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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怜花道:“你开口之时,我已知你是骗我,我却还忍不住出手救你。”他的声音突然降得很低,“我竟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我变了”
王怜花又继续道:“我非但知道你骗我,还看出你是四世家中孙家的人,你使的掌法正是孙家家传的落英神掌。”
孙驼子神色几变,终于缓缓道:“王公子慧眼,我孙二今日欠你一条命,日后一定会报答你。”
王怜花淡淡道:“我王怜花不是有恩必报之人,也从不奢望别人来报答我。”
孙驼子闭了口,用一种古怪又不解的眼神看着王怜花。
他这一生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像王怜花这样的,他简直从未见过。他好像根本不懂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天色渐暗,星月东升。
沙漠白天的时候可以将人烤化,夜晚的时候,却又冰冷刺骨。
众人在沙地上围成一圈,气氛虽不至于太沉重,但每个人的面容都绷得很紧。
巨大的岩石建成的狂风堡就在极目可见的地平线上,像一座漆黑死寂的坟墓,又像一头蹲踞在天地间的蛮荒巨兽。
坟墓里面躺着的是谁?巨兽的血盆大口又将吞噬谁?
过耳的只有呜咽的寒风,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一座沙丘后,突然冒起两簇火光。
孙驼子猝然跳起,压低声音道:“不知是何人?”
王怜花淡淡道:“勿急。”映着月光,只见他面沉如水,胸中似已有计较。
六人屏息凝神,等到火光靠近,看到是两个男人。
一个细高干瘪的老头,打扮得却十分富贵,金冠束发,锦衣玉带,看来家世非凡。他脸颊凹陷,神情阴郁,一缕山羊胡子飘在颌下,眼神凌厉如电光,只从气势上,已叫人生畏。他腰上挂了柄短剑,看来竟比普通的剑要宽许多。
另一个是脸盘方正的男人,神情严肃,漆黑光滑的长袍在腰上系了道巴掌宽的浮夸的黄金腰带,在黑夜里也分外刺目。他腰带上也挂着一柄剑,却是柄又窄又细的长剑。
两人来到王怜花一行人面前,不远不近地站定,戒备地打量六人。方脸男人似乎想要开口询问。
王怜花已抢先笑道:“原来是司马世家和昆仑派的高手。”他看了看山羊胡腰畔的宽剑,目光移到山羊胡那阴郁的脸,笑道:“剑长一尺五寸,宽六寸,其名疏星,有道是‘月到风来散流云,千里疏星无处觅’,剑是好剑,却不知悬英先生的剑法是不是好剑法?”
山羊胡的神情乍然变了。
王怜花不待他开口,又看向那方脸男人,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想区区在下竟见到了大名鼎鼎的‘逐波剑客’萧湫尺萧大侠,实乃三生有幸,若能瞻仰一下萧大侠那长三尺,宽两寸的奇剑‘银浦’,也算死而无憾了。”
他说完,众人心中暗自心惊,司马悬英和萧湫尺都是当世有名的高手,若动起手来,除了王怜花,只怕谁也不是这二人的对手。可奇怪的是,两人非出同门,此时怎会并肩同行呢?
司马悬英和萧湫尺亦是行走江湖的老手,见眼前这席地而坐的绯衣少年只看了一眼,便道出了自己的出身门派及佩剑特点,言辞中还带挑衅,心中不禁又惊又怒。
司马悬英不动声色道:“老朽惭愧,还未请教少侠高姓大名。”
王怜花笑着摆了摆手,“好说好说,在下王怜花。”
两人又变了脸色。
王怜花这个名字,江湖上没有听过的人只怕已不多。
江湖传言王怜花跟沈浪一起打败了快活王,两人早已化敌为友。
江湖传言王怜花武功高绝,更兼善使毒、精易容,杀人无算。
总而言之,王怜花绝不是个好惹的人。
司马悬英细细打量这少年,他面色白得不正常,神情却极自若。他又把目光在其他人身上逡巡了一圈,一个驼子,一个背着药囊的公子,三个女子。
司马悬英阴沉沉地笑着问道:“久仰洛阳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凡,这些都是王公子的好友?”
王怜花笑道:“除了这位段大夫,其他都是些随从。”
“不知王公子一行可是要去狂风堡。”
王怜花笑道:“走在这条路上,若我说不是去狂风堡,岂非把司马先生当傻子?”
司马悬英眸子深沉,“我看王公子形容间似有不适,是否身体有恙?”
