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宸道：“蓝公子可曾听闻过殷无欢之名？”

    孟瑶愣了下，两眼忽然放出光来，急急道：“当然听闻过……玄门百家最著名的铸剑师……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莫非……金兄知晓他在哪？”

    金宸微微抿了下唇，神情柔和了一些，道：“自然是知道的，此人正在兰陵……”

    孟瑶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急忙拱手道：“如此，多谢金兄引荐了！”

    ……

    兰陵，东市。

    除完那只山魅的金宸着急带人回金麟台复命，只得着人带着孟瑶一行人去找那个殷无欢，等到事情办完，免不得要让人带着他们在金陵城里转转，带他们去吃点当地小吃美食以尽地主之谊。

    李子然对此兴奋不已。

    孟瑶忍不住笑道：“子然兄……莫不是第一次来兰陵？”

    一句话却说得众人都怔了怔，片刻的静谧之后，兰陵金氏子弟忍不住问道：“蓝公子……听你这口气莫不是之前来过兰陵？”

    孟瑶怔了怔，笑道：“虽未曾来过，只因师兄们经常往来，带过不少兰陵特产，所以，对此地也算熟悉。”

    众人这才了然，略过这茬不提。

    于此同时的金麟台，金宸对金凌汇报完之后，金凌赞赏地点了点头道：“之前听人报告，知晓那山魅诡测狡黠，颇难对付，本还想着派人增援你，没想到能这么顺利祛除，阿宸，进步不小。”

    金宸顿了顿，不好一人独占功绩，拱手一老一实道：“也并非凭借我一人之力，众师兄弟鼎力相助自不必说，进山之时恰遇到姑苏蓝氏子弟……也算是对此次行动助益良多。”

    金凌蹙了蹙眉道：“那山魅出没之处乃我兰陵金氏管辖地……姑苏蓝氏有派人助力？怎么我从未曾听闻？”

    金宸怔了下道：“我也不知，是不是算姑苏蓝氏派人前来吧……”

    金凌道：“此言何意？”

    金宸道：“只是恰好遇见……而且对方也没有穿戴姑苏蓝氏服制……所以……”

    金凌有些莫名其妙道：“什么意思？你遇见蓝家的谁了？”

    金宸思虑片刻，还是一五一十禀告道：“回宗主……我们进山之时恰遇见姑苏蓝氏宗主泽芜君的徒弟蓝与慕带人在山中徘徊，也是听闻了山魅作祟的传言之后前来搜寻的。”

    金凌本坐在首位听金宸跪陈，闻言猛然失态地立起了身道：“你说……谁？”

    金宸抬头看向他有些讶然，想了想只得重复道：“姑苏蓝氏宗主首徒……蓝与慕。”

    金凌急急上前一步，只差没拎起金宸的衣襟，急道：“你说他……他跟你们一起在兰陵辖地除的祟？”

    金宸默然地看着颇为失态的宗主，好久才呆滞地点了点头。

    金凌急道：“那你怎么不早些汇报给我？！”

    金宸无辜地看着他道：“宗主……又未曾嘱咐过……”

    金凌一下子火了，嗔道：“非得我嘱咐才会行事么？一点机灵劲都没有！”

    金宸看向他猛然间有些委屈，眼中荧光闪闪。

    金凌怔了怔。

    金凌尚未娶亲，不曾有子嗣，因而这些年在金氏旁支中精挑细选亲眷子弟，细细栽培，其中金宸算是和他血缘最亲又最得他青睐的一个，这孩子向来性子要强，极少被宗主这般疾言厉色训斥过，金凌见他如此，猛然间有些懊悔。

    他缓了缓，抚平金宸前襟被他揪起的褶皱安慰道：“那处毕竟是我兰陵辖地……有外族遣人来，不算是小事。下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及时汇报给我。”

    “是……”

    金凌见他眉间郁色未缓，轻拍了一下他的肩以示安慰。

    “宗主……”金宸欲言又止的样子。

    金凌微微蹙眉道：“但说无妨。”

    金宸想了想实在忍不住，索性一鼓作气道：“关于这个蓝与慕……我亦听闻过不少市井流言和猜测，有些……还跟咱们兰陵有关。”

    金凌顿了下，问道：“什么？”

    金宸直起身，道：“不少玄门修士都怀疑……怀疑……他是前仙督转世……”

    金凌微微瞪大了眼睛道：“你在哪儿听来的这些无稽之谈？！”

    金宸道：“到处都有传言，说得真真的……毕竟泽芜君……对这个徒弟态度实在有异。

    自咱们家前宗主死后，泽芜君断断续续闭关不问世事，唯一做过一件值得关注的便是收了这个徒弟……我听闻，上次毁去阴虎符的行动，姑苏蓝氏与其说是去除祟不如说是去救人……泽芜君还生生替自家爱徒挡了一箭，救到人以后，连现场那些凶尸都顾不上清尾，急急就带着人走了。天底下……哪有这般诡异暧昧的师徒关系嘛……”

    金凌并非从未听闻过这些流言，事实上从前他自己都是无比怀疑因而跟魏婴他们死缠滥打旁敲侧击多年，现下更是早已证实事实也是果真如此的。但此刻，他藏于袖中的手却微微抽紧了，斥道：“这等捕风捉影毫无根据的无端揣测，我不想再听到！”

    金宸怔了怔，垂眸低声道：“是。”

