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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鼻尖是淡淡的茉莉香,不轻不烈,浓度正好。屋里屋外都很安静,偶尔能听见一两声虫鸣,却也不怎么觉得吵闹。我很喜欢在这样午后抱着言秀做的软软的圆枕在软榻上小睡一会。

    这个时候,爹爹和阿都不会来吵我,甚至母亲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也不会来找我。

    睡得半醒,隐隐听见外面有人刻意压低声音争执。

    不用想我也知道谁来了,心里有些遗憾,但还是放弃了再眯一会的打算。睁开眼睛,窗外的榕树挡着正午的y光,好像一个多手臂的巨人,是我醒来第一眼必会看到的景象。

    言秀不在,我只好自己动手对着镜重新抿好头发,抚平因为睡觉有些凌乱的衣f,然后说:“言武,我已经醒了,让殿下进来吧。”

    声音不高,但是对于言武的听力来说已经足够。

    话音才落,一阵风就扑了进来,我早已经准备双手接住他,将这个矜贵的男孩扶起,略皱起眉责备道:“殿下怎么总是这么aoao躁躁,万一磕到哪里怎么办?”

    柔岚这次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对我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的随口说“知道了知道了”,人一站稳就开口就仰起头瞪着我质问:“丽书姐姐一定要去花山书院?”

    一双接近琥珀se的双眸直直的看着我,清澈如水,g净无暇,实在是皇里少见的一种眸se——也是我喜欢的颜se。这也是我一再对着他莽撞地闯我的院落纵容的理由。

    今年我十三岁,其实三年前我就想去了,可花山是不收十二岁以下的学。爹爹倒是想我就留在京城念皇家书院,他不希望我走的太远。不过好在母亲同意。一则母亲认为凭我的能力考上问题不大,二则祖母是书院山长,在那里念书必然会对我照拂一二,并不需要太过担忧,三则皇家书院虽然好,但是毕竟不如花山书院的声望高,既然有希望考上为什么不去更好的。

    除了爹爹和柔岚外,不想我去花山的还有阿。

    我一走家里就剩下阿一个孩,平日没我陪她玩,惹祸了没我帮她在母亲爹爹面前说情,自然是对她大大的不利。不过阿到底是我的,就算不满,至多也就是多嘀咕j声,躺在爹爹的怀里闹上j次,然后被母亲吼上一声就安静了。

    但是母亲再怎么威严,君臣有别,她却没法去吼柔岚,于是就轮到我头疼了。

    照理说我一介白身是没有机会认识柔岚帝卿的。母亲虽然有功名在身,却醉心琴棋书画,不愿入仕,因此并没有官职在身,和少有牵扯。祖母虽然是花山书院山长,却也不是官职,人更是远在花山镇。

    无奈沈乔铃这个家伙却是个ai热闹的,沈家在京城隔三差五举行的茶会或是诗社集会之类总少不了她,她自己ai去也就罢了,偏总邀我一道去。我虽然不喜这种凑这种热闹,但是碍着爹爹的面,总要给我这位不知道隔了多少层的表姐面,五次里去一两次。

    茶会上少不了京城里所谓的风流才nv和世家贵nv,甚至皇亲国戚。

    好巧不巧,那一次我被沈乔铃强拽去,心情正沉郁,看见一个岁的小丫头混在里面,对一g才nv冷嘲热讽。我见“她”年纪小小,气势倒不弱,不禁多嘴说了句玩笑话,却被“她”惦记上了,回头就向皇上告状。我于是倒霉的被传唤进,给这位金枝玉贵的帝卿殿下端茶赔罪。

    后来……这位帝卿殿下就成了我家的常客。

    “怎么,殿下也觉得我考不上花山吗?”我捻着茶杯,转眼瞧着他。

    秀秀端上茶水和糕点,站在一边。

    我瞧了瞧茶水,淡淡的青悬浮在清透的茶水,在掐金描边的青花盏里温柔得如同少年的目光,语气里带上些微冷淡:“花山是大燕最好的书院,是所有学梦寐以求的求学圣地,我当然也不会例外——殿下是否担心我会落榜?”

