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笑容一分一分地冷下去，历经血雨腥风方才登上王座的男人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闪着嗜血的光：“你太重感情了！”

    “一个上位者，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

    “住口！”

    自踏入大殿以来，青年第一次开口。剑眉微微皱起，挟着怒气的冰冷长刀毫不客气地划破了脆弱的颈项。

    “我不稀罕什么上位者，只是要将这位子还给它原本的主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伊藤龙之介蓦然仰天狂笑：“千百年来改朝换代的事情还少么？！这个天下究竟是属于谁的你倒是告诉我！”

    “反正我不会要。”

    伊藤忍厌恶地看着眼前状似癫狂的男人，冷声道：“让位诏书我已派人拟好，盖印吧。”

    “呵呵呵。”冷静下来的男人完全无视长刀的锋刃，径直伸手推开：“忍，你还是太天真了啊。”

    眸光骤然一沉，青年将军手腕一翻一挑，顷刻间染血的利刃避开男人的手再度吻上颈项。

    “什么意思？”不带丝毫感情的声调让整个大殿的温度又降了几级。

    “什么意思？”不在意地抬手弹了弹龙袍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土，伊藤龙之介的笑容有着阴冷入骨的深意：“你以为，我真的对你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伊藤忍沉下脸，手中的力又重了几分。

    “我就明白告诉你吧。”昂起头，伊藤龙之介俯视着青年，倒是对自己的伤全不在意：“我暗中培养了一支暗杀小队，只要我出了事，或是超过三天没有与他们联系，他们就会直接执行我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杀了曲希瑞！”

    “不可能！！”瞳孔猛地紧缩，青年一直稳定持剑的手轻轻颤抖起来：“如果这个暗杀队真的存在令扬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我说你太天真！”上首的男人不屑的轻哼：“展令扬、展令扬！你整天把他挂在嘴边又对他知道多少？！”

    “！！”青年猛地一颤，神情隐隐透出慌乱。

    “你长年在外征战，虽说出生入死活得却也比在朝堂之上派系之间勾心斗角来得单纯。”男人轻轻叹息：“东邦再厉害也不过是群孩子，若展家要玩真格的他们又能做些什么！”

    “……”伊藤忍浑身僵硬，思绪早已混乱不清。

    “你很相信展令扬，但又不敢拿曲希瑞的命来赌我是否在说谎，对不对？”

    身陷重围依然气势不减的男人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你将前朝玉玺交给我，以你母亲的名义发誓有生之年绝不将王位拱手相让。而我，以这个王位起誓绝不再打曲希瑞的主意。”

    “……”年轻的将军惨白着脸紧咬下唇，迟迟不发一语。

    答应？

    不！且不说自己费尽心机换得的自由将付诸流水，就连将天下归还于令扬的誓言都不能兑现！

    可，不答应？

    …………

    冰冷的黑眸中矛盾激斗愈演愈烈，伊藤龙之介倒也不催他，只是保持着微笑静静等着，毫不顾及鲜血染红了明黄的锦袍。

    “我……”许久许久，伊藤忍终于艰难地开了口，一贯冰冷硬质的声线如今干涩沙哑：“答应你……”

    第37章 第二十四章

    夜，无风。

    昏暗的书房内，无人关注的烛光明明灭灭。

    伊藤忍颓丧地仰靠着椅背，手掌无力地挡在眸上。

    放弃了……

    他终究还是放弃了……

    无论是努力、自由亦或是誓言。

    背脊微微使力，深深吐纳的同时将略略僵硬的身体向前倾倒改为以掌覆额，以肘支撑的姿势。脑海中不停变幻的，是闪着悲伤与决绝的蓝眸、不曾回头的月白身影，还有隔着衣料传来的，另一个人的温度……

    别想了！！

    逃避似的狠狠甩头，伊藤忍突然觉得嘴里发涩。习惯性地将手伸向茶盏想润润喉，结果却一把抓空。

    “……”

    一瞬间的失落感让伊藤忍好一阵呆愣。失神地望着空空的掌心良久，青年将军终于挫败地以手覆眼低低笑出声来。

    曾誓言要还令扬以天下，曾许诺要卸下曲希瑞作为令扬替身的背负……

    结果呢？

    年轻的将军缓缓收拢了什么也抓不住的五指：“哈，我还真是没用啊……瑞……”

    一点点把自己埋进臂弯里，从未唤过的昵称轻轻滑落青年的唇畔，自然流畅得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瑞……”

    仿佛反反复复地念着那个名字，就可以假装那个人并没有走。

    花园里依旧有个月白的身影在忙忙碌碌，废寝忘食的时候也总有人适时的端来热腾的汤汤水水……

    瑞……

    原来习惯一个人只要一瞬而忘掉他，却要很久很久……

    “忍。”正当伊藤忍沉浸在纷乱思绪中不可自拔时，宫崎耀司轻轻推门走了进来。

    “出去。”沙哑的声线冷冷地命令道。

    “忍。”常年追随将军左右的副将不为所动：“去找他。”

    “……”

    “是结束还是开始，你总要有个选择。”

    “……”

    “………………”

    当某将军终于在得力干将的劝说下鼓起勇气来到异人谷，迎接他的却是空荡荡的山谷一个和小楼一座。

    花儿依旧盛开草儿依旧繁茂，鸟儿在树枝上高歌各色走兽在树丛里欢乐的穿梭——这是典型的，某人不在才能一见的场面。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某将军总觉得那小楼仿佛带着无比的同情在俯视着自己。

    郁闷地回头准备打道回府，却被悄无声息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吓了一跳。

    在看清来人是谁后，年轻的将军硬生生将拔出一半的宝刀归鞘，一股惊喜伴随着点点紧张油然而生：“洛前辈。”

    洛思遥显然对他的情绪毫不照顾，挑挑眉冷冷道：“来找瑞儿？”

    “是。”

    “他不在。”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