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瑶重新掌权之后，和秦愫碰见了几次，秦愫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他想起当初无意中听到秦愫在别的仙子面前维护他的场景，他开始觉得他同秦愫两个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

    他心道，这个秦姑娘……莫不是……对我有点儿意思？

    他想到先前自己这么些年身边都是男人，除了他母亲和诗思阁那些风尘女子，他似乎都没有正正经经同女子接触过……更何况是这样的世家千金？再想想，秦愫身世背景自身条件都很不错，最重要的，她老爹秦苍业是金光善手下最得力的下属之一，可以算是金光善的左右手，有时候在一些重要事情的决策上甚至能左右金光善决定的一个人……若是在他需要的时候……能确保这样的人会忠心不二地站在自己这边……

    金光瑶微微一笑。

    有了这样一份心思以后，他同秦愫接触多了起来。虽说当初身边的都是风尘女子，那也是女子……再加上他的聪慧早熟，金光瑶对于女人的心思把握的十分到位。他同秦愫相处进退有度有礼有节，却又带着几分欲擒故纵欲拒还迎，再加上他那张自带魅惑的脸，不多久就把秦愫勾得晕头转向。

    金光瑶突然哭笑不得地发现在勾引人这一点上……自己简直有点儿天纵奇才。

    后面一次金家同秦家一同出人镇压一处山妖之时，金光瑶为护秦愫受了一点儿小伤，秦愫给他包扎的时候居然哭了起来。

    那一刻饶是存着逢场作戏心思的金光瑶都免不得的心中一暖。他安慰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了点儿柔情：“没事的，秦姑娘，只不过是个擦伤……”

    秦愫粉腮边挂着晶莹的泪珠，看上去甚至楚楚动人的样子道：“可是……这伤口应当是会留疤的……”

    金光瑶笑道：“无妨的……又不差这一个。”这话倒是不假，他在射日之征中受过的伤大大小小加起来不计其数，就是现下受伤的这只胳膊上也满是旧伤痕，有深有浅地在他莹白柔嫩堪比女子的皮肤上横着。而帮他包扎的秦愫自然是看见了的。

    秦愫低头，愧疚道：“对不起……要不是我刚刚站得太靠前了，敛芳尊又何须……”

    金光瑶摇了摇头带着点儿宠溺般的口气哄她道：“好了好了……秦姑娘……真的不碍事。而且……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也不必这般客气一直叫称号……你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秦愫抬眼看他，眼中一闪而过一丝惊喜和羞赧，用低到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唤了一声：“瑶……哥哥……”

    金光瑶怔了怔，莫名也跟着脸颊发烫，心都软了半分，笑道：“那……我唤你阿愫吧……”

    秦愫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金光瑶竟然也被她传染了一般，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起来。

    金光瑶默默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想起蓝曦臣，然后又咬了咬牙，坚定地将他的身影从自己脑海中挥去。

    我不能喜欢男人！我应当是喜欢女人的！秦姑娘乃是良配，二哥……便只能是二哥。

    更何况……蓝曦臣这般的人……岂是自己可以玷污的？！

    自此之后他同秦愫的关系愈发亲密起来，只差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他不表明心迹，秦愫身为女子更不可能先开口。

    金光瑶也不知自己是在等什么，明明现在时机也差不多成熟了，只要他开了这个口，他相信秦愫不会拒绝他才对。

    他和秦愫好的这段时间也刻意地晾着蓝曦臣，从前他隔三差五总能找些借口跟蓝曦臣见面，哪怕真的忙得不行见不着他，相互之间通信也不会断了才是，而这一段，他算了算，自从他上次从云深不知处狼狈而逃之后，他居然有整整两个月没和蓝曦臣做任何联系。

    金光瑶叹了口气，苦笑了起来。

    虽说早就做好了决定，可是他也知道，这个口一开……今生今世和蓝曦臣便再无可能了……

    就像是个岔路口，他终将与他分道扬镳……

    思及此，内心那阵仿佛整颗心都被撕裂般的痛楚疼得金光瑶一阵恍惚。

    他真的能做到慢慢爱上秦愫而忘记蓝曦臣么？

    可是……若不是如此……他又能做到为蓝曦臣放弃一切，然后冒天下之大不韪承认自己是个断袖？！而且……想到这里，他又不得不想到自己曾经受过的那些“辱没”，不得不说他对男子之间的龙阳之风充满了天然的恶感……

    可是他又为何偏生对蓝曦臣生出这般不一样的情感？

    或许……他真的只是太过贪恋那个人身上的温柔……如若能给他这份温柔的人不止他一人呢？

    这日秦愫又同她父亲一起上了金麟台，他也收到秦愫约他见面的讯息。

    金光瑶正待在自己书房，将那张她托人送来的纸条看了又看，秦愫世家千金，平日里脸皮薄，断不会这般主动邀约他见面……便只有可能是她已经等急了。

    金光瑶也知自己是撩过了……总是这般不给一个准话，只怕欲擒故纵纵也过了，再拖下去……恐要生变。

    最终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前去赴约，却在院子门口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甫一见到那人，他禁不住震惊地微微张了张眼睛，然后居然鼻腔一阵酸涩，他深吸了口气才慢慢恢复了平静，强迫自己挂上一贯无懈可击的笑意，走过去笑道：“二哥……”

