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矮人闭着眼睛也能在他们的地洞里行走一样，绵延曲折的隧道对精灵来说如同卧室到书房一样简单，而被蒙着眼的矮人们却是晕头转向。

    瑟兰迪尔坐在他的木制王座上，头上戴着红叶和野莓编成的皇冠。

    “啊哈，野莓熟了！”远远看到王上的皇冠，提也安娜心花怒放，密林国王的王冠是会顺应时节变化而变化的，对其他精灵来说，象征着四季的更替，对她，则表示等会儿晚餐有野山莓汁喝了。

    莱戈拉斯感觉到父亲的视线朝着身边的女精灵扫了一下，暗自好笑。

    俘虏们一长串地被带到国王面前。

    虽然他脸色十分凝重，但看见矮人们疲倦潦倒的样子后，他还是命令属下松开了绳索：“松开这群可怜又可恨的矮人吧！反正这里也不需要绳索，被带进来的人，绝无法从我的魔法大门逃脱！”

    “说吧，你们的来历，你们的目的。”

    矮人们觉得十分受辱，甚至不肯假装维持表面上的礼仪，他们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瑟兰迪尔翘腿坐在高高的宝座上，他盯着为首的矮人看了很久，在精灵漫长的浩瀚的记忆里，他认出了这张经受了岁月摧残的脸。

    他慢吞吞地说道：“索林，索恩之子，索尔之孙。”

    索林他们紧张地握起了拳头。

    “孤山的那个索林？”提也安娜小声地问莱戈拉斯，孤山被恶龙史矛革攻陷的时候，她正巧去巨鹰族了，错过了瑟兰迪尔的出兵。

    莱戈拉斯点点头，暗暗说道：“难怪他们会出现。”

    “我知道了。”瑟兰迪尔起身，从台阶上缓缓走下，他身形高大，矮人挺直了身板也只到他的腰下，无形中气势就矮了一截。

    “一次高尚的远征，一次收复故土、屠杀恶龙的远征，是吗？”他站到索林面前，“我猜你找到了进山的方法，你认为你能找到国王权利的证明，国王宝石，阿肯宝石，对你来说那是无价之宝。”

    在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矮人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但是听到阿肯宝石，矮人群里起了小小的骚动。

    瑟兰迪尔看了一眼，他们又安静下来。

    “我也同样渴望那座山里的宝石，那白色纯净的星光。”

    提也安娜看了眼莱戈拉斯，他们都知道国王喜欢珠宝，曾经想用其他珠宝交换孤山索尔收藏的千年前属于精灵的星光宝石，却被拒绝了。

    当时跟去的前护卫队长从那以后，提及矮人也是深恶痛绝，提也安娜猜测，索尔对待瑟兰迪尔的态度一定有问题，否则队长不会这么生气。

    瑟兰迪尔不再提那颗宝石，这事情让他愤恼。

    也因此，他当年拒绝为贪婪，自取灭亡的矮人提供帮助。

    “我会给你帮助。”

    “哦？我在听。”索林终于开口了。

    “我会放你走，只要你归还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一物换一物？”

    “这是我的承诺，以国王的身份对另一个国王。”

    提也安娜和莱戈拉斯都觉得这是一个最合时宜的交易。

    谁知这位矮人流亡者竟然不领情：“我不会相信你，伟大的国王，瑟兰迪尔！我见过你怎么对待你的朋友，我们曾经找过你，饥饿无家可归的时候向你求助，而你却背叛了我们，你转身而去，抛弃了我那些遭受苦难的同胞，龙火摧毁了我们！”

    他的声音几乎变成了怒吼。

    “别跟我提龙火！我知道它的腐败与可怕，我曾面对过北方巨龙的火焰！”

    瑟兰迪尔生气了，他俯下身，脸上遮挡伤疤的魔法消去，露出了半张狰狞的，被龙火摧残过的脸。

    莱戈拉斯心疼地看着自己的ada，无论谁，都能从那伤口上看出痛苦。

    提也安娜安慰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索林！索尔之孙，你既然知道龙火的可怕，你又有什么权利要求我的同胞牺牲性命去为你们抵抗你们招来的恶龙？”莱戈拉斯，瑟兰迪尔之子，忍不住开口驳斥了索林自以为是的怨恨。

