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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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这一招连一招的, 处处都透着小家子气, 若是这其中没有钮祜禄氏的手笔就有鬼了,何况也只有当年儿子被送到孝敬皇后跟前去镀金养过一阵的钮祜禄氏才能明白这种儿女不在膝前的痛楚了。

    便是急匆匆被请入宁寿宫后,看着有些坐立不安的钮祜禄氏,严晓晓不带半分的客气的冷笑了一声。

    “原来皇额娘眼中还有骨肉亲情,我还以为在皇额娘心里,礼法当前便是什么都管不上了呢。”

    “你!放肆!”

    这就是明摆着说钮祜禄氏看着自己娘家人不是东西却不管,却反过头来拿着孝字搓磨亲孙女了, 钮祜禄氏是见识过自己这个儿媳妇牙尖嘴利的, 也跟着乾隆学乖了不愿跟她辩驳,只准备拿规矩压人,可话还没到嘴边,就见严晓晓慢悠悠的从袖子里抽出了几张轻飘飘的纸直接甩在了她的跟前,叫她看得瞬间瞪圆了眼。

    如果钮祜禄氏是个甘心养花逗鸟只管闭门的人,这娘家如何其实都不大紧要, 横竖看在她的面子上总不会闹得太过难堪, 甭管有能力没能力挂几个好听的虚名总是会有的,然而钮祜禄氏却偏偏是个有野心的。

    有野心想要压制皇后手中掌权, 这手里头总少不了人,她儿子是个时不时叉烧一把的,便是也不能事事尽数依靠乾隆,娘家自然是要拉拔上来的, 如此, 再加上出身不显本就是钮祜禄氏的心病, 当了皇太后便是非但没觉得高枕无忧,反而觉得自己堂堂皇太后娘家却尽是些拉不上台面的角色很是没脸,便是没少跟乾隆念叨。

    乾隆倒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便也就从钮祜禄家里头拉了几个尚且还能看的比如说钮祜禄氏的幼弟,比如说她的大侄子,在前朝安了个还算不错的官职,可钮祜禄氏却忘了这多大的头带多大的帽子的道理,旁人会碍着她是皇太后不予深究,严晓晓却不会。

    看着钮祜禄氏浑身气势顿时一弱,严晓晓轻嗤一声。

    “钮祜禄家倒是好本事,一个吏部侍郎竟是买官卖官的受贿十万两白银,先帝爷可是最憎恶这样的事儿了,雍正朝贪墨不过千两可都是要抄家的大罪,皇额娘,您说十万两够钮祜禄家抄几回了?”

    端看钮祜禄氏这得了点势就飘飘然得什么都不顾的人,就可见钮祜禄家是个什么教养,富察家家大业大的要反了皇帝做不到,想要收拾这本就是个花架子的钮祜禄氏的娘家,却是再容易不过了。

    如此,便是只见严晓晓轻点着桌案,轻笑一声又道。

    “再有,您娘家侄子在军中可是没少仗着您得便宜的,不说怨声载道却也差不离了,叫我说既然决心投军报效朝廷总不能儿戏得像换个地方享乐一般,正巧我三哥在军中还算能说上几句话,便叫您娘家侄儿也自己浴血一回挣点正正经经的军功回来如何?便是战死那能赢得身后名,只说您娘家满门忠烈,不辱皇太后尊荣不是?”

    “你!”

    严晓晓这话摆明了就是仗势欺人了,挑了挑眉。

    “但您是皇上的生母,这叫皇上松松手便是再大的罪过也成了无罪了不是?只是皇额娘跟我一样都是作额娘的,却也该懂皇上的难处。”

    钮祜禄氏被气得半死,严晓晓却还嫌不够,又笑眯眯的补了一句,彻底断了钮祜禄氏的最后一点念想。

    “皇上如今的名声可不好,若是再得上一顶包庇母族处事不公的帽子,怕是这外头就闹得更厉害了,所以说不定皇上不光不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反还会将钮祜禄家拎出来当典型,好歹大义灭亲还能挽回自己一点明君的名声不是?”

    钮祜禄氏又气又慌。

    她娘家侄子之所以能顺顺利利的去了军中,半点不费力的捞军功,这可还是当初她逼着富察皇后叫娘家给办的,这下倒好,到成了索命的绳子了!

    乾隆才登基半年,怕是如今对军中的掌握力还远没有这在军中盘根深错了多年的富察家强,退一万步的,就是乾隆听了自己的因着提防富察家把人给调开,可这一来一回耽误的功夫怕是早就够她侄子死上一百回了。

    她那侄子可是如今钮祜禄家最争气的一个了,若是因她而死,她哥哥嫂子不跟闹就有鬼了!

    钮祜禄氏深呼吸又深呼吸,才忍下了心中叫她肺痛的火气,从牙缝里憋出一句。

    “你想怎么样?!”

    “皇额娘痛惜家人之情,跟我痛惜儿女之心是一样的,若皇额娘叫我忍受这骨肉分离的剜心之痛,那我也只能一报还一报的叫皇额娘也尝尝这娘家人死绝的锥心之痛了。”

    “你威胁哀家?!”