    柔岚见我误解他,顿时涨红了脸,慌忙摆手道:“怎么会,我怎么会认为丽书姐姐考不上。丽书姐姐的章和诗词是太傅都称赞的,京城人人都知道,丽书姐姐一定会考上的!”

    我自是知道柔岚不愿意我离开京城。他虽然深得圣眷,可里人心叵测,讨好奉承的他的人不少,目的单纯的却没j个。柔岚心地善良,却是不傻。我待他素来冷淡,他反倒觉得稀罕,主动来亲近我。到底也相识二三年,看着这个小家伙,我心底也生出一丝离愁,不过这丝不舍到底不能与我要去花山的强烈愿望相提并论。

    说起来有些卑鄙,我知道柔岚是来劝我留下,也知道他常用的招数无非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些招数虽然用滥,但是不得不说威力是很大的。我实在不想再被请进去喝茶,于是他一开口就赶快偷换那一句问话的概念,开口就“误解”他认为我本考不上花山所以才来阻止我,摆出不悦的脸se。

    柔岚果然上当,怕惹我不快,再三举证自己坚信我一定能考入花山,说到最后忘记了他此来的真正目的。

    “言武,你就送到这里吧。”进了花山镇,我和言武在花山酒楼里找了个位置用饭。“花山书院是不会允许学求学还要带护卫的,而且祖母在这里,我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言武和言秀是母亲在我小时候就给我准备的人。言秀贴身照料我衣食,言武更是自小就被送去学武艺,十岁武艺小成后回到我身边保护我的安全。

    “小姐,家主吩咐了,言武可以陪小姐一起考花山。”言武拿过我面前的碗筷,用刚刚小二送来的热茶擦了一遍。一边的小二面se难看,但见言武一脸的冰冷,也不敢做声。

    我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花山书院武兼收,言武未必没有机会。只是平常见她出手甚少,也不知道花山书院入院考试难度如何。不过言武言行素来有分寸,她既然开口必然有一定的把握。母亲费大力气给我准备的人,必然不会只是来给我当个护卫,若是经过花山历练,将来必可大用。

    我便不再说什么,饭毕后稍作休息便与言武上山。

    不料才走到山腰,便听见有男的尖叫与哭喊声。

    言武的眼神瞬间警惕起来,仔细查看了一下周围,除了那哭喊声传处,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便道:“小姐在这里稍等,属下去查看一番。”

    我点头,她便一掠而去。其实隔得并不远,我微微向前走了j步便听见她们的对话。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这是言武的声音。

    “小姐,救救我!这个坏蛋对我意图不轨,她不是好人!”一个男哭哭啼啼的说,声音娇弱无比,惹人怜惜。

    “哼,你既然卖身与我就是我的人了,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现在倒来告我不轨,这是什么道理!”一个年轻nv蛮横的说,说着似乎又去拉男,惊得男又害怕地大叫。

    男凄然控诉:“我爹爹去世,我家徒四壁无钱葬他,才出此下策。可你骗我一同回去取银,半路就想强占我,分明不想为我安葬爹爹,还想辱我清白!这位小姐,你可千万别走,你一走,这个坏人他……”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又呜呜哭了起来。

    nv见言武不走,出言威胁:“这j人既然卖身给我便是我家的人,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花山之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来,我心疑窦顿生,忍不住走了过去。

    抬头见路边一nv一男,一个瞪眼,一个悲泣,周围一凌乱,分明是拉扯挣扎留下的痕迹。言武束手冷眼看着眼前:“你们两个要演戏到什么时候?”

    男一身麻布孝衣,背对着我坐在地上,哭得十分可怜,听见言武的话不解地抬头:“什么?”

    言武一脸厌恶:“你说她要侵犯你?哼,我还不知道一个nv人是怎么侵犯nv人的。你nv扮男装目的何在?”说着手剑寒光一闪,半截利刃出鞘,“或者说,你们两个人在这里想做什么!!”

    地上“男”闻声停止哭泣,看了言武一眼,表情竟然没有一丝慌乱,在言武的威压下不慌不忙的爬了起来,颇有闲情逸致地拍了拍衣衫上粘的泥巴,然后才望着言武徐徐道:“你怎么看出我不是男的?”

    音se骤然变化,听不出半分刚刚的娇柔之气,倒含了铿锵之味。

    言武面如附霜:“你那张脸哪里像男了?”