    瑟兰迪尔摆了摆手，示意儿子不用说了：“我曾经警告过你的祖父，他的贪婪会招来祸端，但是他不愿听从。你和他一样，既然你愿意，就烂在这里吧，对于精灵来说百年就好比一眨眼，我有耐心，我可以等。”

    他挥手，示意侍卫们把俘虏带走。

    想说话的白胡子矮人被索林拉住了，这位矮人王位继承人依旧沉浸在愤怒的回忆中。

    因为矮人对国王的不尊重，侍卫们不是很客气地再次用皮带将他们绑起，把他们关进幽深的洞穴中。

    “嘿！”提也安娜拦住了即将被关进单独牢房的菲力，她冲他微微一笑，抽走了他翻毛领子下的一把匕首。

    “呀啊！”菲力遗憾地叹了一声。

    隔壁牢房的奇力问正在关押他的陶瑞尔：“你也要搜我的身吗？”

    “我裤子里可能藏了不少东西呢！”

    提也安娜皱了皱眉，为隔壁这句带着暗示的话。

    “或者什么都没有。”也算是性格彪悍的陶瑞尔妹子冷冷地回了他一句，重重地关上了铁门。

    在一边监督的莱戈拉斯很是无奈用精灵语问：“为什么这两个矮人特别盯着你？”

    陶瑞尔的表现则有点过于激动：“谁知道！”

    提也安娜瞪大了眼示意：“我？”

    “呃，因为我搜走了他最后的希望？”提也安娜掂了掂手里的矮人匕首，“我眼神好吧！”她回头挑衅地朝菲力抬了抬下巴。

    而陶瑞尔则好笑地看了眼奇力，说：“他，对于矮人来说蛮高的。你们说呢？”

    “是高点，但是一样丑。”莱戈拉斯对自己种族的女精灵会在意矮人的长相感到十分不解，他们又矮又脏，完全不符合精灵对美的理解。

    陶瑞尔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似乎觉得自己夸奖一个矮人的行为有点尴尬，于是匆匆地离开。

    提也安娜歪了歪脑袋：“男精灵和女精灵原来有审美上的差异？”

    “怎么说？”莱戈拉斯没有再理会陶瑞尔，注意力放到了提也安娜身上。

    “事实上，我觉得陶瑞尔和我一样的看法，这个小矮人是这群里最年轻最活泼最高个，毛发最少五官最清楚脸最干净，最会调情的，是不是，陶瑞尔？”最后的问句她大声问向远处。

    石梯上的陶瑞尔踉跄了一下。

    莱戈拉斯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的调皮与玩笑：“好了，提娜，走吧，怎么感觉你比陶瑞尔都小五百岁……”

    “亲爱的莱戈拉斯殿下，我抗议，我已经是个千年老精了，你不能无视我这么多年的努力生活。哦，对了，等等。”

    她转过身，用通用语对着被关在不同牢洞里的矮人们说：“尽管你们带着武器闯入了我们的国土，你们的首领侮辱了我们的王，但是我们的王依旧吩咐我们提供你们足够的食物和饮料。虽然不见得是最好的，但足够你们吃饱喝足。好好想想吧，索林。”

    莱戈拉斯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种族的维护之心，对她微笑。

    提也安娜用通用语朝他抱怨：“你的父王太过傲娇，明明是一片善意，得不到理解就宁可不解释。”

    “你也叫他ada，你应该明白，我们没有必要在这些短视的矮人身上浪费太多感情。”莱戈拉斯说的是精灵语。

    提也安娜叹口气：“因为他们没有我们这样漫长的生命来思考，所以我们也要考虑一下他们思维方式的原因。我觉得那个白胡子就挺明白事理的样子，回头我来探探口风。”

    提也安娜想的是那个让王念念不忘的星光宝石，能换回来就好了。

    对于永生的精灵来说，有着太执着的东西，不知道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可能得到了，就会释然？

