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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已经在这里和新野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只不过我一直重复着重生、衰弱和死亡,每一轮都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了。我问新野是不是这样,他惨笑着揉揉我的头发,说我想象力太丰富了,应该画下来。
既然不是这样,那在尝试死在这里之前,我还是应该先试试离开佐家大宅,看看能不能恢复吧。我打定主意,不理会新野莫名其妙的反对,走出去看看。
新野的弟弟又来了。他最近来得相当频繁,两人在图书室里讨论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我却疲惫得连认真嫉妒都无法。今天,我趁他们进了间储藏室查看,穿好衣服溜到门口。
我之前泥泞的靴子已经被擦干净,立在门口。我这才恍惚意识到,来大宅这么久,我竟然一次都没出去过,连花园都没有去。
我穿上鞋,推开大门走了出去。外面阴霾弥漫。我呼吸着湿润的空气,一步步走向大门。
大门开了条缝,我小心地挤了过去----我真是瘦了很多,似乎即使门没有开,我也可以从栅栏的空隙里溜走。
外面一片迷雾。我走了两步,忽然惊讶地发现,面前又出现了一扇大门。
佐家大宅只有一道栅栏啊!我记得清清楚楚。回头一看,我顿时毛骨悚然。
背后就是大宅的前门,好像我根本没出铁栅栏门一样。
我加快脚步跑出铁门,没一会儿又回到了大宅的前庭。我抬头眺望图书室的窗户,看到新野正站在窗口俯视着我。就像第一天那样。
这是地缚灵的魔法么?!我烦躁地想。他确实说过没有他的允许,我不能离开这里。
我愤怒地跺跺脚,回了宅子。
新野叫着我的名字追了上来。我气急用力甩开他的手,跑开随便躲进了个浴室。
好难受。好难受。
我塞住浴缸打开水龙头,在镜子背面的柜子里找到了剃须刀。我把刀片拆出来,在手腕内侧的旧伤疤上用力划着。
是啊,我好像是干过这件事的呢。我想起自己坐在城里公寓的马桶盖上,往身边的洗手池里注满水,把血肉模糊的手腕浸进去。
我瘫坐在浴缸边,看着血液从手腕上欢畅地涌出,在水里绽开瑰丽的花朵。我抬头发现打开的镜子柜门正对着我,映出的却不是我因为失血而惨白的脸,而是新野大惊失色的表情。
地缚灵还可以透过镜子偷窥呢…我迷迷糊糊地想着,被闯进浴室的新野拖到一边靠着墙坐着。新野脱下上衣紧紧绑住我呼呼冒血的手腕,不轻不重地抽了我一耳光,然后抱着我哭了出来。
啊,我想起来了。之前在城里公寓割腕时,也是碰巧被信托基金的理事发现送去了医院呢。之后他们送我去看心理医生,说我是重度抑郁症。
≈quot;哥,要不要给他试试这个?≈quot;是金发男人。他还没走啊…我只看到他的长腿,以及他弯下腰递过来的药瓶。
≈quot;太晚了。≈quot;新野哽咽着。
是氟西汀。我之前吃过一段时间这个药,结果反而更难受了,夜里噩梦连连,愈发没有食欲。当时没有新野盯着我吃饭锻炼,我就擅自停了药,也不去看医生了。
这显然是个错误。后来我才知道,如果副作用过于严重是可以换药的。如果不太严重,熬过最开始的一段时间,之后忽然有一天就会感到拨云见日般的清爽。但擅自停药放弃治疗,就万劫不复了。
但我知道得已经太晚了。那时我除了偶尔起来吃喝拉撒,平时连爬起床的精神都没有了,只能躺在床上刷刷手机。
我想起了祖宅。也许我应该试试回老家休养一段时间。听说那里佐家人都可以去住,还有管家照顾日常生活,非常适合疗伤歇息。
我就是这样终于鼓起勇气离开了城里的公寓…
新野把我抱到了一个小房间里,放在墙角的一堆软垫上,拿条毯子盖着。他和金发男人忙里忙外地拿了很多奇怪的瓶瓶罐罐摆进屋里。我百无聊赖地张望着,忽然看到墙边的柜子上丢了个相机。