王怜花笑道:“司马先生慧眼,在下的确中了毒,连一分真气都运转不了,若是司马先生此刻要对在下出手,在下亦只能引颈就戮。”
他这话一出,众人骇然。
来到这里的,皆是被那遗藏迷了心窍的,又怎么会对自己的竞争对手手软,自是狠下死手,赶尽杀绝,以确保那八百本秘籍和无数金银最终落到自己手里。
司马悬英和萧湫尺俱是高手,对一般人,又怎会放在心上。他们此刻迟迟不发难,不过是顾忌王怜花一人。
此刻,王怜花竟然自认身中剧毒,岂非正是除去了二人的后顾之忧?若他们出手,剩下几个老弱病残,又如何抵挡?到时只怕六人尽要成为剑下亡魂。
司马悬英和萧湫尺对视之间,目光闪烁,似在交换心意。
王怜花却依旧笑意吟吟地凝注二人,神情间全无半分惊惶。
孙驼子、段玉几人不知王怜花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能强作镇定,见机行事。
司马悬英犹疑半晌,终于拱手笑道:“王公子也要前往狂风堡,在下二人也要前往狂风堡,那就暂且别过,狂风堡再会吧。”
说完,两人果真举着火把,乘着浓浓黑夜走远了。
孙驼子擦尽了额上冷汗,心有余悸地开口道:“王公子不但目光如炬,更皆沉着冷静,不露虚实,这二人想必是摸不清公子底细,是以不敢轻易出手。”
王怜花大笑道:“可他们却想不到,我确确实实中了毒,根本使不出半分武功。白白放过了这杀我的绝好机会,若这二人再被我碰见,我又如何肯轻饶了他们。”
危机已过,众人正暗自松了口气。突然又听得笑声由远及近,瞬间那两簇火把又回到了六人跟前。
司马悬英和萧湫尺竟又去而复返。
司马悬英大笑道:“王怜花果然诡计多端,可你却想不到我们其实并未走远,正是在试探你是否真的中了毒。”
众人面色乍变,仿佛刚刚逃出升天,又被打入地狱般惊骇交加。
王怜花却还是不慌不忙,微微笑道:“哦?司马老先生当真如此确定?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们存心试探?你为何想不到是我故意诈你们回来呢?”
王怜花面色虽苍白,眼眸中却精光闪动。
司马悬英突然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他真的是故意将自己引回来?他故意演场戏不过就是想要自己放松警惕?他到底有没有中毒?
萧湫尺心思简单,被王怜花一诈之下,竟有些慌了神,脱口问道:“你到底有没有中毒?”
王怜花缓缓起身,走至众人身前,面对着司马悬英和萧湫尺,笑道:“我当然中了毒,幸好此地刚好有位大夫,不吝赐我解药,我才服下,你们二位就来了,若你们方才出手,我余毒未清,是万万抵挡不住的,可惜此刻,我毒性已尽除”
他故意闭了口,可言下之意已十分明白。
他说的话,虚虚实实,竟连孙驼子、兰儿等人都有些迷糊了,看不出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难道他服下了解药,此刻功力的确已恢复了?所以根本不惧怕这两人。
萧湫尺又急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诈我们回来?”
王怜花笑道:“这个问题你还要问么?我当然是要杀了你们,省的到了狂风堡麻烦。”
司马悬英怒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不出手?”
王怜花笑道:“我一向不喜欢以强凌弱,先让你二人三招吧。”
孙驼子、兰儿等人听他说出这样狂妄的话语,不禁心中大喜,看来段公子的解药果然已起效了。
司马悬英和萧湫尺却面容僵硬,面色忽青忽白,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怔愣了片刻,才听得司马悬英低呼一声,“走”。
两人顿时展动身形,举着火把朝着西去了。
众人静默片刻,才听得谁呼出口长气,惴惴地说道:“他们二人不会回来了吧。”
又有女子说道:“我看到那两只火把已隐没在沙丘之后。”
王怜花依旧一言不发,站在众人前面,清寒的月光洒在他绷得笔直的身体上,好像一杆伫立天地间的□□。
就在众人心神刚刚松弛下来的片刻后,陡变又生。
一个漆黑的人影突然狞笑着疾驰而来,手中握着一把又宽又厚的短剑,映照月色,如一道漂浮在空中的白色匹练,直刺王怜花咽喉。
司马悬英竟又一次去而复返!
这一下,太突然。
这一剑,太迅疾。
兰儿已惊呼出声,王怜花却还是不定如山地站着,大笑道:“等的就是你。”说话间,侧身闪避,右手成拳,指缝间幽光闪烁,如星如萤,五指展开,丝丝缕缕的银针飞蝗般射向司马悬英的腰际。
司马悬英本已认定,王怜花一直以言语相激,定然是真的中了毒无法出手。
终于下定决定偷袭这一剑,绝没想到,王怜花竟真的出手,全无防备之下,只感腰上一麻,心中暗暗叫苦。他一击不中,反受了伤,再不敢恋战,身形甫落,便向着西边逃窜而去了。
不过盏茶时分,孙驼子几人已在生死之间走了几个来回,把这极惊、极怕、极忧、极喜的情绪翻来覆去地体会了一遍。
此时,只目瞪口呆地看着王怜花——想不到天下间竟有如此冷静机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