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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赞道:“先前我们前往沉默森林,被困其间,无法前进,幸好被阿玉窥破一些门道,才得以全身而退。”
王怜花笑道:“段公子想来对奇门一道也有所涉猎,我第一次来段家庄就看出来了,庄中东南角一片,屋舍花木俱是按照九天星宿的轨迹,布的是菩提无树之局,人居其间,不但能静心凝神,更能不违本心,得见真我。我猜是段公子专门为莲花姑娘精心设计的。”
莲花笑道:“的确是这样。王公子高智,小女子叹服。”
王怜花笑道:“区区在下虽不才,但文的诗词歌赋样样皆能,武的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文武两途之外,天文地理、医卜星相、丝竹弹唱、琴棋书画、飞鹰走狗、蹴鞠射覆,亦是无一不精,无一不妙。”
莲花咯咯笑道:“王公子真是妙人。那一片的几间客房,沈大侠和王公子也曾住过,不知道王公子有没有不违本心、得见真我的感觉呢?”
王怜花笑道:“阵法玄妙,自然是有的,不过还请莲花姑娘海涵,有些东西,实难为外人道也。”
莲花笑道:“自己明白自己,岂非也是好事一桩。”
“不违本心,得见真我”沈浪垂眸,细细咀嚼这句话,不禁想起了当日关于朱七七、白飞飞和王怜花的那个梦境。
沈浪默思良久,待他抬头去看那个月下侃侃而谈的绯衣公子时,面上就浮起了笑意,一种舒缓的、柔和的笑意,比天上的蓉蓉月色还要柔三分。
沈浪就这样静静地凝注着那边。
那人神采奕奕、谈笑自得,俊秀的脸庞上满是少年的飞扬气息。
他说着说着,目光突然投向了这边,面容上就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像一只窥到了猎物的猫。
他纵身而起,像雨燕般掠到清池上方,身形飞旋,袍袖挥动间,已自水面卷起一片细密的水珠,向沈浪飞溅而来。
沈浪知道他有意试探,笑着跃起,轻灵迅捷,在如箭矢般激射而来的水珠间穿行,全然未去阻挡,只纯以身形闪避。
水珠尽数坠落,沈浪的衣服竟无半点沾湿。
他身形甫一落地,又听见破空之声,白色的一团东西从王怜花手中飞向自己。
沈浪纵身将那东西抄在手中,已听得王怜花的声音从别苑的墙外传来,“看你身形灵活,定然已无大碍,就此别过了。”
沈浪摊开手心,发现是一个纸团,展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你命由我,我命由你,生死相依,大漠待你。”
☆、第 35 章
你命由我,我命由你,生死相依,大漠待你。
沈浪看了半晌,终于将那纸折起,塞进怀中,在马臀上猛抽了一下,坐下的枣红马嘶鸣一声,往前窜去。
走了十几日,现下还未出关,离开西北的名城往关外而去的一路上,俱是荒山穷谷。
立春已过,雨水将至。
在这初春时节,放眼望去,依旧满目灰黄,似已将春意永远的隔绝在外。
过了山城榆中,便看到两座挺秀拔萃的高山,遥遥相对,巍然耸立。
到了此处,天地突然一变,灰黄尽扫,入目只见满山新绿,竟似将本该留在榆中之外的春色尽数荟聚到了此处。
沈浪记得,这两座山,一名“笔云”,一名“兴龙”,两山间奔流着一条小河,河上吊桥横贯,谷中植被繁茂,郁郁苍苍。
昔年的快活林便藏在这山麓间。
那绿杨夹道,落英缤纷的精巧园林,却已在快活王追杀沈浪的那场大火中,大半化为灰烬,所剩的屋宇楼阁也因无人照料坍塌损毁,那些小桥流水、红栏绿波、楼台掩映俱已化作残桓断壁。
而今,故地重游,花神祠里、幽灵洞中,往事历历,却只余满心的惆怅。
那时,他与王怜花一起逃脱快活王的追杀,虽然时有争斗,却也精彩纷呈,
此刻,自己孑然一身,只觉寂寞如雪。
沈浪又何尝不知道为何王怜花要一个人离开。只是,他这样做,沈浪只会觉得更痛心,更后悔。
沈浪其实已将所有的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不管是对朱七七、王怜花,甚至是白飞飞,他都充满了愧疚之情。
王怜花虽然已跟自己约定大漠再见。
可大漠茫茫,相见又是何时呢?