    扮男的nv皱了皱眉:“怎么不像男了,我之前从来没有被人认出nv身份呢?”

    言武厌恶道:“太丑了。”

    我正忍不住要笑,“男”身后的nv倒先一步笑喷了出来:“扶瑶,哈哈……太丑了,扶瑶,哈哈,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这么评价你的妆呢!”

    “闭嘴!”被叫做扶瑶的nv不高兴的喝道,然后对言武说:“好了,虽然和预想的不一样,不过也算你过了,上山去吧。”

    我心了然,果然与花山有关。

    言武眼光一闪:“你们——”转眼看到我站在树丛后观望,道了一声:“小姐。”向我走过来。

    两人大抵没有想到她们一出好戏还有其他人看见,看着我走过去愣了半晌没有说话。

    扮登徒的nv忽然一笑:“扶瑶,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被人说太丑了。”

    我和窦云鹏、罗敢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种情况下。

    花山书院的入院试一直都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不管是考上的还是没考上的,不知道出于一种怎样的神秘心理,都不愿意向其他人吐露考试的具t情况。

    言武最后以八分通过了武测,顺利被录取,些微超出我的预想,我本以为她或许拿到武试的满分也就差不多了。现在看来母亲的眼光比我好,言武的潜力也在我预估之上。

    我的武测虽然分数还不错,但是在第十三道题的得分的判定上却成了j位考官的争议,但是最后因为谁也提不出有力的否定理由,最终还是同意录取我。

    与我同期参加考试了大约有一百多考生,录取了十一人。言武力争与我分在一个房间,但最后我却分与扶瑶住在了一起。一般来说同期的学生都是分在一起,但这一期录取学生是单数,于是我就与扶瑶这位师姐住在了一起。

    窦云鹏,字扶瑶,因通律法又刻板守规闻名书院,是事房主事烈君池的得力助手。院规院律能够倒背如流,平常的格也是冷肃淡漠,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不管是师姐师在她面前无不提醒自己不要太随意,否则被她看见一丝不合规矩的言行举动,都少不了被处罚。

    我很难将她平常的形象与那天她扮作男时娇滴滴哭兮兮的样联系起来。虽然有意与这位天天见面的师姐搞好关系,无奈人家对我的殷勤不屑一顾,第一天什么态度,后来也什么态度。

    言武除了上自己的课外,其他时间定会和我在一起。我看书,她便在一边习武,我若回屋,她便在门外如同以前在家一样守卫,用警惕的目光打量在我门前来往的每一个人。我若写字,她便与我端茶研墨。

    终于一日,扶瑶忍不住了,冷眼训我:“宋丽书,许言武现在和你一样是花山学,不是你的仆从。难道你手断了吗,不能自己倒水研墨?”

    我正习惯地抬手去接言武的茶,被她这么一喝,手一抖,纸上多了一块墨迹。

    “说的也是,言武去做你的事情吧,这里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我无奈地说。

    言武本是孤儿,不知姓氏,因我为她取名言武,她便以“言午”谐音为许,报名表上填了“许言武”三个字。

    言武看了扶瑶一眼,突然开口道:“给谁倒水就是谁的仆从,书院没有这个规矩吧?我自乐意给她倒水,碍着你了吗?”

    扶瑶给言武堵得哑口无言,反瞪了我一眼,似乎言武是受了我的胁迫。

    我苦笑着对言武说:“你确实不再适合做这些事情,便从现在开始习惯吧。”这次口气是认真的了。

    言武冷冷瞧了扶瑶一眼,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茶水惊出来小半杯。我尴尬道:“言武……”

    她却转身出去,在门外站着去了,一如平常为我守门。

    我看了扶瑶一眼,她似乎还不满意,但我总不能再说让言武回自己房间去的话。

    书院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可以让我安静的看书不被打扰,又能够与喜好见识相仿的人物j流所得,实在是很快乐的事情。我身边很快聚集起j个同窗,有同届的也有往届的,三五不时在一起谈论课业又或者是各抒己见,休沐日也会一同下山去玩。

