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冢抬眼看镜子里的自己，皱着眉头, 看起来有些难受。“表情如何？”

    雨宫茉莉的声音变得像没有油润滑的机器。她甚至不敢去直视手冢的表情。只是看着一边带着典雅花纹的墙面。“如果……如果早告诉你, 就你这一个表情, 若是再加上一句‘你不要去’的话。我绝对就会停下这个计划了。”雨宫茉莉把手背到后面死死抓住后背的布料。“我喜欢你, 所以我在乎你的任何想法。你想做到的事我想看着你成功。而你不想的事情我便不希望它发生。我比任何人都想留在你的身边与你在一起。但是我却无法放手我的梦想。所以我决定不告诉你。”

    手冢国光觉得难以接受。“你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雨宫茉莉知道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十分伤人，但是却不能不说。因为这是事实。“可是比起相信你，我更相信我自己, 比起相信爱情, 我更相信事业。”雨宫茉莉回想到过去表情有些不忍。“妈妈当年在事业和爱情的岔路口选了爱情，结果摔得鲜血淋漓。我不能重蹈妈妈的覆辙。我真的很担心，将来有一日会不会我也会变得像妈妈那样。所以我选择相信事业。因为我的事业永远不会背叛我。只有我有了事业。我才能更有信心能跟你在一起, 才有信心做妈妈最坚实的后盾，才有信心当父亲哪一天真的背叛了妈妈, 我能昂首挺胸理直气壮的质问他, 而不是选择为了钱而退步，让妈妈再次受到不可磨灭的心理伤害。这件事对我太重要了, 所以我不得不选择这么做。”

    手冢国光对自己再好, 雨宫茉莉都无法忘记当年妈妈是怎么被高山龙之介哄骗的, 哄骗之后的下场，雨宫茉莉承受了十年。手冢对自己真心相对，自己也对手冢付出一切。但是这一切不包括自己的未来。也绝对不能包括自己的未来。

    “我知道你应该会同意。毕竟你也追逐过梦想，为了梦想付出一切甚至是你的左肩。但是我赌不起。哪怕你有百分之一的几率要留下我, 我也赌不起。我怕你皱眉, 我怕你不会明说旁敲侧击让别人开口让我留下来, 我怕你一句‘那么远吗’‘你不要去’就让我打消我的计划。”

    雨宫茉莉越说声音越抖，手冢看不清低着头说话的她的表情，却看着刘海遮不住的脸颊有泪滑落，砸在地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她飞快的抹了一下落下的眼泪，轻轻吸了吸鼻子，做了个深呼吸，希望说话的声音更接近平时一些。“所以我选择隐瞒，圣玛丽学园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糕点师培训学校，我今年又是第一次参加比赛，我很有可能半途就被打败，这样我还会在日本分校继续上学，说实话，我以为我会在日本分校的决赛就被打败，或者在决赛之前就被其他分校的代表打败。走到这一步，说实话，我始料未及。”

    手冢看着雨宫茉莉想要伸手握住自己的手，但是又仿佛害怕什么一般，手又缩了回去，抓着裙子上的布料。“今天对上的是法国本校。与我打擂的是法国本校最优秀的巧克力制作师。他家是巧克力传家，技术已经传了三代。母亲也是糕点师。我的赢面其实很小。”

    他还是没开口，安静的有些诡异。

    “可是我想赢。”雨宫茉莉想到刚来德国就被那个人侮辱的样子就生气，咬着牙情绪都有些不稳了。“我必须赢，如果我不赢，女巧克力制作师就会被踩到泥里。他看不起女性成为巧克力制作师，我如果输了……女巧克力制作师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雨宫茉莉觉得自己扯得有些远了。抬头看着手冢的时候，少年能看到她哭红了的眼睛。但是眼里的坚定却一如既往。“国光，你太优秀了，也许你自己并不这么觉得。但是对我而言。想要追上你实在是太难了。不出意外你肯定会考进一所有名的大学。人生的履历不知比我要光辉多少，而且我真的不想将来跟你站在一起的时候被别人说我配不上你，看中我是你瞎了眼。或者是我靠着这张脸才把你勾到手的。更不想听别人对你说你适合更好的女孩子。所以我必须要努力。比赛我会尽全力，这件事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对，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比赛结束之后不管输赢，我都任你处置绝无二话。如果你要因为此事与我分手……”

    说到分手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又轻又快，仿佛觉得只要她说的够快就不会被手冢听到一般。她的呼吸有些不顺。“我也……我也绝对不会纠缠于你给你添麻烦。可是只有一点，你不能让我输，这场比赛关系到不止我一个人，我身后还有整个队伍。”

    她虽然说了‘分手也不会纠缠’，但是那话的语气无论怎么听都是战战兢兢的‘我知道我错了你能不能别跟我分手’的害怕与无尽的挽留。

    说了那么多，雨宫茉莉又自知理亏的低下头，一副‘我错了你怎么罚我都行’的积极认错的态度。“对不起，我错了。”

    手冢国光明白，雨宫茉莉在这个时候开口可以说是逼着自己答应她去竭尽全力完成这场比赛，赢了就留下，输了便回去。她可以说是拿整个队伍要挟自己绝对不能让自己输掉。

    自私吗？刚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手冢的确觉得她的确是这样的，但是手冢国光也不怨她。当年关东预赛的时候，她哭着拦住自己不要在打的时候，自己身上背着整个队伍，硬撑着也要打下去。而今天的她就是昨天的自己。而法国留学两年……

