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八 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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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水瑞所料,整件事的开端,便是有一伙盗墓贼贸然闯进了「那个地方」。
这伙人组织固定,仅十来个成员,奉名为「达叔」的中年男子为首,拖家带口地g活,所到之处掘地叁尺,将古物转手倒卖,说白一点便是群「亡命之徒」。
老人是他们的一员,负责盘口出货、调度后勤物资。
由於人人有家累,因此这伙人行事谨慎,刻意挑拣不起眼、规模不大的墓葬遗跡进行挖掘,对他们而言,公侯王孙、文武将相固然能让他们赚满钵,但风险高,官方查得紧,倒不如民间的富贵商贾、殷实人家,获利少却踏实。
这回说巧也巧,他们先是在南方被警察盯上,离开了经营好一段时间的老地盘,后又听闻在西北有不少「机会」,遂一路辗转至陜西、甘肃一带,汲汲营营个把月后,为了一处可「捡漏」的遗跡,他们驱车直入沙漠,却被毫无预警的黑风暴追赶着,y错y差踏入了「那个地方」。
「其实本来不是要去那儿的唉,到底怎麼去的也没人说得清,总之光顾着找地方躲藏都来不及了,一晃神就发现到了地儿,那可真吓人喂满地都是宝啊」
都是宝水瑞心底冷笑,只怕是涂满剧毒的宝物吧
「所以你们就拿了」
老人支支吾吾:「这、这那麼多宝,不拿简直是挠心挠肺,俗话说贼不走空是唄」
你还有理
在水瑞的瞪视下,老人气势渐弱,求饶道:「唉唷大仙大仙俺知道错了,俺从今往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t教得俺那伙弟兄个个是雷锋」
「废话少说告诉我出事的是谁」
老人吞吞吐吐道出来龙去脉,原来出事的是组织裡的车手一家人。
带回去的东西裡,光蛇纹玉颈饰就有十数条,手链、玉鐲、耳坠还有不明作用的配件,零零总总加起来共有四十多样。本来这些都由盘口统一销赃,但车手眼见这些玩意儿考古意义颇高,倘卖给海外s人博物馆或收藏家肯定有赚头,因此昧着良心偷偷藏起了一点小物件。
紧接着,他们一家叁口便惨遭横祸。
老人心有餘悸,那一日的情况彷彿歷歷在目:「才一个月啊那麼一个生龙活虎的大汉,去的时候竟然会扁得像难民,甚麼p肤啦、r啦通通都陷下去了,我们找了医生,医生说他t内的血全部都蒸光了,一滴都不剩你说邪不邪门那景况就好似、好似晒在烈日底下活脱脱成乾一样,可怖极啦」
他打了个寒颤,极度不愿回想起车手一家人悽惨的死状。
通常他们g完一票大案子后,会即刻作鸟兽散,货品则由老人分批销到市面上,一方面避免被警方整团捞上岸,一方面潜伏等待下次的行动通知。
这段期间并非没人联繫车手,可偏偏电话无人接听,再加上其人x情古怪,又好佔小便宜,人缘差得很,自然无人刻意拜访,甚而多作联想。
直到半个月后,老人查出是谁吞了货,依照达叔的指示,带领j名年轻力壮、火力十足的小伙子,小心翼翼来到车手位於城郊的住处。
电铃大响,门内悄静无声。
难道是跑了他挥挥手,两名青年排眾而出,起出工具,破坏门锁。
在来此前,老人揣摩着即将发生的一切,或许会有一场激烈口角,或许演变成互相开火,更严重一点,兴许车手背叛了他们,这裡早就埋伏员警,佈下天罗地,等待瓮中捉鱉。
不管是哪一项,他早已做好周全準备,连撤退路线均规划妥善。
可万万没想到一进门,尚未从空气裡的炙烧味儿反应过来的眾人,赫然惊见倒在客厅地上的一具乾尸。
乾尸骨瘦如柴,披着一头糟乱长髮,t型矮小,身穿脏污的粉se洋装,侧卧在地板伸出一隻手,呈指爪状,身t彷彿深受痛苦折磨地蜷曲,发出无声吶喊。
虽然被骇得面se铁青,可定下心神后,老人仍一眼认出这具乾尸正是车手年仅七岁的nv儿。在她身下有滩暗褐se渍跡,地板上更拖曳出一条犹如爬蛇的长痕,从裡间朝客厅延伸,诉说着她死前或许曾在地上挣扎匍伏,试图向外求援的事实。
不祥的预感乌云,笼罩在场所有人。
喝喝
喝喝