    书院里这样的小团t并不少,我与言武为心是一个,我的那位同寝室的世界窦扶瑶和罗敢也是一个。虽说我与扶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关系并不算太好。她不喜我凡事讲究的习气,数落我生活太过奢靡浮华:茶非顶级玉泉碧芽不喝,衣非锦绣坊的不穿,墨非徽州出的不写,纸非宣城造的不用……连腰带上的穗非言我家言秀亲手打的不系。

    我本觉得这没有什么,在家的时候我的吃穿用度的都是母亲和爹爹亲自安排,比起现在繁琐十倍不止。我一间书房的熏香,小厮们每日都必须按我习惯换上五道,爹娘也从不曾嫌弃我什么。如今在书院不比在家,很多事情已经从简了。

    “以往总以为自己见识够多了,直到看见你,才知道世家里的金娇玉贵的大小姐都是怎么养出来的了!”扶瑶这话说颇不客气,还喜欢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翻,仿佛我从头到脚都是奢靡无度的证据。

    所以,我和言武这个团t和书院其他团t基本都能够和谐相处,唯有和扶瑶的那群人,总是会出现碰撞摩擦。

    一年后,我通过了花山四门课的结业测试,终于接到了山长见面的通知。接到通知的时候,心里微微舒了口气,我等待了一年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

    或者说是我的祖母,坐在事房的议事厅的首位,两侧坐着四位年长的书院重要人物。不用想也知道,这四位就是副山长与三部的主事。

    “这就是我与你们提过的,我的孙nv宋丽书。”山长祖母看见我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切,她的口吻平静而冷淡,不像是介绍自己的长孙,倒像是介绍一位外人。

    从某个角度来说,扶瑶比我更像她的长孙。

    四人把头转向我打量,副山长代宗灵望了我一眼,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容:“入院测是十一分,你的j篇章我也看过了,思敏捷,不错。”

    这样的称赞已经听得麻木,不过宋家的家教还是让我不敢轻慢,微笑着说:“代老过奖,让丽书汗颜了。”

    “不用谦虚,你才在书院能够排上数,又是松溪的孙nv,为人自是信得过的。”内务堂的葛老据说是个直爽,有一说一的人,对我的礼节回答有些不耐:“若是能够坚守花山的信念的话,把钥匙j给你也是不错的选择。”

    坐在代宗灵之下的典藏馆主事王恕是其最年轻的一位,却是面部表情最少的一位,从一进门起她就盯着我脸看,表情变化很是古怪,先是眉头越拧越紧,似乎对我很是不满意,但轮到她开口的时候,却很g脆:“我没有意见。”

    葛老闻言点点头,看了看事房的主事烈老:“君池,你觉得如何?”

    烈老却没有直接表态:“你多大了?”

    我毕恭毕敬地回答:“学生今年十四。”

    烈老点点头,合上眼睛:“十四,也算是成年了。可曾婚配?”

    这问题问得稀奇,今天似乎不是谈论我婚事的时候吧。莫非烈老想给我介绍一门婚事,又或是?我不明白她的用意,不好反驳,只好假装腼腆地去看山长祖母,希望她为我挡一挡。

    山长祖母不知道是看明白我的求救,还是与我同样觉得烈老的问题有些偏题,淡淡道:“君池,今天似乎不是讨论她婚配的时候?”

    烈老慢慢道:“我听说你这孙nv与柔岚帝卿走得很近。”

    我心念微转,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花山书院虽然接受皇nv入院,但却是不允许留在书院任职,更不用说坐到重要位置。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保证花山在政治上的独立和纯洁。

    “丽书姿陋才疏,无心尚主,与柔岚帝卿也不过是泛泛之j。”我表明自己的立场。

    柔岚今年十一,也懵懂知事。我对他的心意虽然清楚,却并不没有回应的想法。莫说皇的那些纷繁复杂的东西我是避之不及,即便是仕途,我也并没有什么兴趣。

    我的愿望,在很小的时候就确定了。

    岁那年,母亲携我从京城来花山探视祖母。我仗着祖孙的关系又加年y,装乖巧扮天真,在书院里简直是无处不去,无处去不得。唯有一天,祖母把我留在了山长院里,不许我跟进去。

    我当然不肯,便偷偷尾随,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我不知道祖母是没有发现我,还是发现了却默许了我的跟随,直到我看见了花山迷及内库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