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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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尽在海风中凌乱了一会儿,总结了一条人生真理:人无论何时都得堤防最信任的人。
他揣着一口袋粘腻腻的蛋液回到船舱, 意外撞见了非常……诡异的一幕。
刚爆掉他蛋的崔哥好像遭了什么报应, 表情扭曲地捂着脑门一蹦三尺高, 蹦完了高又接茬倒退跳了个远, 冷不防就跳到了他面前,差点把他又吓出去。
吴尽防备地躲着他, 生怕他再来个原地跳直接把他踢海里去, “崔, 崔哥?”受啥报应了这是?
他的视线又转移到餐桌前的韩哥身上, 那位好像也干了什么缺德事遭了报应, 拧着眉头捂着鼻子,看表情好像很蛋疼。
桌上还有一枚鸡蛋,此时正在进行前滚翻运动, 滚到桌边又无缝衔接为自由落体运动——咕噜咕噜吧唧!惨遭爆裂。
吴尽咕噜咽了口口水, 心说这俩人是为了爆蛋大战了五百回合?
【01号嘉宾爆蛋成功-300, 02号嘉宾爆蛋成功-50.】
哦,原来玩互相爆蛋啊……互相怎么爆的?韩哥的蛋在哪?桌上的蛋不是自己滚下去的嘛, 它是遭遇了什么会想不开自己滚自己?
“小眼镜你那什么眼神寻思啥呢!”崔恕摁着他的头强行右转, “回房间换裤子去, 我跟你韩哥得打一架,你别站在这里遭殃。”
吴尽:“……”
哦, 这是因为爆蛋结梁子了, 这俩人也真够幼稚的, 不就玩嘛至于还打一架?要不要劝一劝呢?嗯……还是别凑热闹了, 神仙打架他插不上手,他一点都不想被这俩人联手爆了,于是赶紧缩脖子跑了。
崔恕捂着脑门蹲在地上,回顾了一下刚才的事件过程——他好像是被那家伙强了?
操!他娘的!幸亏跑得快,不然还说不清楚了,这他妈还录节目呢,这王八蛋到底要不要脸!
他抬头瞪了眼摄像机:“都有没有眼色!还拍!”
【嗯哼嗯哼!下面进入惩罚环节,请排名第一的03号嘉宾进入惩罚房间。】
系统嘚啵完了摄像机就自动转换角度,没有再拍他俩的画面。
“我说前辈,”崔恕搓搓脸,十分牙疼地看向韩樾,“打个商量成不,咱以后能不能尽量把关系搞纯洁点,我他妈还想把你当个朋友的,你这样我他妈怎么把你当朋友!”
韩樾捏着鼻子,之酸爽犹如吃了一整支芥末,那家伙可能是没把他当人撞,铁头功施展十级,差点没把他鼻梁撞断了。
裤子口袋里粘腻的蛋液令他非常不舒服,不过他没管,还有那颗被他撞掉的鸡蛋,也没及时去捞,他这会儿的心情说实话不怎么好,以至于连平时最不能忍受的一些细节都没在意。
刚才……他其实只想逗逗他,只不过逗着逗着就有点情不自禁,他这辈子很少有“不自禁”的时候……不,应该是没有,即便他知道自己在垂涎某个对象,也没以为会出圈。
至少他以为,在那货开窍之前他不会出圈。
人跟人相处分寸感很重要,韩樾深知个中微妙,崔恕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好像跟谁都能拜把子称兄弟,其实对人际关系非常敏感,尤其在感情方面,恐怕他目前为止都没考虑过跟谁发展一段感情。
所以韩樾从一开始就没想着急,心急也不是他的风格,他觉得跟一个原本距离感十足的人慢慢变得亲近乃至亲密是一个很值得享受的过程。他懂得如何将两人的关系维持在“合适”的程度,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都在心里衡量着,即便偶尔有情不自禁的时候,他也会控制在安全范围。
而刚才,他确实是不够理智,崔恕的激烈反应给了他足够强烈的警示,对这个家伙,他得拿出更加多的耐心。
“行吧,我去换条裤子。”韩樾搓搓鼻子站起来,走到崔恕身边的时候像平常一样朝他笑了笑,“晚安崔同学。”
说完便转身回了房间。
崔恕:“……”
他就这么走了?难道不应该道个歉再走?