我伸手把相机够下来摆弄。这是当时新野拍四十八手时用的那个。我无声地笑了笑,打开屏幕想看看自己还活蹦乱跳时和新野在一起的样子。
照片把新野的美貌拍得清清楚楚,我的身影却总是很模糊。
一张张翻下去,我的整个轮廓都越来越抽象,到最后只有赤`裸的新野弓着身体,怀抱着一团虚空。
相机从我的指尖滑落到地板上。
新野又把我抱了起来,剥去我身上沾染了血迹湿漉漉的衣裤,把我全`裸地放在地面上一个极其繁复的巨大几何图案上。
我想起自己艰难地穿好衣裤,套上靴子,摇摇晃晃走到公寓门口,忽然倒在了玄关处。
再也没有醒来。
我才是那个地缚灵。
新野大概也不是凡人。但他确实是有血有肉的实体。不像我,只是一股魂归故里的怨念,依附着祖宅,依附着新野的神奇力量,才苟延残喘地贪恋着他的温柔。
我身下的几何图形亮起了蓝莹莹的光芒。新野和金发男人各站在我的两边,神情紧张地默念着什么。
我出神地望着新野。他的眼睛像风暴后平静的大海,满怀爱意地凝视着我。
我深深地沉溺其中,在逐渐陷入浓厚的黑暗之际,忽然感觉到了巨大的幸福。
14新生
≈quot;他…真的会醒过来么?≈quot;新野焦躁地轻语。
≈quot;我也是第一次尝试啊,理论上应该可以?之前模拟了几遍好像没什么问题。≈quot;
≈quot;醒过来的真的还会是他么…≈quot;
≈quot;哥,他的新身体没有饮食障碍和抑郁症导致的器质性病变,虽然有他的全部记忆,他的想法可能会不同了。≈quot;
≈quot;所以,那其实不再是我认识的嘉鹤了?≈quot;新野的声音透着绝望。
≈quot;如果他活着并治愈了心理疾病,他就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孩子了么?≈quot;金发男人的声音很冷静,≈quot;想开点,人总是会变的,至少这是在往好的方向变。≈quot;
我挣扎着试图睁开眼睛,但身体好像完全不听使唤。
≈quot;其实你应该让我把他的意识转移到机器身体里的。≈quot;金发男人打了个哈欠抱怨着,≈quot;你们现在这样很长一段时间里生活都会很不方便。而且你要格外小心维护他。人的肉`体是很脆弱的,坏了也不能那么简单地换零部件。≈quot;
≈quot;我要有血有肉的嘉鹤啦!机器人再好也是机器啊!≈quot;
≈quot;你和贾为不是相处得挺好的…≈quot;
≈quot;别管这个了。你说好好养他一段时间,他就可以恢复原状了?≈quot;
≈quot;要很久,可能至少20年吧。≈quot;
≈quot;没关系,我等得起。≈quot;
≈quot;之后还得继续观察,看他是不是真的获得了我们的肉`体特质。如果一切顺利…你们确实可以在一起到天荒地老了。≈quot;
我拼命动了动,脚趾头似乎有了点反应。这是个不错的开端。我用尽全力,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陷在一个巨大无比的软垫里,裹着一条毛巾一样的被子。我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quot;嘉鹤!你感觉怎么样?≈quot;新野的声音震耳欲聋地响起。
我瞪圆眼睛看着新野巨大的脸向我凑过来,嘴一张一合仿佛能把我整个吃进去,吓得缩了缩。
≈quot;新野…≈quot;我的声音尖尖的很细小,≈quot;这是怎么回事?≈quot;
新野似乎想触摸我,又怕碰坏了。他的大手围在我身体边,虚拢住我。我四下张望,周围的一切都硕大无朋,我大概只有新野的手掌般大小,活像一个手办。
≈quot;你都想起来了?≈quot;新野紧张地问。
我点点头:≈quot;我早就已经死了吧,在城里公寓的时候。≈quot;
≈quot;你…之前父母双亡,被基金会接管时,我就注意到了。当然佐家未成年的孤儿我都会留心一下,不过你当时已经上高中了,理事去探望你时也没有报告什么不妥,你后来也顺利上了大学,所以我以为你已经没问题了。≈quot;
我坐在枕头上----这就是那巨大的软垫:≈quot;你不知道我饮食障碍的事?≈quot;