声音从裡间传来,断断续续,像极了人的喘x。诡异的气氛凝滞在室内,无人说话,甚至有一两人面露怯意。
老人心底同样慌得紧,但为顾及顏面,他嚥了口唾,鼓足勇气道:「走走,瞧瞧去。」
於是他打头阵,轻手轻脚推开裡间的门
门内只有一张床、一张椅子。躺在床上的那人,面颊凹陷,髮se枯h,血丝密布的眼珠子金鱼眼似地凸出,他「喝、喝」地粗喘着气,灰褐的木棍从被子裡无力垂下,竟是一条乾瘪至p包骨的手臂。
「方子」也不知是谁一个惊呼,引起了卧床之人的注意,他吃力地转动眼珠,望见房门口的眾人,汩汩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从眼眶中疯狂涌出。
这是一个遭受何等折磨的人啊
之后情形是一团混乱,再没人记得追究车手的罪行,他们紧急将人送医,并在厨房的水缸旁找到了他的老婆同样是一具乾尸,似乎是为了喝水才悬在水缸边上的由於死状骇人,加上深怕有甚麼细菌病毒,他们将她连同小nv孩一块火化,分装入小小的骨灰罈中。
「俺活了那麼久,盗过无数斗,就没见过这种怪事方子还是走了,医院说他是热衰竭,可无论是吊盐水还是啥抗生素都不管用,医院还怀疑是不是传染病,差一点上报中央
「方子断气前最后一句话,便是玉有诅咒。达叔眼见我们心头浮躁,为了安抚大家,就把玉放在自个儿家中,谁料、谁料」
水瑞盘手抱x,讥誚道:「出现了一样的症状」
老人沉痛地頷首。
他们再也不敢不信邪了,漏夜把所有玉件打包,不l不类地捻香祭拜过后,将其深埋在这处荒废工地裡;说也奇怪,自从远离这些东西后,达叔的症状日益减缓,虽然心臟疼痛的mao病仍不时发作,饮水量依旧远高於一般正常人的每日所需,却一天天精神了起来,不再缠绵床榻。
於是,这些玉乃「鬼玉」的传闻,便在组织裡绘声绘影地传开。
「鬼、鬼玉」林先生惨无血se:「怎麼办大师,美玲她、美玲她」
「镇定。还有别嚷我大师。」水瑞拆开袋子,取出玥褵緲买的孜然羊r串:「你也听到了,把东西拿远点就不会有事,但是根已种下,正如龙泉说的,要痊癒而无后遗症就得走上这麼一遭。」
玥褵緲左思右想,总觉得哪裡不对劲:「太奇怪了吧,那老头儿明知玉有问题还敢拿出来卖他不是应该连碰都不敢碰、看一眼都怕了吗还有你又是怎麼认出他就是那个卖玉的浑球呢」
「人为财死唄。」叼着烤r,水瑞口齿不清解释:「哈说前一阵子物了给达叔固病,还有车手的丧造费嚼嚼积蓄尽空一时间贪起念唔,梭以才拿了点乎来卖」
玥褵緲没好气地倒了杯水:「吃完了再说,你个饿死鬼投胎啊」
好不容易嚥下满嘴食物,水瑞态度坦然接过水,漫不在乎:「我都在外跑了好j个鐘头,又要打又要挖,还得听那老头儿扯嗓哭丧,消耗一空,必须补充点能量嘛。」
嘛你个头,装啥可ai脸pchou搐,不知该说甚麼的玥褵緲只好继续默默递上食物。
吃饱喝足后,水大师终於开了金口:「这不是甚麼鬼玉,但的确有些问题。」
和林先生面面相覷,玥褵緲不确定地问:「诅咒」
闭上眼,摇摇头,水瑞偏中x的嗓音显得幽远低柔:「所谓诅咒,一开始的动机是为了伤害别人、使他人蒙受不幸,但追根究底,这些玉的源头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谁。」
「可是」林先生着急地想要辩驳,却教水瑞微微抬手止住话头。
「我说了,这只是一种执念。」
一种化为丝、缠作线,縈縈迴绕,经年累月陈酿、发酵后的偏执。
坦白说,若没有那些盗墓贼把玉带出那儿,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它依旧会没没无闻、却坚定不摇地固守着,任凭千年风吹,百载日晒直至有一天跟着这个世界一同毁灭。
而非如眼前这般,让过多的偏执演变成滚烫、沸腾的流沙,把人一一掩埋。
纵使它对这些一无所知。
看着目瞪口呆的二人,水瑞勾唇:「妳刚问我为何知道那老头儿就是卖玉的很简单,因为他身上也沾附了执念的丝线,不过很淡,j乎没甚麼影响罢了。」
「那到底是谁的执念」玥褵緲追问着上次没要到的答案。
似笑非笑,水瑞嗯了长长一声:「走吧,去了便知晓。我们后天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