他想起曾经在一起的一切,那狡黠的笑容,伤痛的目光,还有在段家庄时的等候,心便止不住的抽痛。
他只想找到他,用往后的快乐弥补曾经的悲伤。
不过,他们的相见并非遥遥无期,他知道,无论如何,清明之日,狂风堡中,王怜花一定会去。
当然,重逢或许还会更早。
轻健的马蹄踏进了山谷。
夕阳将落。
余晖照射在新绿初现的山林间,山道上走来一个容貌秀美的年轻少女。一身鹅黄的轻衫,手臂上挽着一只竹编的筐子,筐子上盖着洁白的绸布,就像那将要去给下田的丈夫送饭的普通农家女子。
她步履轻盈地走到沈浪面前,笑问道:“不知客人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
沈浪翻身下马,道:“在下从中原来。”
女子笑得愈发灿烂,道:“难道客人也是要往那夜雨客栈去的么?”
沈浪心中疑惑,面上却只淡淡笑着,“若有客栈,自是更好。”
女子掩嘴一笑,道:“那客人便跟我来吧。”
沈浪牵着马,跟着那黄衫女子沿着山道慢慢往前,片刻便看到远处绿树掩映间飘动着一面白色的酒旗,酒旗上写着大字“夜雨”。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夜雨客栈,名字如此凄美,难道是一处让人断肠之地么?”
女子听见沈浪说话,又轻笑一声道:“客人好文采,但这客栈究竟会不会让人断肠,却要看那人是不是一个伤心人?”
沈浪笑道:“姑娘觉得在下是不是一个伤心人?”
女子回头凝望了他片刻,笑道:“客人虽然面带笑容,可眉间隐含愁思,或有忧愁郁结于心。”
沈浪淡淡一笑,不再说话,那女子也不多问。
两人又沿着山路绕了一段,来到那夜雨客栈跟前,才发现这方小院就在快活林的背后,隔着一段山崖,刚好看见花神祠。
昔年有围墙将快活林跟外界隔开,现如今,围墙倾倒,那破败荒凉的花神祠便乍然伫立眼前,似在用沉默诉说着往昔那些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故事。
有悲伤的,也有喜悦的。
可不管是悲伤的故事还是喜悦的故事,都已深深地烙刻在沈浪的心底。那是无法磨灭的过去。
沈浪怔怔地看着花神祠,黄杉女子突然道:“客人似乎有些感触?不如,小女子带客人进去看看?”
她的笑容很干净很可爱,每一次笑都似发自内心深处的愉悦,而且,她也很喜欢笑。
沈浪问道:“难道姑娘是此间客栈的主人?”
黄杉女子摇头,笑道:“我也跟你一样,是客人,不过我经常来这里,所以,大概可以算半个主人。”
她说着话,竟然已走向了花神祠。
沈浪只得举足跟上。
花神祠与两年前并没有太多不同,只不过更残破,更倾颓。
月亮刚刚从东边升起,光线斜斜地照入,晦暗不明的花神祠显得有些阴森。破烂神龛中精致的神像却还算完好,村姑打扮的花神,左手将一朵花捧在心口上,右手则在那花瓣上轻轻抚摸,温柔的眼睛凝注着远方,微皱的眉梢却带着叙不尽的悲伤与怀念。
沈浪再次看到这“花神”之时,发现这趟实在没有白来。
他知道这“花神”乃是按照白飞飞母亲的模样所塑,眼前这面容,赫然正是三美图上那立在飞檐下的女子。
沈浪记得三美图上的三个女子,一个立于道路中,乃是王夫人,一个立于飞檐下,是白飞飞的母亲,还有一个站在山岩后,那山岩后的女子是谁呢?
王夫人、白飞飞母亲都与快活王曾有过感情纠葛,那么这第三个女子定然也于柴玉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女子是谁又跟段风有何关系呢?
沈浪想起了段玉的信,关于段风的往事,有这样一段:
“段家炼药世家,昔年弟弟段风惊才绝艳,非但于炼药一道天赋卓绝,炼制出灵丹妙药无数,冠绝江湖,更皆内功外劲,易容使毒,丝竹音律,戏曲弹唱,医卜星象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及至束发,我们兄弟两人同时喜欢上表妹莲花,莲花却倾心于资质平平的我。
十五年前,段风不过十六岁,年少轻狂,性情张扬。被情所伤,遂离家远行,加入了七心派。
待他再次回到段家时,便是一年前,性情也与以前大为不同,变得阴沉怪癖。他见莲花已嫁我为妻,心怀怨恨,竟给莲花下了那恶毒无比的蕉鹿之毒。
其实,蕉鹿的诞生还要追溯到我们年少时。
那时,我们兄弟二人一起研究药物,段风曾道:“以毒杀人无趣,不如以毒控制人心。”,之后,他醉心研究蕉鹿,但他离家时,还未大成,十五年后,竟让他成功了。
他道:“此毒我将之取名蕉鹿,真得鹿时,妄谓之梦;真梦得鹿,妄谓之实。这梦与不梦,孰辩之哉若一个人当真杀了自己的挚爱,只怕此生,难脱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