≈quot;知道得太晚了。≈quot;新野脸上满是愧疚,≈quot;理事一开始提过你因为没有父母管束吃太多垃圾食品增重的事情,但不久又说你已经开始努力减肥,也没用什么药物,大家都以为你坚强地站起来了,没想到这才刚刚开始。≈quot;
≈quot;你没做错什么。≈quot;我伸手摸摸他柱子般的手指,≈quot;虽说我们有那么点血缘关系,你已经给我提供了很多支持了。一般的社会保障也不会更细致。而且我第一次自杀如果不是被理事发现估计就成功了呢。≈quot;
≈quot;让你的病发展到这种程度还没发觉,已经是我们作为监护人的失职了。≈quot;新野颤抖地凑过来用嘴唇贴贴我,≈quot;我们到底还是留了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应付这个世界。≈quot;
≈quot;所有人终究都是要自己面对世界的啊。≈quot;我笑了笑,忽然觉得以前那些萦绕不去的灰暗想法全都烟消云散了,当时大概真是脑子坏掉了吧。我有种大病初愈的虚弱和爽利。
≈quot;你现在感觉怎么样?≈quot;金发男人凑过来轻声问。他刚才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看到我醒了一下子兴奋起来,≈quot;身体都能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会有…自杀的想法么?≈quot;
我老老实实报告自己身心无恙,想躲在毛巾里遮体,却被新野大剌剌掀了查看。我气急败坏咬了他手指一口。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quot;你们是魔法师么?≈quot;我仰头看着两个顶天立地的美人。
≈quot;我们是精灵。≈quot;新野微笑着给我看他的尖耳朵,≈quot;这是我弟弟格雷。我以前的名字是法沙尔,他是辛希亚。我们都脱离了精灵族,转而在人类社会安身立命了。≈quot;
我想起自己杜撰的精灵成年仪式,恨不得埋进枕头里把自己憋死。谁说抑郁症好了就不会尴尬得想死啦!
≈quot;我立志于用科学方法研究魔法。≈quot;格雷冲我眨眨眼,≈quot;你现在这个身体是我用新野收藏的魔法材料合成的,因为材料不多,只能复制一个微缩版,需要你接下来多多吃东西,努力锻炼,慢慢长大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不过好处是因为你身体里充盈的魔力,你也和我们一样不会变老了。≈quot;
≈quot;真没想到你几十年就能研究到这种程度。≈quot;新野颇为钦佩地看着他弟弟,≈quot;你还在嘉鹤魂飞魄散前,把他的意识都复刻到这个身体里了。看起来好像挺成功的?≈quot;新野的微笑似乎又有了点危险意味:≈quot;至于是不是完全成功,咱们可以慢慢验证。≈quot;
格雷又拿出放大镜检查了我一番,才点点头告辞了。他似乎在这里熬了一夜陪着哥哥守护我,现在看起来累得要命。
新野小心地把我捧起来放到胸前的口袋里,送格雷出门。大宅门口一辆车停在路边,又是一个俊秀异常的男人靠着汽车站在一旁。老实说,虽然这些精灵的美貌都超过了人类通常可以分辨的上限,我还是觉得这褐发蓝眼的陌生男子还要迷人得更胜一筹。
≈quot;倪尔!怎么是你过来接我?≈quot;格雷很是惊讶。男人亲昵地把他搂住蹭了蹭:≈quot;萨奇说你在尝试一个很不同寻常的实验,也许我应该过来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quot;
≈quot;他怎么没来?≈quot;格雷探头向车里张望。
≈quot;他说跟我一起来找你又要被骗3p…≈quot;格雷红了脸一把捂住倪尔的嘴:≈quot;咳咳,那啥,正好,你来看看嘉鹤吧!≈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