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忠君事

    “将军怎知我要游说与你？”许钦问道。

    蒙恬冷哼一声：“你贸然提起天意, 不就是在那儿等着我吗？”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将军。”许钦有时候脾气倔起来, 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现在不在战场上, 气氛没那么紧张，许钦又怎么会因为蒙恬拒绝游说而放弃这个机会，“将军可知，这大秦的天下，气数已经快尽了。”

    “如果你现在不是在我的帐中, 换成别的人听到这句话，你的脑袋就该不保了。”蒙恬说道，“先生慎言。”

    许钦用眼神示意，蒙恬遣退了左右。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蒙将军，在下并非危言耸听。”许钦正色劝道，“坐在御榻上那位的□□，天下谁人不苦？如今群雄并起，秦军杀得了一个陈胜吴广, 杀得了无数个？”

    “如今我秦军形势一片大好，等攻下薛县，打败项梁，这天下……总会再安定下来的。”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许钦想来想去，却是白居易的那句诗最为适合，“人心已经不在你们这边了。”

    蒙恬沉默不语，他又何尝不知道这天下已经走到了末路, 但是他是大秦的将军，除了守护先帝的江山，他别无选择。

    “胡亥不是个好皇帝，对于公子扶苏来说也不是个好弟弟。”许钦继续劝道，“公子留在咸阳太过危险了，胡亥只是利用你们退敌，等到事成之后那悬在头顶的刀斧便要落下，将军与其帮胡亥对付我们，不如共同讨伐胡亥。”

    “先生须知，我们首先是秦人，”蒙恬坚定地说，“更何况如你所说，公子在胡亥手中，我又怎么会在前线倒戈？那还是害了扶苏。”

    “将军可知我也会预知未来？”许钦最后说道，“大秦坚持不了多久，我并非信口胡言。”

    “就算我信你……”蒙恬叹道，“我也不可能和你站到一起，你我总是两方不同阵营。”

    说完，蒙恬再也不愿意和许钦说什么：“来人，将两位送出去，好生……招待。”

    蒙恬说的好生招待就是让人将许钦和陈买软禁起来，不让他们阻拦自己的作战计划。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被泥石流掩埋的山道终于重新疏通，秦军拔营起身，浩浩荡荡地朝着刘邦军营前进。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和粮草呆在一块，许钦对陈买说：“不行，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必须得想办法提前通知刘邦。”不然万一将来大汉的真龙天子死在丰邑，许钦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变化，历史的风暴会不会将他这只乱入的小蝴蝶直接碾碎？

    许钦不想冒这个未知的风险，也不愿意去面对一个混沌的脱离历史常轨太多的秦末。

    “我有办法。”陈买在这个时候似乎变得无所不能了起来，“刚刚他们在押送我们上车的时候，我偷偷从帐篷里顺了一把小刀藏在袖中，在马车里我一直偷偷割绳子，很快就要断了。”

    绳子断了要去哪里呢？许钦在脑海中打开了秦末地图导航app，使用定位功能之后，发现他们目前还在邮传原定要走的山道上，如果在夜里肉眼看去，这里确实好像只有一条路，但app却显示，在前方不远处，还有一条隐藏在荒草丛下的岔道。

    这条岔道极其隐蔽，迂回环绕，通往他们前方所必经的一处山坳中的石关。

    决定就是这里了。

    许钦转头对着陈买咬耳朵，将地形简要描绘了一遍：“我们从岔道走，提前赶到石关，要把秦军拦在关下。”

    “许钦你疯了？”陈买睁大了眼睛，“我们只有两个人，如何拦得住秦军数万人马？”

    “人不疯狂枉少年，就当我试试‘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吧。”许钦目光坚定，有种孤注一掷的坚定，“现在先帮我把绳子割开。”

    逃跑的过程意外顺利，秦军根本没想到这两个人还能弄到武器自己割断绳索，被许钦和陈买打晕后，两人趁着夜色躲入一人高的茅草丛中，神不知鬼不觉地闪到了岔道上。

    在秦军的眼里，便是两人跳车逃跑之后突然消失了。

    许钦他们原先所坐的马车，位于大军后方，所以等秦兵发现异样再到拍马到队伍最前头向蒙恬汇报人跑了的事情之后，已经够许钦他们跑出好远了。

    蒙恬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寻人不合时宜，所以他命令秦军加快行军速度，全力朝刘邦营地冲过去。

    因为担心许钦他们会找到路提早告知刘邦，蒙恬命令大家尽快前往丰邑。

    好运气的是，许钦和陈买在那条岔路上狂奔的时候，竟然遇到了大部分邮传的骑手。

    他们几乎没剩下几匹马了，拉着硕果仅存的两大车粮草，被许钦发现的时候似乎是迷了路——没有app这个作弊器在，许钦觉得自己在这里也找不到路。

    许钦将目前军队的境遇和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战场凶险，你们如果要离开，可以在这里自行离开，等到天亮应该就能找到其他能下山的路了。”

    但是，剩下的七十位骑手没有一人愿意离开。

    “我的兄弟还在刘邦的军队里，如果不及时报信，他就会遇到危险。”这么说的是手足情深的。

    “刚才秦军杀了我最好的友人，我要为他报仇雪恨。”这是新仇添上旧恨的。

    许钦带着他们来到那座小小的石关面前，派了一个骑马最快的骑手，快马加鞭去给刘邦报信，又命其他人将马车上的粮草全部搬出来，堆垒在城墙上。

    “你要做什么？”有人好奇地问。

    “我要烧了它，让烽火为我们提前向刘邦报信。”

