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灵吸了口气，感到脚下的铁丝似乎又进去了一点，“魏侯那个荒淫无道的君主和你一样，也看上我了。公子卬说，只要我从了他，他就许我高官厚禄，压你一头。”

    看着庞涓逐渐变黑的脸色，以及脚后锁链隐隐要开启的感觉，伯灵心思高速运转着。

    庞涓的武功要强强高过自己，自己在仅打开脚镣的境况下与他打应该会被压制住。但若能打开脖子上的木枷，在庞涓手底下逃脱却不是问题。

    怎样才能两者同开立即逃跑呢？

    言语上表示顺从，跟庞涓说我今个儿不舒服我俩明夜再睡？

    别说他说不出口，就是庞涓相信了才有鬼！

    庞涓勉强定了定神：“那你答应他了吗？”

    “我怎么可能答应，虽然我很想杀了你——不过庞涓，你要是想对我做什么也得想想魏侯是不是愿意吧？你难道不怕得罪他吗？”

    伯灵狠狠盯着庞涓，似乎用眼神就能从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庞涓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可以让君上不再迷恋于你，就是你……你要受些委屈……”

    伯灵已经听不到庞涓在说什么了。

    他感觉到脚上的锁扣已经开了，现在只要想怎么用匕首劈开木枷就行了。

    “伯灵，你原谅我，旨意是君上下的，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庞涓犹自说着。

    来不及多想了！

    伯灵一伸腿猛的勾到藏于稻草中的匕首，轻轻一踢，匕首翻了个身被踢到空中，伯灵卡在木枷上的手稳稳握住匕首，一使劲直接劈开木枷。

    成功了！

    快逃！逃回齐国去！

    庞涓对于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惊呆了，他怔愣了片刻，立即反应过来拔刀要拦住伯灵。

    但伯灵像只燕子，轻盈地避开他的刀锋。跑到门口，又踢翻了几个要抓他的卫兵。

    伯灵一路过关斩将，抢了一个卫兵的刀开始大杀四方，朝着门口冲去。

    眼看就要跑到门口，身后的庞涓飞速追来，两人激烈地过招。以前庞涓和伯灵也在师父的命令下过招过。不过那时庞涓总是对师弟点到为止，有时也会因为不想伤了师弟而假装认输。伯灵摸不清庞涓的真实实力，但是隐隐感觉略高于他。

    此时真正真刀真枪地打了起来，伯灵才知道庞涓有多厉害。

    我伤不了他，伯灵想。

    得快点逃走，不能再继续纠缠了！

    伯灵一面应付着庞涓的杀招，一面向大门退去，直到两个人出现在了监狱门口。

    牢头捆着小羊，站在监狱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对战激烈地两人。

    本来想带着小羊来给大将军请罪的。这家伙居然私自炖汤给死囚犯喝，真是不要命了，可别连累了整个牢营。

    可在伯灵眼中不是如此。

    什么？这家伙怎么被抓住了？

    事情泄露了？

    私放死囚，那是诛九族的死罪。

    如果冲过去，打翻牢头带着他一起逃，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

    伯灵看了眼紧追不舍的庞涓。

    几乎没有。

    伯灵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和犹豫，竟是收了招，放下了刀。

    庞涓见伯灵停下了，立马也收招，紧紧盯着伯灵。

    “放了他。”伯灵缓缓说道。

    “什么？”庞涓有点摸不清思绪。

    “放了那个小狱卒，我跟你回去。”

    庞涓转头看向小羊，目光中的危险不言而喻。

    牢头顿时傻了。

    小羊也傻了。

    咋回事？先生为什么不逃了？

    庞涓急于快速控制住伯灵，什么也没问，就对牢头挥挥手：“放了他！”

    牢头反应过来，连声答应道：“诶好好——”说着解开了绑着小羊的绳子。

    趁着伯灵确认小羊安全的同时，庞涓急速上前一把钳住他的双手，抬起膝盖朝他腹部狠狠顶了一脚。

    伯灵躬下身，他觉得他要把内脏都吐出来了。

    庞涓又朝着伯灵的脊椎一个手刀。

    喉咙一阵腥甜涌上，伯灵完美的唇角流下一丝殷红。

    “拿枷锁来！”庞涓朝身后的卫兵喊道。

    立即有几个人捧着铁索和木枷来了。

    庞涓看了眼木枷，指了指：“这个不要，拿你们这最粗的铁链过来！”

    那几个人又连声答应着去找铁链。

    伯灵觉得自己此时再逃跑的可能性很小，只能之后再找机会。他转头想看看那个帮了他的小狱卒安好否，立即就被粗大的铁链绑住全身，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庞涓见伯灵再也无法逃跑，这才放松下来，转即厉声警告：“我说过，你别想逃跑！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不准你离开我身边！”

    “呸！谁是你的人！庞涓！你别痴心妄想了！”伯灵听到这样的侮辱之言，终于忍不住唾弃。

    “你这辈子都是！”庞涓狠狠抓住伯灵的双腿，俯身死死盯住他，“你这辈子都无法离开我！”

    伯灵听到这样的狂妄之言竟一下噤了声，同样狠狠盯着身上的庞涓。

    庞涓盯着伯灵桀骜不驯的眼神看了一会儿，冷笑一下，对身后吩咐道：“宣旨！”

    卫兵中立刻现身一个宫人，从身上掏出一块白色的薄绢，展开高声朗读：“魏侯有旨：上卿孙伯灵，齐国人士，到我大魏骗取上卿之位，盗取大魏军事机密，欲逃往齐国一搏前程，罪证确凿，本为死罪，因魏侯大贤，秉仁善之心，从轻处置，处以膑刑，钦此。”

    伯灵听得呆了。

    膑刑！

    魏侯要挖掉他的膝盖骨！

    不！是庞涓要挖掉他的膝盖！

    庞涓摸了摸伯灵的柔软的黑发，如同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伯灵，这是魏侯的旨意，他不会放你去齐国的——你也不会离开我的。”

    伯灵一双清澈的眼睛流下泪来：“不要——不要啊师兄！师兄你最疼我了不是吗？不要——我不要！”他觉得他快要死了，言语中都是哀求的意味。

    庞涓心疼地抱住伯灵，感受他的哽咽，感受他的脑袋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谁让你不听话呢？这只是对你的一个小小的惩罚——伯灵，只要你别离开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一定会让你幸福！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伯灵——我爱你！”

    说完庞涓也不顾在场的人，对准伯灵颤抖的唇就吻了上去。伯灵泪流不止，早已没有任何力气挣扎，软软的被撬开牙关，被迫接受这个霸道而又温柔的吻。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周围的人都以为庞涓忘记来的目的了。

    庞涓这才放开伯灵，意犹未尽地看着无助哭泣的他，深深地看着，仿佛要把他嵌入自己的身体。

    终于，他叹了口气道：“行刑吧。”

    ☆、黥刑

    夜，黑暗阴冷的监牢之中，一个男人一动不动地躺在稻草堆上，气息若无。

    伯灵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死了，或者快要死了。只要来个人给他痛快地来一刀，他就可以带着对庞涓的怨恨和诅咒死去。

    三天了，双腿已经不再流血，上了最好的药，得到了最好的包扎。骨头被挖去，皮肉却还连接着，痛觉仍旧不断传递着。

    不及行刑那一刻刻骨铭心的剧痛，却一直一直地痛着。更加深刻的也许是内心的悲痛，一双刀不止剜去了他的双腿，还有他学了十几年的武艺。所有的痛堆积着，终于麻木到再也感觉不到。

    “师父……”伯灵微微哽咽着，一行清泪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