。
应该是他的诚意打动了傅艾泽,才会愿意与他多说些话,更多些牵绊,之前怀疑全是他神经过度敏感了。
一切往好方向发展,便就好。
☆、002岁月纠缠
──光阴荏苒,织就罗网,岁月纠缠,喟叹无常。
002
他有了想法,即使按耐住不去想,还是管控不了言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生活的平静逐渐脱序。那个简直不像自己的举动,彷佛有另一个自己擅自做了决定。他并不是冲动,而是冷静至极。
只因太过明白。
若要打探消息,从太子那方最有机会,若要找借口理由与那个人亲近又不被猜忌,没有比同一阵营的结党更明正言顺。
然,他接住太子招揽的心思,便踏入举足天下的格局,躲不开的责任纷至踏来,他俨然成为太子智囊,政务上的事情他亦须分担。如今太子只要有疑惑便来寻他解答,从偶尔与他小酌聊天,到每日叨扰,倚重渐深,深的让他心惊,他彷佛看见朝臣争宠的前景已然不远。
幸好,这些忍耐退让,还是有所收获,太子逐渐对他透露了那个人的讯息。
陆云霄,字锦华,最远可溯至武宁侯一脉,但为好几辈的族孙,除了族谱几无干系,系为京中陆府嫡次子,自幼聪颖,却因命格关系,生活在清修寺庙,故名声不显。
太子与其相识缘于一次意外搭救,太子见其仪表堂堂又身手不凡,而有意结交,陆云宵亦感念太子搭救又帮忙处理后续麻烦,自然不拒于千里。
久之,陆云霄归势太子一脉。
春华苑游之后,便向太子提出参军的意向。
陆云霄的身手不凡,却非寻常武夫,其腹中有书千卷,奇计万策,若是参军必能取寻常人所不得的军功。
虽然惜才心思,使太子稍有犹豫,但转念一想,北方军中虽有他的势力,却无领头的关键人物,此时若陆云宵一去,正好建功,等他坐上位置,正好能敲打边关军权握持的将帅之流。
故陆云霄的提议很快就被太子采纳,顺着太子的势,安插在北方边关。
当然,为了让陆云霄之才能尽快发挥,树立军功,又不至于揠苗助长,太子在位置的安排上,还是花费了一番心思。
陆云霄十六岁,与太子相交后离京参军戎马沙场,即使在军中,亦常与太子书信来往,使太子知晓军中权力勾结、派系人马。
只要陆云霄在军事方面有了见解,或者有需要书籍上的知识时,傅艾泽就会被太子捉过去吐答案,引经据典一番。
傅艾泽不排斥这样的隔空交流,也从而对陆云霄知之渐深,每认识一分便喜爱十分。
却不察,太子在书信里,对傅艾泽隐藏甚深,几乎没有提及。
本能般,太子藏着傅艾泽这块美玉,不想被他人窥视,就算欣赏如陆云宵之流,亦不能分享。
复一年,傅艾泽十五岁,他身边的伴读李桐大婚,已是成人身分的李桐在京里能帮他打点许多的事,傅艾泽平日除了帮忙太子政务外,亦开始留意建府事宜,如仆役和库房对象的清点。
太子见着傅艾泽兴致饱满的模样莫名有些郁闷了,连着好几天都没给傅艾泽好脸色,但傅艾泽也不当一回是,或者说,太子郁不郁闷与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能出宫建府你就这么开心啊?」还整天傻呼呼的笑,每每有好消息传来,眼神亮的跟星星一个样子,心里在想什么分明都写在脸上了。傅艾泽就这么急着离开他吗?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质问。
傅艾泽放下手边送来的青点单子,眨吧着清澈大眼无言看着太子。
彷佛在表示:说吧!说吧!有什么不满的?等你好几天,别再闷下去,又不是孩子,别胡闹脾气。
太子深呼吸后,稳住气问道:「你怎不想多留几年?」
「于礼不符。」傅艾泽用四个字堵太子的口。
「总有通融的方法,况且你出宫了我政事上不便。」这话讲得有些无理取闹的意味,但以太子受宠的程度,却并非无理取闹。
只要他想,就能办到。
傅艾泽失笑:「总归是要建府的,再说早几年建府,也能趁早熟悉,皇兄政务上需要讨论一二,召我进宫便罢。」轻描淡写的婉拒了太子的企图。
他也没有把话说得太死,毕竟他的本意虽是想知道陆云霄的事情,才与太子走的亲近,却也不可能将太子在平日众多的维护和宠信都不放在心里面。太子对他不错,他便也回报太子善意。政事上他明显没有多大兴趣,但太子若有需要询问于他,就能力范围内解答一二也是应该。
太子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犹不死心,想着来日方长,必叫傅艾泽答应多留几年。哼哼几声,径自闭了嘴,闷声喝茶,不再劝说。
看着太子咕噜转动的眼,就知道他心里还没放弃,傅艾泽叹着:「随他吧,他若不想惹我反感,应当只是口头上劝说而已,我这边坚持不答应就行了。」
他的皇兄,是大智若愚的人物,不够聪明却仁善,能听劝戒也有决断魄力,眼光独具又懂得惜才用人,这样的人,做为皇储,是大齐国、大齐百姓的福气,他总说自己争不过皇兄,除了权势上的原因以外,也是因为他看透了太子其人,才不愿相争。
本以为一切的事物应照他所想平平顺顺,在那样懵懂天真的时间里,天道的汹涌波涛,却打得他措手不及,人的寿命劫难早已注定,任他才智敏捷,克己慎行,亦是无力回天。
与太子为建府的事情牵扯没有多久,大齐皇帝在早朝上突然昏厥,叫一干大臣震惊惶恐,人心忖动。
大齐皇帝初见颓势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连着一个月不上早朝,只让人将奏折上陈,就叫他们下朝,后来即便可以上早朝了,有眼色的都看得出皇上气色不好精力不继。
而皇上自己知状态不行,也开始着手准备传位的事宜,因此被礼官提醒傅艾泽建府的事情,皇上波澜不惊的眼里闪过一线杂色。
彷佛事情赶着事情,糟事一桩接着一桩,北方三大外族之一的耶律一族像是嗅了腥味的狼匹,竟然趁势屡屡进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