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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也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总觉得蓝启仁讲课期间顿了好几次,目光落在蓝澈的空位上的时候,竟然好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两个人于是惴惴不安地上完了课,然后午膳都顾不上用,急急朝蓝澈的房间跑去,一进去却惊得目瞪口呆,撞到门上一响。
蓝曦臣静静地坐在蓝澈的床上,侧首垂目看着床榻边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套姑苏蓝氏制式的衣衫,最上面一层被叠得平平整整的抹额上,压着一块雪白通透却满是裂痕的蓝氏通行玉牌,蓝曦臣的手正握着那块玉牌,细细摩擦着,那指尖却好似带了十二万分的柔情,轻得好似抚着情人的脸庞。
蓝曦臣的脸上,是两人从未见过的落寞委顿,眉间轻蹙,长睫轻颤,额发甚至微有凌乱。
然而两人撞到门上的“哐当”一响居然都没能惊扰到他,蓝曦臣坐着,好似屏蔽了周边一切喧嚣一般。
“泽……唔……”蓝玉谙整好仪容正躬身一礼刚要唤,被蓝蕴礼狠狠地捂住了嘴拖到了一边。
蓝蕴礼直拖着蓝玉谙走了很久,久到蓝曦臣绝不会再听到了才放开他。
“你干嘛?”蓝玉谙整了整身上被他弄乱的衣衫,不满道。
蓝蕴礼道:“嘘……事情不对!阿澈可能脱离蓝家了!!”
“啊?!”蓝玉谙瞪大了眼睛:“脱离蓝家?好生生的他脱离蓝家干吗?”
蓝蕴礼蹙眉分析道:“刚刚阿澈那么反常,那表情就好像再不会跟我们见面一样了!而且他连蓝家的衣服都脱了你没看见么?”
蓝玉谙一怔。
蓝蕴礼继续道:“他缺席先生为何不找他,泽芜君又为何刚刚好在那里……还,还……那样一副表情。证明泽芜君和先生都知道他要走的!”
蓝玉谙瞪大眼睛道:“啊,之前泽芜君和阿澈在外面游历了那么长时间才回来,会不会……会不会是他那个时候犯了什么错?先生忍不了他,把他逐出家门了?”
蓝蕴礼道:“不对。其一,阿澈和泽芜君回来的时候还兴冲冲的,说除了个大害立了大功了,那会儿阿澈不像是装的;第二,如果他真的是犯了大错被逐出家门,不会这么悄无声息,先生肯定不会放他,泽芜君肯定会要保他,该是闹个天翻地覆才对。”
蓝玉谙道:“那,会不会,会不会是他犯的大错有损蓝家形象,秘密惩处的?”
蓝蕴礼摇摇头道:“那就不知道了……”
两人正愁眉不展,恰看到魏婴兴冲冲地过来,看到他们笑道:“哎,你们两个小家伙干吗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啊?犯了什么事儿了?”
两人一惊,急忙叫道:“魏前辈……”
魏婴刚从云梦莲花坞那探完江澄那才几个月大的宝贝千金回来,带了一堆云梦特产,因笑道:“阿澈呢?没跟你们一起啊?”
两个人怔了怔,见魏婴兀自撇了他们朝蓝氏子弟寝室而去,急忙叫住了他道:“哎……魏前辈!”
“怎么了?”魏婴问道。
蓝蕴礼道:“泽芜君在里面……”
魏婴一怔,然后笑得颇有深意,道:“这样么?那我确实不便打扰了。”然后他递了一包东西给两个人说:“那你们一会儿见着阿澈帮我给他。辣得出奇……你们如果想挑战一下的话,可以和他一起吃,哈哈哈哈。”
蓝蕴礼拎着那个纸包,低下头,道:“阿澈不在……”
魏婴怔了下道:“什么意思啊?泽芜君一个人在里面?”
蓝蕴礼点点头道:“阿澈今早,突然换下了蓝氏校服,走了……”
魏婴一怔,沉默不语。
蓝玉谙皱眉道:“连姑苏蓝氏的通行令牌都留了下来……魏前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听说了什么么?”
魏婴愣了半晌,才微微叹了口气道:“哦……我知道了。没啥事,你们别瞎想……”然后他摆摆手,便转身而去,只是步伐有些沉重。
离了那两人,魏婴脚步飞快,不过想到云深不知处禁疾行,还是避了避人,好在这时正是午膳时间,门生子弟都聚在食堂的多。
他很快摸进了静室,翻墙而入却见蓝忘机正在里面,魏婴急忙道:“二哥哥,二哥哥……”
蓝忘机见他差点儿被绊了一下,身形一动,急忙扶住了,有些微怒道:“怎么老是翻窗而入,正门不是敞着么?”
魏婴道:“哦,翻窗翻习惯了,忘了。那什么……二哥哥……阿澈走了?!!”
蓝忘机怔了下,微微垂下眼眸:“嗯。”
魏婴瞪大了眼睛道:“啊?为什么呀?”
蓝忘机微微叹了口气道:“兄长和他挑明了,让他可以自行做出选择。”
魏婴蹙眉道:“泽芜君……也真是……这两个人还真是一点也不消停。都这些年了,好不容易……”
蓝忘机却凛然道:“他不肯以真面目面对兄长,只肯当自己只是阿澈……证明他心中还有芥蒂未曾放下。既然作为金光瑶他是不愿意留在兄长身边的,骗他没有发现,强留他在身边,并非兄长所愿。”
魏婴微微叹了口气,发现事情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只是想起蓝曦臣他又免不得有些心疼道:“如此……我怕他是……再不会回来了。”
蓝忘机沉默无语。
第136章
魏婴待了一会儿,忽然返身把蓝忘机紧紧拥住了。蓝忘机怔了怔,轻轻圈住他的腰身。
魏婴在他怀中低声道:“二哥哥……我觉得我们……挺幸运的了。”
蓝忘机抱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很多时候两个明明是相爱的人能够相守,并非易事。
也须得有足够的幸运。
魏婴又道:“你说……他会不会有一天又突然自己想通了,跑回来了?”