这怎么显得好像是他无理取闹似的!
操!
韩樾这态度让崔恕心里极其不舒服,至于为什么说不上来,就哪怕打一架也好过这样。他刚才站在他面前,脏掉的裤兜就对着他,崔恕下意识地搓了搓那只手,碎蛋壳的触感后知后觉地从指尖传到大脑。
他清楚地记得蛋壳破裂那一瞬间生出的失落感,因为那不是他主动捏碎的,是韩樾帮他捏碎的,那感觉非常不爽,甚至盖过了他差点亲上他这回事。
他烦躁地抓抓头发,站起来抖了抖蹲麻的腿,问:“我房间几号?”
【您在二层二号。】
“行吧,明天没什么破事了吧,没事别叫我,我要睡觉。”他没好气地跑上二楼,打算先睡个十二小时再说。
【事还是有的,不过可以允许您睡到自然醒,上限为中午之前。】
头回听说自然醒还要上限,上屁限!不起!
崔恕找到二号房间,路过一号的时候扫了一眼,门上贴了张纸,上写:惩罚室。
“……”
惩罚室为什么在这?
算了,爱在哪在哪吧,希望这房间隔音效果别太烂。
房间设施很齐全,崔恕洗了澡,换上节目组提供的睡衣,没等头发干就躺床上睡着了。
野外生存过了几天解放前的日子,冷不丁回到设施完备的房间还不大习惯,他睡着睡着就被床垫硌醒了,感觉还没有他铺的沙子地板舒服。
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似听到一阵呜咽声,凄凄厉厉地跟闹鬼一样,不过没多长时间就不闹鬼了,改驱鬼了,驱鬼大法非常之清奇——先是念了十来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后来念着念着又开始呜咽,呜咽了几声不知怎么又重拾了信心,呜咽声急转直上,开始放声高歌。
歌曲选择非常随便,并且还搞混搭拼接,七拼八凑的还能都在调上,并且偶尔能唱出几声颤音,实在功力了得。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啊~五环……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你比四环多一环(升调)……啊~五环……循着革命前辈的光荣传统……起来……
崔恕:“……”
这歌有毒,他脑子里居然不受控制地在往下接……
“操,你们是弄了个什么房间给他?惩罚非在晚上吗!”
【就是一间跟您失之交臂的,装修稍微有点复杂的房间,之所以安排在晚上,一来时间有限,二来考虑到嘉宾可以睡觉,睡过去惩罚也算数的。】
崔恕:“……”
还睡过去,就何天那点胆量睡个屁过去,这是惩罚谁呢?
他起来把空调开到最低档,然后整个人缩进被子里继续睡。
然而不到十分钟他就憋不住了,他探出脑袋猛吸了几口气——妈的差点憋死。
啊~五环,你比四环少两环……逗你玩,逗谁玩呢,逗你玩……打死你个龟孙儿……
……改说相声驱鬼了,
崔恕一脚掀翻了被子坐起来,烦躁地抓抓头发,两分钟后,他跳下床出了房间门,站到二号房间门前,抬脚就要踹。
系统此时“哔”了一声:
【惩罚房间除受惩罚嘉宾之外不对其他人开放。】
崔恕放下腿,说:“我替他受惩罚,换换。”
系统停顿片刻才说:
【亲爱的嘉宾,我希望您能认真而负责任地重新考虑一下,惩罚项目不是进去享受的,而且规则……】
“我确定。”
系统:……
【那么好,我再次确认一遍,您确定要代替03号嘉宾接受惩罚并且在惩罚结束前不后悔后悔了也不出来不论遇上妖魔鬼怪还是精神崩溃都不反悔吗您愿意吗?】
崔恕:“……确定,愿意,少放屁快开门。”
【同意后就可以踹门了。】
“……”
崔恕刚提起腿来,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他愣了一下,又把腿放下。
“?”何天顶着两颗灯泡眼站在门口,看样子正要出来,“崔哥?你怎么也……”
“你去我房间睡,这房间归我了。”崔恕没多解释,摆摆手让他出来,“不是……你等等!什么叫也?”