    “这可是我们辛辛苦苦抢救下来的两车粮草啊。”有个骑手委屈地说，“难道说烧就烧了？”

    “比起被秦军围殴至死，我还是宁愿选择让全军饿上一两天。”许钦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将声音提高说，“事不宜迟，快卸货。”

    许钦想到古代的烽火狼烟，据说是将狼的粪便堆到火堆上，这样冒出来的就是浓浓黑烟。这里一时半会猎不到狼，马倒是有好几匹。

    许钦计上心来：“那就把马牵过来，让它们在粮草上方……”

    站在最前面的几位骑手当场脸就绿了，在粮草上放马粪再焚烧，这气味肯定很可怕。

    被牵着的马儿也非常不安地甩着脑袋，如果马能说话，那它们现在应该早就跳起来在许钦面前抗议了：“并不想现场拉便便！！！”

    第49章 生死间

    虽然马儿非常不想配合, 但碍于许钦强烈要求, 还是不情愿地在粮草堆上屙了一坨坨的粪便。

    许钦命骑手点燃草堆，浓烟升起, 直冲霄汉。这动静秦军肯定比刘邦先知道，许钦严肃地对众人说：“将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都搬到城楼上，我们接下来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蒙恬远远就看到了火光和突然冲天而起的浓烟：“前方是什么动静？速速前去查探。”

    军队中的探子飞快地离开，不多时后返回，向蒙恬汇报道：“回禀将军, 前方有一座石头堆砌成的小关，正好挡在我们行军的必经之路上，有人在关上点火，似在报信。”

    蒙恬想到了之前逃脱的许钦和陈买，心想，难道是他们？

    不管是谁，蒙恬必须要打下这座关，不能让他们继续给刘邦那边报信了, 否则消息走漏，秦军的偷袭计划就彻底失败。

    “精锐跟着我加快速度前往关前。”蒙恬下了军令。

    许钦和陈买并肩立在城墙上，西边天际一弯残月已经西沉，北斗阑干，这长夜已经快到了尽头。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秦军的旌旗在夜色中猎猎展开，发出一些被撕扯的声音。

    “把我们邮传的旗子也挂出去！”许钦突然说道。

    两军对阵，敌多我寡，这种时候越发不能没有了士气。

    于是当蒙恬赶到关前的时候, 就看到许钦站在城楼上，那箭垛上插着的旗杆上，飘扬着一面面绿色的旗子，上面写着硕大的“镖”字样。

    这一刻，他们不属于楚国的军队，也不属于魏国的军队，更不属于刘邦的军队，而只是一支邮传的队伍罢了。

    “如果你们开关门，我不会伤你们任何人的性命，还会让你们安全离开。”蒙恬说道。

    许钦沉默地摇了摇头，众人也是义愤填膺，在之前陈买刚刚给他们做了一番热血沸腾的战前动员，晓以利害。在场的骑手有些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他们知道，如果自己退上一步，可能就是反秦大业后退的一大步，但如果他们今晚在刘邦大军觉察之前坚守住了这个小小的关口，那么就能让秦被推翻的时间变得更近一些。

    蒙恬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派了一个文书，站在城下大声地劝降。

    陈买转头望向许钦，热切地希望他再说点什么拒绝蒙恬，鼓舞士气。

    不知为何，一个网络上流传的段子浮现在了许钦的脑海中，他面对黑压压逼近的秦军，一个冲动就义正辞严地对城下的蒙恬等人说出了口：“苟利国家生死已，岂因祸福趋避之。”

    此诗句一出，当真是掷地有声。蒙恬知道已经劝无可劝，只得下令道：“攻城！”

    这是一场极其艰苦的战斗，许钦他们一边要守住城墙不让敌人攀爬上来，一边还要派人去保护火堆——蒙恬命人从溪涧里取水，一桶桶地往城墙上泼，想要将升起的烽火扑灭。

    此时，刘邦的大营里，曹参正要起身出帐篷小解，却看到不远处两个守卫的士兵正并肩站着，对着远处天空指指点点。

    “你们不好好守卫，在看什么？！”曹参忍不住上前呵斥。

    士兵吓了一跳，连忙躬身请罪：“将军息怒，我们是在看东南方向有奇怪的黑云。”

    曹参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朵长条形的古怪的黑云，正越过山岗，朝月亮所在的方向飘来。

    再仔细看时，哪里是黑云，却原来是黑烟。

    “山的那头有人烧火。”曹参奇道，“这个时辰怎么会有人烧东西呢？”

    其中一名小兵突然一拍大腿说：“我想起来了，军队里缺粮草，萧何让我们派兄弟去通知后方，加急送的粮草，按理说天一亮就能送到这边了。”

    “难道是运送粮草的车辆途中着了火？”曹参感到其中有些不对劲，略一思索便拔腿往回走，“我去告诉沛公。”

    刘邦被从睡梦中叫醒，也不生气，刚想派人前去查探情况，就看到许钦派来快马通报的骑手来到了营前。

    骑手将今晚发生的情况全部都告诉了刘邦，知道这件事之后，刘邦匆忙披了一件外衣就和曹参出去召集军队，提前做好迎战准备。同时还命樊哙带一队骑兵去接应许钦他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