蓝忘机道:“但愿如此。”
蓝曦臣立于他母亲当年所居住的屋子下面,久久未曾动弹,如同一尊雕塑。
许久后,他突然听闻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曦臣……你独自立于此处……作甚?”
蓝曦臣回头,看见蓝启仁朝他走来,旋即微微苦笑了,道:“叔父……”
蓝启仁见前面的屋子,便明白了过来,他亦知这段时间内蓝氏的变故,见蓝曦臣如此,便也猜到了一二……
蓝启仁顺着蓝曦臣的目光看向当初蓝氏双璧的母亲所囚禁的院落,免不得心中一时感慨,他走过去,手搭在蓝曦臣的肩上,一时无言……许久之后才道:“过去的事……都已过去了……”
见蓝曦臣神色稍有戚然,蓝启仁叹了一口气,到底于心不忍道:“我还有些族内事物要查看,先走一步……你……先自己待一会儿吧……”
说罢,旋即转身欲走。
稍倾,蓝曦臣唤道:“叔父……”
蓝启仁顿了顿脚步。
蓝曦臣道:“从前……我从未探究过……到底当初……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诞下我和忘机……她又可曾……恨过父亲……”
蓝启仁背对他微微叹了口气道:“从前的事……即便是我,也有太多不清楚……于我而言,从前我是恨了她的。”他回头,毫不避讳地与蓝曦臣对视着,坦然道:“如若不是她……我的兄长也不至于……自毁一生。再后面……我才渐渐能够体会,人世间有很多事,并不能尽遂人愿,也不是人人都能如同蓝氏先祖蓝安一般,那么幸运,能够及遇命定之人,哪怕只是相守一时……”他走过去,将手搭在蓝曦臣肩上,沉沉按下,许久才沉重地说:“可是如今,我愿意相信……当初兄长做出这样的选择,毕定是认为,这样,是最佳的选择……他无法背叛自己的心,也无法背叛自己的信仰……世间很多事,未能有两全法。如若他认为这是对的,那么我便信了他。至于你母亲……有一点,我始终是感激的……”
蓝曦臣看着他,微微蹙眉。
蓝启仁继续道:“起码……她肯让你和忘机出世……”
蓝曦臣微微张大了眼睛。
蓝启仁苦涩笑道:“不管她害得兄长如何……终究她给了蓝家,最引以为傲的双璧……曦臣……将你和忘机养育成人,是我一生中迄今为止,最自傲的事……”
蓝曦臣垂下眼眸,眼睫微颤,略带酸涩地笑了笑:“叔父……”
蓝启仁笑了,拍了拍他的肩,道:“曦臣……人生至此,有时候,幸或不幸只是在于命运的一念之间……可是幸也好不幸也罢,日子终归是要过下去的……心中执念难消,却也不必太过执着……哪怕如同你父母,有你和忘机便是他们的幸事……即便连他们都不如……也未必见得,人生全然无望。只要记得,心系一人的感觉,便足以证明,人生并非毫无意义。心既动……活着便是活着……”
蓝曦臣与之四目相对,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蓝启仁又岂能不知他心中所想,略略拍了拍他的肩,深深叹了口气,又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蓝曦臣点点头。
蓝启仁勉力一笑,旋即转身而去。
蓝曦臣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屋子,记起那曾经住在里面的人,也曾说过跟刚刚蓝启仁所说的别无二致的话……那是什么时候呢?哦,大约……正是在她过世之前没多长时间。再想想,好似那却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母亲……活着的母亲。
当时他只有8岁,蓝湛6岁。那一日夜里他刚刚睡下不久,却是被族中负责照顾他日常起居的长辈叫醒,小蓝涣揉了揉惺忪睡眼,被从床上拖起来,重新穿戴完毕。
虽然是个才8岁的小娃娃,蓝曦臣身为姑苏蓝氏宗主的嫡长子,从小深知自己身上的担子,颇为早慧,因而知晓,在姑苏蓝家这样作息时间作为家训严格规定的地方,必是出了什么重要的大事才会这般反常。他也早早听闻过只言片语,知晓他母亲那时已经病下了,甚至连上个月本是自己和忘机同母亲相见的日子都取消了会面。
小小的人儿心中隐隐一沉。
果不其然,他被带去的地方正是他母亲的居所。
蓝涣随着长辈进了门的时候,见他母亲脸色惨白,虚弱地坐在床榻上,却在看见他的身影出现的一瞬,盈盈露出温和笑意,艰难地举手招他走近。
蓝涣心脏狂跳,眼中一热,顾不得家训急急朝他娘亲奔过去,唤道:“母亲。”
蓝夫人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脸,恰在此时,门外又有脚步声传来,两人扭头去看,但见是睡着了的蓝湛被负责照顾他的长辈给抱了来,轻轻放在了他母亲的床榻上。那长辈有些歉然道:“许是今日练剑实在累着了……二公子现下怎么也叫不醒。”
蓝夫人微微一笑,慈爱地垂目去看躺着的蓝忘机玉雪可爱的小脸,见他还身着寝衣,露着胖乎乎的两个小脚丫子在外面,急忙掀开自己的被子,将他严严实实盖好,替他掖了掖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