何天让开身,示意他自己看。
崔恕朝房间一瞅,额头条件反射地开始疼——只见群魔乱舞的背景下,站了一个他此刻不怎么想看见的人。
“好巧,崔同学也是来献爱心的?”韩樾手插兜站在房间中央,笑看他。
“崔哥……”何天抽了抽鼻子,很过意不去的说,“韩哥他是来代替我受惩罚的,怪我胆小,是不是吵到你们睡觉了……”
崔恕深吸了口气,“节目组不厚道了吧,既然有人来代替了为什么不说明?”
【抱歉,原则上说,任何人提出代替惩罚的要求,只要争得本人同意,我们都会同意,并且不会主动对其他嘉宾说。】
“玩是吧?”崔恕抱着胳膊,眼睛眯成两条缝,眼角带出了三分恼意,近在咫尺的何天立刻感受到了一丝危险气。
但很快,这丝危险气就消失殆尽,快到让人以为刚才产生了错觉。
崔恕眼睛一弯,没正形地笑笑,“那你们该准备个大点的惩罚室,万一最后大家都来了往哪站?”
这笑话有点凉。
何天不知道该笑不该笑,最后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行吧,你随便选个房间去睡,惩罚我跟韩哥帮你抗了。”崔恕说。
除了谢谢,何天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说多了矫情,还没什么用,“那我走了韩哥,崔哥。”
崔恕进去后,用脚关的门。
这房间布置得极为丰富,因为元素太多,第一眼感觉不是害怕,是晕。
首先门口两边各摆了两尊兵马俑,四对圆悠悠的石头眼直勾勾盯着你看,进门就像进了地宫。整个房间是那种废弃破烂风,墙面全部是灰石砖,右手边放了一张铁质床,床头锈迹斑斑。
床跟墙之间站了一排身穿白大褂的“人”,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身上脸上有喷射性的血迹,眼睛涂成了熊猫眼,专注而“深情”地望着床。
值得特别提出的是,这一排里有一个是真人扮演,他一直保持着站姿,垮着肩膀,脑袋侧歪着,带着那种基本只有眼白的美瞳,两颗小黑点眼珠子斜视向床,非常之敬业。
床正对的角落里有一台电冰箱,冰箱门要开不开的,上层门隙间耷拉着一条胳膊,看起来像是冰箱空间塞不下而被迫开着门。
再往左边是一张木头桌子,桌边椅子上“死”着个人,死相特别血腥,鼻子以下的半张脸涂满了血,脑袋歪在椅背上,翻着大白眼瞪着床。
左手边站了三个猪头人,手里举着剁骨刀,衣服上印满了血手印,猪脑袋上满是刀痕,伤口血淋淋。再旁边是一个穿婚纱的鬼新娘,披头散发满脸血,举着两只白骨爪,再再旁边是几个扮相狰狞的老奶奶,这其中也有两位真人出演。
总之一屋子的真假人全部以各种诡异的视线望着床,房间里的老式录音机放着很灵异风的歌,断断续续滋滋拉拉,光线倒是不太足,但所有的灯源都很恰到好的打在人脸上,让原本恐怖的扮相更加形象生动。
就这布景都不用开冷气,崔恕看完一圈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情不自禁地为道具组化妆组鼓掌。
“你想怎么睡?”他瞥向韩樾问。
韩樾依在那张木桌上,举了下手里的书,言外之意是他想看书不想睡。
崔恕眉头一拧,刚才被他压下去的烦躁感又冒了出来。
韩樾的房间在三号,跟惩罚房间之间隔着二号房间,就算房间隔音效果烂到家,能影响到他的程度也有限,他在自己房间看书怎么也比跑惩罚房间来听着鬼音乐看好的多吧?
操……
崔恕感觉这事不能往细了想,再想想他可能会忍不住把这房间给拆了。
他踢掉拖鞋翻身躺在床上,这么一躺下,房间设计的绝妙处就显露出来了。你会感觉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在围着你看,就在你头上俯视,好像你是一盘菜,他们举着刀叉,迫不及待想分食你。
但是这所有的恐怖景象都不及立在桌边,端着书的那个身影吓人,并且他无处不在,不论看向哪边眼角余光都能扫到他。
崔恕不得不烦躁地闭上眼,可闭上眼后,房间里的一切都会退后,模糊,最后消失成一片暗色背景,唯有那个身影还清楚地立在原地,像是要扎根在脑海深处。
他跟自己脑海里的影子斗争了半小时,最终完败,彻底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