    提也安娜愿意为了亲如ada的国王去努力。

    “陶瑞尔应该去汇报任务了，你不去吗？亲爱的莱戈拉斯殿下。”

    “一起吧！”

    提也安娜从小被巨鹰族寄养在瑟兰迪尔身边，就像他的养女，加上她自身的能力和贡献，让她在王宫里也有着一定的话语权。

    还有一点，女孩子比男孩子更会讨长辈欢心。

    瑟兰迪尔对于自己的养女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更加纵容。

    他们到大厅的时候正好听到陶瑞尔在申请带队铲除来自南方的蜘蛛。

    提也安娜皱了皱眉头，作为精灵，尤其是密林的木精灵，他们并不像西方的高等精灵那样讲究礼仪规矩等级，但作为一个下属，怎么可以在和国王说话的时候走来走去？基本的礼仪呢？

    陶瑞尔真是太年轻了，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那堡垒在我们的国界之外，保护我们的国境不受那些邪恶之物侵犯才是你的任务。”瑟兰迪尔没有指责下属的无礼，他先否定了陶瑞尔的出击想法。

    “但把它们赶走后呢？它们难道不会在别处蔓延吗？”年轻气盛的陶瑞尔很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别处不关我的事。”瑟兰迪尔侧脸瞥了她一眼，“这个世界的命运跌宕起伏，但是在这个国度内，我们唯有坚忍。”

    陶瑞尔气鼓鼓地准备转身离开。

    “陶瑞尔。”提也安娜唤她的名字。

    看到是提也安娜在叫自己，心情不好的她不想停留，生硬地说了句“告辞”就走了。

    大厅边的提也安娜和莱戈拉斯面面相觑。

    “提也安娜，你怎么看？”瑟兰迪尔端起酒杯，头也不回地问。

    “想法没错，但是太简单，她还没能够看到更多。”

    “莱戈拉斯？”

    “离开国境围剿风险太大，我们没有那么庞大的兵力来完成这个长途任务。”

    瑟兰迪尔咽下口中的葡萄酒：“她太年轻了。”

    提也安娜看守卫背对着他们的位置，走上前，轻轻拉了拉国王的袖口：“找个人去教教她就是啦，谁都是从不懂到懂的。”

    瑟兰迪尔侧低下头，好笑地看着她：“你可不需要我教，就明白其中的道理。”

    “那是您教莱吉教得好，潜移默化影响我了。”提也安娜抱住他的手臂，把脸埋上去蹭了蹭。

    “我可不曾教过这样的精灵礼仪。”

    “我觉得人类的小女孩这样和长辈说话感觉非常幸福。ada，我希望你能开心。”

    “你如果不再偷溜出去，刀法练得刻苦一些，我会更开心。”

    莱戈拉斯和自己的父王相视而笑。

    “莱戈拉斯，提也安娜，这里是我们最后的堡垒。”说笑过后，瑟兰迪尔还是决定对孩子说些什么，“坚守住这里，是我必须要做到的，我要对全部的子民负责。几千年前木精灵在大绿林中肆意自由无忧无虑的生活，在眼下，只能是个回忆。黑暗，从来不曾消失。”

    密林不像瑞文戴尔和罗斯洛立安有精灵戒指的保护，木精灵只能利用地宫，以及自己的武器，固守一方。

    从来都不是愿不愿意出击的问题，而是能不能。

    莱戈拉斯想起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偷偷带着还很小的提也安娜溜出去玩，结果跑得太远，遇到了被换皮人追赶闯入密林的半兽人残队。

    那些半兽人看他们是两个小精灵，想抓了吃新鲜的，他的箭很快就用完了，两个人爬到树上，它们就砍树，最后提也安娜变成了小鹰，抓着他还算轻的身体，飞到了闻声赶来的哨兵队伍中才得救。

    后来的两千多年，他的本领越来越大，ada认可了他的能力，他可以徘徊徜徉在绿林中，他和提也安娜背着弓箭，一起走遍了国土的每一个角落，他深深明白了父亲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扩张国土的渴望，哪个精灵不愿意在林中自由生活？

    可是黑暗势力的复现，木精灵无力阻止，他们只能闭上国门，守护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