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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脸,守着他的是梁部长。好像谢道灿根本没回来过。

    “吴检察官都和我说了。”梁部长叹气,“遵守呀,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我们商量就一个人扛着了?”

    白遵守撑着床沿想坐起来,梁部长把他拦住了。

    “部长,因为不想退出调查,隐瞒遇到袭击的事实,找人冒充检察官,都是我的错,不会逃避处罚的……”

    白遵守缓了口气。竟然连说几句话都觉得吃力,这是之前没有过的。

    “那个人,是南山基金的核心成员。这次是特别拘捕,任何情报不会公开,要利用这条线索诱捕琴氏,还要让他出庭指认琴氏的罪行,请部长帮我保护好他。”

    梁部长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医生说了,你要完全静养一个月才能手术,加上术后恢复也得有些日子,停职检查三个月,算是处罚了,案子就放心交给我和吴检察官,别挂心了。”

    白遵守怔了一下:“处罚,不能等到案子结束之后么?”

    梁部长坚决摇了摇头:“是为了你的身体,不许讨价还价。”

    白遵守转头向着窗外,没再说什么。

    静了一会,梁部长斟酌着字句说:“遵守呀,我问一句,不好回答就算了,谢道灿,是你的双生弟弟么?”

    白遵守望着窗外,回答得很平静。

    “部长,谢道灿是很重要的人,但是不用顾虑我,任何结果,我都会承担的。”

    梁部长正要说什么,电话响了。

    听了一会,他说:“白检察官停职了,以后这个案子就由吴检察官负责,我来辅助。”

    那边又报告了几句,挂了。梁部长揉了揉眉心。

    “谢道灿要见你。他说,他的事只有白检察官能问。”

    白遵守去见谢道灿的路上,绕到了姜阿姨的汤饭铺子。

    坐在两个人从前常坐的小角落,打包了一份汤饭、一份鸡蛋卷。

    这几年菜谱上新添了小吃,老板摆了几样在桌上,就坐在白遵守对面,端着花镜仔细瞅着他。

    “遵守呀,我们道灿怎么没来呀?”

    白遵守没有回答,只是对老板笑了笑。

    “您身体还健康吧。”

    “好,好。”老板夹了一筷子泡菜炒鱼糕到白遵守的碗里,说,“姜阿姨成了姜婆婆,小花猫、小白猫,都成了小老虎了。”

    白遵守心里忽然一阵难过,低头拨了拨碗里的菜,不说话。

    “遵守呀,你得安慰安慰我们道灿呐。”

    老板眯着眼睛回忆起来。她说,约莫五年前吧,要不就是六年前,白天不知在忙什么,晚上很晚了,跑到我这儿来,扒拉两口饭,也不回家,就搭个凳子睡在店里,天一亮又不见人影。

    问他,书没读好?考试没及格?他就点头。我说那有什么的,再读、再考就是了。

    可是谢道灿呐,他摇着头说,那样的考试,他就只有一次机会,不及格,就是永远不及格了。

    ☆、—19—

    白遵守坐在审问桌一边,看着另一边谢道灿旁若无人专心对付汤饭的样子,想着他孤零零睡在汤饭铺子里的那些夜晚,说不出的心疼。

    他起身,走出审问室,到隔壁冲了一杯咖啡端回来。

    谢道灿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客气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

    白遵守端正地坐到谢道灿吃好了,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帕,递到他面前。

    谢道灿接了手帕。他一身拘留者的衣着,抬起袖子抹了抹唇角的汤汁。手帕没用上,也没还给白遵守。

    两个人对坐着,静等着对方开口,终于还是白遵守让步。

    “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那要看你问什么。”

    谢道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问什么都会说么?”

    谢道灿向他倾了倾身子:“你问问看。”

    白遵守转眸,望了望那道单向玻璃,他知道,吴检察官正在玻璃的另一边看着他们。

    “考试之前去了哪儿?”

    谢道灿的目光波动了一下。问得很简略,只有他能听懂。

    “去见琴泰雄了。”

    回答得过于坦率。白遵守那时煎熬了许久才咽下喉咙、埋在心里,为了劝服自己相信他,不忍心恣意猜测的问题,就在一瞬间得到了答案。

    “南山基金的创始人,白检察官追查五年的嫌疑人琴氏,父亲曾经的兄弟。”

    “他说,父亲落难时没帮上什么忙,有了自己的公司,给父亲留了股份,可是父亲没回来。好容易找到我,知道我在替父亲还债,就让我继承那些股份,条件是进他的公司,和他一起做事。”

    两个人视线交织着沉默了一会。

    “我说我当时没答应,你会相信么?”

    “事已至此,我相不相信重要么?”

    +

    单向玻璃另一边,梁部长端着一杯咖啡,兀自小声嘀咕着。

    “是双生子的话,肯定从小没生活在一起,要不怎么一个成了优秀的检察官,一个成了天才黑客兼诈骗犯?”

    “可是,从小没生活在一起的话,两个人之间又不会有这种……”

    吴荷拉小心地打断他:“部长,谢道灿比白前辈小两岁,不是什么双生子,不过是和白前辈长得很像的人罢了。”

    “那就更说不通了。”梁部长指着审问室里的两个人,踌躇了半天,想不起怎么形容,“这种气氛,不是双生子的话,倒像是一对恋人。难道脸长得像的人心灵也有感应?”

    这么念叨着,踱出去了。

    谢道灿说,拒绝了琴泰雄,回去的路上有个婆婆打电话,说孩子在工地出了事故。

    是父亲骗过的一家人。孩子没有父母,婆婆有肺病,靠给左邻右舍缝补把他带大。谢道灿还清了欠款,给婆婆开了一间小小的针线铺子,还不时去看看。

    孩子是读大学的年纪,很早就偷偷辍学,跑到工地干活,要不是出了事故,还没人知道,都以为他还在上学。

    人埋在工地塌方的废墟里,救上来的时候血肉模糊。

    “抢救了一天一夜,是在我怀里去世的。婆婆病倒了,我怕她撑不过那个坎,在医院守着,就是考试那天。”

    谢道灿低头搅着半杯冷咖啡。

    白遵守转开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叹出来。

    “假如那个时候钱没让人骗走,孩子也许不用辍学。那天我忽然明白,债或许可以还得清,可是因为父亲而改变的那些家庭,还有人生,再也回不来了。”

    谢道灿犹豫了几秒,终于说:“我欠你的也是一样。”

    “所以就回去找琴泰雄了?”白遵守不为所动地说。

    “我要给婆婆交医药费。”

    “那只是借口。你不想改变而已。”

    “白检察官,把改变一个人想得太简单了。”

    忽然用了敬语。

    “父亲是诈骗犯,从中学就混在赌场上的人,考试分数高了点,就能当检察官了?”

    “吵着要见我,就为了说这个?”

    谢道灿转头,向那面单向玻璃说,能给我几分钟私人时间么?

    吴荷拉愣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谢道灿把白遵守的手帕递还到他的面前。

    “抱歉没说过喜欢你。白检察官,我喜欢过你,现在不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