    蓝曦臣看上去似乎有些犹豫，又好似在门口站了半天了，见他走了出来才微微露出笑意道：“阿瑶……”然后他急忙把自己手里的卷轴递了过去：“你那天……忘了这个。”

    金光瑶接过，却见是那天他临的他的画，已经被他细细裱好。

    他心底一酸，深吸了一口气才笑道：“哈哈，难得二哥还留着这种东西……”

    蓝曦臣看到这里，有些羞愧难当。他忽地记起这一茬……有一段时间，阿瑶久久没有联系自己，起先他并未在意，后面慢慢觉出不对劲，再后面简直变作了一种煎熬……再后来，他再不能忍，寻了个拙劣的借口便起身去了金麟台……当时的他真的以为他只是太忙了，却从没想过这其中竟还有这般的弯弯绕绕……更没有想到当时的金光瑶心中纠结的这些……

    现在再想想，他同阿瑶也确实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渐渐同道殊途……

    蓝曦臣道：“那日的事……后面处理得怎样？”

    金光瑶有些莫名其妙：“嗯？什么？”

    蓝曦臣道：“那日……你不是说忽然想起金麟台还有急事忘记处理了么？”

    金光瑶一怔，这才想起来，这是自己当初推诿从姑苏逃离的借口。他有些尴尬，急忙道：“恩恩……幸好回来的及时……也怪我，居然能将这样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蓝曦臣笑道：“没事就好……”然后他自乾坤袖中掏出一个雪白盈透的玉牌递给他道：“呶……这个给你。”

    金光瑶接了过来，心脏狂跳，难以置信问道：“二哥……这是……”

    蓝曦臣笑道：“姑苏蓝氏通行令呀……省的你下次再去还得叫通传……”

    金光瑶紧紧握住手中的玉牌，心道：他这是想要暗示我多去云深不知处的意思么？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好久才郑重道：“二哥……谢谢。”

    蓝曦臣一笑：“这有什么……”

    第49章

    他还待再说什么，忽见一名金氏门生走上前来，附耳在金光瑶耳边说了什么，金光瑶神色怔忪了一下，沉默了一会才对蓝曦臣道：“二哥，你等我一下……我有些事……”

    蓝曦臣笑着点了点头。

    金光瑶随着那名门生一同离去。转过影壁，果然就看见秦愫等在那里了，他急忙加快了脚步，笑道：“阿愫……抱歉……来晚了。”

    秦愫却看上去神色忧虑。

    金光瑶急忙道：“阿愫……怎么了？”

    秦愫垂下脸，声音低缓沉重道：“瑶哥哥……我爹说下个月要带我去汶阳……”

    金光瑶蹙了蹙眉想起来，汶阳有个不大不小的仙门家族沐氏，前几个月来报辖内名山空桑，近来出了一只妖兽，吼声如人之□□，其鸣则水患，辖内百姓深受其苦，沐氏镇压不住只好求助其他玄门世家，金家这边派过去的正是秦苍业。

    但是此行这般危险，秦愫修为也不高，缘何秦苍业会执意带上独女呢？

    金光瑶忙道：“阿愫……秦伯父若是人手不够……要不要我让……”

    秦愫打断他道：“不是人手不够……他就根本不是带我去除妖的！”

    金光瑶：“……”

    秦愫阴沉着脸道：“我小时……父亲曾和沐宗主玩笑过要让我同沐公子结姻……现下看我跟沐公子都已成年……这个时候偏生让我跟他去汶阳……用心还不是昭然若揭么？”

    金光瑶：“……”

    秦愫道：“他明知我修为不高，去了也上不了前线……左右是在沐家住半个多月……沐公子先前在别处游学，近来才收了心回汶阳的，可巧又赶上要除妖兽，父亲是属意让我同他相见的……”

    金光瑶：“……”

    秦愫说完，抬眼看他，眼中满含着期待……却也终于在同金光瑶沉默对视了良久而对方一言不发后转为了深深的失望，渐渐眼中水汽上涌，泪眼汪汪地愤恨低下头，一跺脚转身走了。

    金光瑶当然知道秦愫想从自己口中听到的话是什么……只是他的嘴像黏住了一样，身体也僵硬如同插入地上的木桩，动都不会动。

    手中还握着刚蓝曦臣所赠的玉牌，被他握得紧紧的。

    眼见着秦愫的身影渐渐远去。

    他想起蓝曦臣每次唤他“阿瑶”时那一脸的温柔宠溺，又想起他看向自己时眼中的纯粹和坦然……

    最终，他苦笑了一声。

    从一开始他便明白……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能够妄图拥有的。

    秦愫一边走一边再忍不住地抽泣了起来，怕叫人看见，她尽量躲着众人。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此刻她难堪得恨不得钻进地缝才好。

    然而身后突然急促脚步传来，一个人猛然抓住了她的衣袖。秦愫一怔，回头去看，却见金光瑶微微喘息着追上了她。

    金光瑶见她回头，又急忙放了她的衣袖，深吸一口气，脸涨得通红，道：“阿愫……我……如果我说……如果我同秦伯父说……让他别带你去汶阳……”

    秦愫含着泪看着他结结巴巴满脸窘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