    “总不能就许你们拿着我一双儿女威逼我,不许我反击吧?就是威胁你,如何?!”

    严晓晓气势全开,满眼厉色直惊得钮祜禄氏心头一滞,半晌,才抖抖索索的找回自己的声音。

    “三,三丫头处倒是好办,可永琏……”

    “这天下哪有什么半点力气都不费就能得到的便宜呢,主意是您出的事儿自然得您来了,您说呢?”

    看着钮祜禄氏万分忍耐的艰难点了点头,严晓晓冷笑一声也再懒得跟她废话,只牵着两个看了全场,几乎被刷新了三观的两个小团子径直回了长春宫。

    “额娘,额娘你刚刚好威风!”

    三丫头被钮祜禄氏先前一顿搓磨,又见了在自家亲妈发威之下钮祜禄氏半点办法都没有的样子,正是对严晓晓崇拜得五体投地的时候,便是晚上说什么都不肯回自己的屋死缠着要跟严晓晓一块睡,永琏倒自觉自己是个大孩子了还有些扭捏,可男女七岁不同席,他如今还才五岁多点,抵不住跟自家额娘的亲近之心,便也吭吭哧哧的一同爬上了严晓晓的床。

    “为女柔弱为母则强,等日后你也成了额娘,你便懂了。”

    严晓晓觉得闹了这么一出能得儿女打心眼里的亲近也算值了,想到这里又不由得觉得原主是真的傻,丈夫婆婆明明都是混蛋,凭什么她自己忍气吞声不算,还要在儿女跟前说他们的好话?说得难听点,要是等到日后真的忍不下去的时候,万一跟丈夫婆婆闹起来,儿女还不明就里的调转过头来为他们说话,那该多他老母的糟心?

    严晓晓一边搂着一个,手中不自觉地轻轻拍着他们的背,脑子里却在飞快的转着,在她看来这事儿还远不算是完了,虽说暂且挟制住了钮祜禄氏破了困局,可依着那两人的性子指不定转头又有什么,防不甚防的这从来就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俗话怎么说的,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她想得入神,窝在她怀里的永琏却是被那句为母则强给震得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悄悄抬头又正巧看到了自家额娘闭着眼却还紧紧皱着的眉头,心中不由得感觉被重重的捶了一记一般。

    他自懂事便被人高高地捧在手心里,上至先帝爷下至朝臣皆是无不尊他重他,乾隆一口一个乖儿子钮祜禄氏一口一个乖孙子,几乎就没有任何叫他不顺的事儿,当一切得来的太容易的时候,有的时候他便也有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错觉,可这些日子遭逢巨变,当种种的不堪都摊在了他的跟前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之所以从前没有烦恼,不过是有人在替他负重前行。

    想到自家额娘看见他受了一点点小小的搓磨时的满眼痛惜,直面钮祜禄氏时挺得笔直的背脊,和握着他的手将他带回长春宫时手中的暖意,永琏幼小的心灵之中头一次有了要变强,要变成额娘和姐姐强大依靠的决心。

    正当屋中这大的小的都心思不停的时候,却只听到房门被轻轻叩了一叩,严晓晓知道若是寻常事情常嬷嬷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唤自己,便是轻手轻脚的打算起身,然后刚才把一天里心情起伏如同过了一回过山车,这会儿放松下来已经睡得快打呼的闺女塞进被子里,转头却对上了自家儿子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你也想去瞧瞧?”

    严晓晓是不会拒绝孩子的成长之心的,见永琏头点的飞快,便大手握小手的带着他一起往前厅而去,推开门还没来得及问常嬷嬷是什么事,就见厅中正端坐着的人起了身,转过头来恭恭敬敬的朝她福了一福。

    “奴才给娘娘请安。”

    定睛一看竟是那拉氏!

    那拉氏寻常是个安静低调的,便是封了贵妃之后也并不作妖,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来长春宫请安之外,便只关门在翊坤宫中老实过日子,而严晓晓虽是对那拉氏挺有好感,可从册封礼到现在却是一茬茬儿的,远没什么功夫跟那拉氏联络感情,便是看着对方今个儿竟是深夜造访,不由得很是有些意外。

    然而那拉氏却是赶在她询问出声之前,自道起了来意。

    “奴才身居深宫,膝下无子且不得上意,堪为贵妃乃是娘娘恩泽,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娘娘遇到了为难的事,奴才自然也该衔环结草,以报恩德。”

    那拉氏是个分得很清楚的人,恩是恩仇是仇,便是一点都不扭捏的说着就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看着就有些年头的玉盒,和一封簇新的书信。

    严晓晓打开那玉盒,见着是一个颇为有熟的坠子,却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直到展开书信……永琏进学是没进学,却也是被先帝爷抓着学过字的,是以也凑着小脑袋一起来看,那拉氏看着这样的事情严晓晓不避开孩子反倒还叫他一起,眼中划过了一抹诧异,却终是没出声。

    而母子俩一大一小凑着将书信上的内容看完,却是几乎同时眯了眯眼——

    这可真是瞌睡送枕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