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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有人携带重金招摇过市,找人占卜,自我介绍道:“我是田忌将军的臣属,如今将军三战三胜,名震天下,现在欲图大事,麻烦你占卜一下,看看吉凶如何?”卜卦的人刚走,邹忌一派的公孙阅就派人逮捕了占卜的人,在齐王面前验证这番话。
此时的齐王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欲图天下的小伙子了,而是个醉心于权力掌控的真正的王者。田忌的兵权和声威太过,功高盖主,封无可封,使得王权受到威胁,那就必须压制,或是铲除。
而此时的齐王正是需要邹忌给他这么个理由。
于是齐王还是以礼待功臣的形式派人去宣田忌入宫对峙。
田忌在收到王命后什么也没说,跟传令的使者打招呼说换过朝服就去后走进了孙膑所住的小花园。使者八成也是极为敬佩田忌的巨大战功,也没有阻止。
田忌大步闯进小花园,孙膑正坐在园子中间仰着脖子看着天空发呆。
走到他面前,田忌弯下身一把抱住了他。
“我要去楚国了。”
孙膑依旧望着天,喉咙发出属于他的声音:“邹忌下手了?”
“嗯。”
就这样,田忌贪恋着怀中的柔软,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孙膑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紧紧地抱着,抱着,舍不得放开一分。
“你……”半晌,田忌沙哑的声音响起:“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孙膑没说话,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
“呵——算了。”田忌苦笑:“跟着我也是吃苦,再没有华丽的将军府可以住……”
不再犹豫,田忌放开了孙膑,大步离开了小花园。
孙膑没有看到,他眼中含着的热泪。
☆、归隐
三个月后。
楚国,云梦泽。
田忌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一段日子,每天就是一个人打打渔耕耕地,日子倒也惬意。
他有时想想自己可能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吧。孙膑大概只是他人生中一个令人心动的过客。
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邹忌有没有再去对付他?齐王有没有为难他?自己走后田羊有没有照顾好他?他腿不能走肩不能提的,离开自己的保护也不知道受欺负了没有。
田忌有些后悔,要不是怕自己的罪名会连累孙膑,他估计早就把孙膑打包塞进行李了。
然而现在人儿不在身边,心中更加不安了。
改天雇人去打探一下孙膑的近况吧,田忌想。
在脑中各种浮现孙膑样子的同时,田忌拿起鱼叉打算出门去抓鱼。粗麻布衣裳加凌乱的发髻,还提着鱼叉,怎么也看不出是昔日威风凛凛大将军的感觉。就这样一个小渔民在走到河岸边时,却见一个约莫五六岁大小的孩子在河滩边玩沙子。
田忌觉得有点好笑,随口就问:“喂!小孩,哪里来的?”
“我……我从临淄……来。”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费劲儿地一字一字说清楚。
田忌有些惊讶:“哟!老乡啊!你的爹娘呢?”
孩子的声音奶声奶气:“单,单儿没,有爹娘。”
田忌更奇怪了:“那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儿?”
“跟师父一起。”
“那你师父呢?”
“去找人……”
“找人把你一人丢在这?”
“师父……父不会走……走路。”名叫单儿的孩子天真无邪地盯着田忌看,沙子粘在白嫩的小脸蛋儿上异常可爱。
田忌心中咯噔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问道:“你知道你师父在找什么人吗?”
“师父说,不能告诉别人。”
“大叔我呢,对这里特别熟,你告诉我的话也许能帮你师父找到人呢!你也希望师父快点找到人然后就可以来陪你玩了对吧?”
单儿笑了,小眼睛里透着光:“那,不能让师父,知道,你过,过来,我告诉,你……”
田忌定了心神,慢慢弯下腰把耳朵凑到单儿面前。
啪!
单儿糊满沙子的手突然按在了他的脸上。
田忌傻了。
单儿哈哈大笑着跑开了。
田忌也顾不上脸上的沙土,连忙踉跄追着单儿去了。
从临淄来……不会走路……来找人……
哪来那么多巧合!他有强烈的预感,这种预感让他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兴奋的同时又有些担心,那个傻瓜……腿脚不便又带着个孩子,一路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等等!孩子?