    见他神情微微有些委顿，金凌深吸一口气，沉默了半晌，解释道：“蓝曦臣此人……”他忽想了想现下他可是自家小叔叔的师父了，顿了下又改口道：“泽芜君此人……你年纪小可能还不太了解……他……他贯来如此的。待一般人已是温和谦恭，但再怎么玄门名仕雅，正自持……毕竟也是人，涉及到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人，一时乱了方寸也不奇怪。再则姑苏蓝氏嘛……你也知晓，别说是替自己徒弟挡了一箭，就是一个不相关的无辜路人，情急之下挡了一箭都有可能。关于咱家前宗主的流言……玄门百家向来是怎么猎奇怎么编排，我们身为兰陵金氏子弟，虽不能止住悠悠众口，不跟风以讹传讹也是对先辈的敬重。所以……这种毫无证据的荒谬言论，我不想再听到。”

    金宸见他难得耐心解释了这么一大串，有些自愧地俯身拜道：“宗主……我明白了。”

    金凌看着他神色稍缓，坐回椅子上端起一边的茶杯，优雅执起杯盖，瞥了瞥浮叶，呷了口茶水道：“起来吧。”

    金凌起身，立了会儿，忽又想起什么道：“宗主，如此，请宗主恩准开库取些上品仙剑的铸造材料吧？”

    金凌道：“你要这些做什么？你的剑坏了？”

    金宸道：“不是我的，是……是我不小心弄坏了蓝公子的。”

    金凌道：“蓝与慕的？你弄断了他的剑？”

    金宸点头道：“嗯。所以……我帮他引荐给咱金麟台下城中的殷无欢了，从新……”

    他尚未说完，他家宗主二度从椅子上激动立起，这次甚至打翻了手边茶盏，语不成调道：“你，你，你说他现下在……在兰陵？！就在……金麟台下？！！”

    金宸被他怔住，半晌才默然点了点头。

    金凌道：“你这孩子！！你怎么不早说？！快快快……还不着人给我去请来！”

    “宗主？”

    金凌怔了下，又掩饰地佯装斥责他道：“你说你啊！人家好歹帮了你的忙，人都到了家门口了，连门都不邀人家进，哪有你这么不懂礼节的？我平时都怎么教你的？”

    第140章

    然而追出去的金宸并没能截住孟瑶一行人乃是后话了。

    辞别金氏门生后，三人无所事事便准备去仙品阁拓展一下装备。

    三人走在大街上，李子然显得兴奋不已，去的路上就抓着蓝与慕和欧阳云问道：“仙品阁……都是做什么的啊？”

    欧阳云不想理他，孟瑶却耐心跟他解释道：“都是卖一些玄门法器，符箓，丹药……之类。”

    李子然很兴奋道：“哦我知道我知道，法器嘛……铜钱剑，桃木钉什么的对吧？”

    孟瑶笑笑还不待说话，欧阳云却冷冷哼了一声，只是这一声太清晰响亮，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李子然撇撇嘴，朝孟瑶的方向走了两步，离欧阳云远了些。

    孟瑶只当没注意，笑道：“铜钱剑桃木钉也算是法器吧，不过因为比较常见，又很容易得到，所以一般不会放到仙品阁售卖。”

    李子然看着他似懂非懂，欧阳云踢了一脚脚下路上的小石子，小石子便“咕噜噜”滚远了，一边恶声恶气地说：“你说的那两个，就跟这路上的石子一样，能放进店里面卖的，怎么的也得是块玉石玛瑙什么的吧……至于那些有价无市的珍宝，寻常玄门修士也消费不起，一般一出来便会着人送往玄门四大家族逐一问询，只有那些大家族挑剩下来的，才有可能让那些普通家族的玄门买到。”

    李子然立即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笑笑道：“原来如此……还是欧阳兄比喻的形象。”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看了眼孟瑶，朝他挑了挑眉梢。

    孟瑶立即会意，不说话微微掩唇一笑。

    果不其然，听他这么一夸，欧阳云立即有点儿飘飘然，道：“哼。”

    几人进了仙品阁，李子然立即被里面的美轮美奂金碧辉煌震晕了，四下好奇地打量。然后开始兴致勃勃地指着售卖品一一朝孟瑶问询，孟瑶耐心回答着那些是什么做什么用怎么制作，欧阳云被晾在一边半天插不进话。这可苦了话痨属性的他，好不容易，见孟瑶有一处说的含糊不正确的，欧阳云急急忙忙纠正了他，孟瑶于是顺势便把这苦差事推给了他。

    欧阳云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上了套，在李子然崇拜的赞叹声中，颇为受用地开始罗里吧嗦地跟他讲解起来，李子然一边听一边拿出小本子不停记着。

    孟瑶见两人关系似乎略有缓和，索性丢他俩在那，转身去了店内设的免费茶水处，坐着喝喝茶歇歇脚。

    店伙计极有眼力见地给他斟茶倒水：“这位仙家请慢用。”

    孟瑶笑道：“谢谢。”

    那人走后，孟瑶端着杯子刚呷了一口清甜的茶水，隔壁桌聚集的几个仙门修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在聊着天，只一句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这金小宗主……就真不预备派人过去？”

    另一人道：“啊呀，哪儿能呢？自打那金光瑶死后啊，兰陵金氏跟稷陵那是撇都撇不急的关系，现下稷陵苏氏虽还挂名在兰陵金氏旗下，那也是那金宗主看在当年稷陵苏氏对他叔父忠心耿耿的份上，苏氏这些年又老老实实做小伏低的，便没好意思清理。实则据说金凌这个人啊，十分讨厌苏氏一族……”

    孟瑶垂下眼睑，默默放下手中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