孩子是哪儿来的?
不过他来不及思考这些了,因为他听到单儿像只小黄鹂似的叫着:“师父!”
田忌立马抬头看向单儿呼唤的方向。
熟悉的身影坐在轮椅上。背着日光看不清表情,却能见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昔日白净青涩的面庞此时更添几分成熟内敛。
田忌想要叫他的名字,却如鲠在喉。只是那么远远地望着他,满目的湿润模糊了他眼中孙膑的身影,他抹了抹眼睛,却越抹越糊,于是窝囊地捶了自己的胸口一记。
孙膑看见追着田单跑,见到他后又停下像个小娘子似的吸吸唆唆的田忌,微微笑了。
田忌离开后他想了很久,从庞涓的背叛,到田忌的救赎。往日的一幕幕,全都回忆起来。庞涓的强迫使他害怕面对别人的感情,所以他一直无声地拒绝着田忌。直到这一刻,他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真正的接纳田忌。
但至少,他想和他一起生活。和田忌一起生活的十几年,即使身有残疾,却仍旧过得快乐。区别于庞涓给予他的十年苦痛,田忌对他的感情是如此的无私,如此的纯真,没有一丝强迫和霸凌,有的只是无尽的关怀与爱护,让他沉溺其中,无法放手。
所以他决定好了,他要来找田忌,同他一道归隐山林。
为了他的这个决定,作为他的恩人同时也是他侍从的田羊,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孙膑这种兵家大才想要离开齐国哪里是什么容易事。但知晓孙膑愿望的田羊可不是一般人,立刻安排部署孙膑伪装商队成员连夜出临淄城。
但就在孙膑躲入伪装的一行人即将在官差的搜索下暴露的时候,田羊去烧了南城门附近邹忌的宰相府,引开了官兵的注意,使得孙膑成功逃脱出城。
本来跟宰相闹点小矛盾也不是什么严重的大事,邹忌不计较就可以从轻发落。可当齐王知晓孙膑失踪后,反应过来其中的盘根错节,勃然大怒,当下即判田羊斩首示众。
孙膑听说后知道局势不可逆转,也不能辜负了田羊的付出,只能立即托人去找寻临淄城中田羊的家眷。
田羊一生并未成亲,却与一勾栏卖艺的红粉知己留有一个孩子养在勾栏院里,田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去赡养的银两。孙膑本来还好奇他为何不与那位姑娘成亲,可现如今,想到田羊可能早就预见自己的结局,所以才坚持独身一人不愿拖累家人,孙膑的内心就一阵酸楚。
女人不愿离开勾栏,离了这声色犬马之地就离了饭碗。只是把与田羊的孩子小羊儿托人交给了孙膑,孙膑认了这个小羊儿为徒弟,并起名:田单。
田单今年才六岁,小胳膊小腿走路踉跄说话打结,孙膑来楚国的一路上为了照顾他和自己真是心力交瘁。想想田忌在的时候,完全不用想怎么照顾自己,田忌就屁颠屁颠来听他的使唤了。
如今看到田忌,孙膑也说不出话来,两人只是互相默默地看着对方。
清脆的孩子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平静:“师父!这,这大叔寻你……”
孙膑朝田单挥挥手:“单儿,过来。”
田单颠起小身板儿晃晃悠悠地就跑过去了。
“见到人要有礼貌,为师平日是怎么教你的?怎么能糊人一脸沙子呢?”
小田单委屈一般地努努嘴。
田忌连忙上前解释:“不是的不怪单儿,是我,是我问他你在找什么人……他也是警惕我……哈哈哈……”
孙膑抬头看了眼布衣草鞋的田忌,微微笑道:“我在找你。”
田忌的脸噌地红了。
孙膑又认真地对田忌说:“期思,孙膑的原名叫做伯灵,公伯的伯,灵巧的灵,孙伯灵,你记牢了。”
田忌拼命点头。
“我不能做农活,也打不了猎,单儿又那么小,你以后就要带着两个累赘过日子了,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