    手冢国光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她的确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临到决赛才对自己说这件事，虽然自己知道说早了没用，但是她到这时候才跟自己说，自己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毕竟跨了国家，有了时差，视频都没有方便的时候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这么做的原因让自己没有办法怨她。

    “你不必这么妄自菲薄。我也并不觉得我比你强到哪里去。你已经足够优秀，应该多一点自信。”手冢国光的声音里满是安慰和温柔，虽然带着些许的无奈。“你不必向我道歉。我不会去阻拦你追求你的梦想。我只希望你可以再多信任我一点。”

    手冢国光心里清楚。虽然舍不得她出去留学，但是自己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把她强留在身边，就像她在全国大赛的时候已经躲起来不再出现了。那是因为不想拦住自己去追寻梦想做的退让。

    手冢国光叹了口气。“国三全国大赛的时候，你一场都没有看。”雨宫茉莉不知道手冢提这件事想做什么，还是低头沉默不敢吱声。手冢国光继续开口。“那是你为了不想阻拦我去达成全国大赛冠军的目标做的退让。”

    “……是。”

    “当年是你退了一步，让我完成我自己的目标，那么今天我也退一步。”手冢国光轻声开口。“你既然想要赢得这场比赛留学法国，那你就去做。我在日本等你回来。”

    雨宫茉莉听到这话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如果一开始的落泪是隐忍，听到他对自己这样承诺，一下子心中仿若泰山一般沉重的压力全都烟消云散了，声音也因为一边哭一边说而有些不清楚。“我，我也舍不得你……可是我寒暑假都回不去……我这边要实习，还，还有……”

    哭成这样跟小孩子似的，看她这么哭，手冢也有些不忍心，声音放的更轻了。“你说过，你的梦想是开一家高级的手工巧克力店，就开在我将来上班的公司旁边。店要开的很大，装潢要很豪华。这是你需要走的路。我不拦你。”

    “可是……”雨宫茉莉一边吸鼻子一边抹眼泪。“我出了校门之后还要实习，不知道要多久……”

    “我大学要上四年，之后我也要实习。”手冢国光沉默了好一会。“我不知道你需要多久，但是我希望你能在我大学毕业……不，在我成为正式员工之前回来。可以吗？”

    手冢国光拉了一个大长线。自己现在高一，她要在法国留学两年，两年之后正好高三自己毕业上大学，大学四年，之后还要实习，实习估计也得一年半载的。等到转正之后起码就得五年了。

    五年，再加上留学的两年，很长了。这个时间她应该足够了。

    “一言为定。”雨宫茉莉抹了眼泪，眼睛红红的抬头看他。“七年之内，我一定回来。”

    手冢点头。“就算你没发过来，我可以来法国看你。”

    雨宫茉莉哭的一塌糊涂，边抽抽边说要报销手冢国光来回机票钱。

    还挺现实的……手冢递了手帕过去。“别哭了，马上还有比赛呢。”

    “我真的会给你报销机票钱的！”看手冢不接自己话茬，茉莉不愿意了，又强调了一遍。吸着鼻子接过手冢递过来的手帕，然后另一只手掏口袋把一个信封硬往他手里塞，说话还因为哭了的原因一顿一顿的。“你，你把手帕给我了，我拿这个跟你换，你来法国看我，好，好不好qwq……”

    手冢国光低头看着她塞给自己的信封，也不知道是什么，直接打开看了。原本还以为是她给自己写的道歉书（？）或者检讨（？）之类的东西，结果却发现……

    法国网球公开赛vip门票加上日本飞法国来回的商务舱飞机票还有迹部旗下酒店的房间，住宿日期正好是法国网球公开赛从开始到结束。

    手冢国光早就被她这种只要一做错事就开始无限讨好自己的毛病给弄的有些无奈。每次的讨好都非常重，这让手冢自己第一不好再怪她，第二觉得弄的自己也挺内疚的。“太贵重了，这不太好。”

    拿手帕擦了脸，雨宫茉莉止了哭。“你放心，这不是妈妈的钱，这是我这段时间比赛赚的，还有学校的奖金。我不会用来自妈妈那边的钱给你买超过我能力范围的东西。这段时间的赚的钱都在这了，vip票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排队才弄到手的，我都不知道这东西那么难买……我买机票的时候就只有商务舱了。头等舱已经没了。还有原本我想定总统套房的，可是买完法网门票和商务舱之后钱就只够定标间了。我的手链已经当了给妈妈买耳坠了，身上只有你送给我的东西了，我不能卖，虽然是迹部家的酒店，我只要跟妈妈打声招呼就一定能弄到，可是我说过我不想靠迹部家的荫蔽活着。”茉莉水润润的眼睛看着手冢，讨好的握住他的手。“你收下它好不好？你收下它我才相信你不生我的气了……”

    手冢心情颇为复杂。他知道这东西虽然现在肯定能卖出高价，但是如果换了现金回来那是在折辱她的好意。“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雨宫茉莉摸了钱包递给手冢。手冢拿过她的钱包打开一看——里面孤零零的一张五十面额的纸币，还有五个小钢镚。

    手冢国光不由得生气，却不是因为她的欺骗，因为欺骗的难过早就烟消云散了。剩下的是满满的担心与心疼的气。“你出门在外全身都这么点钱怎么行！”

    雨过天晴，雨宫茉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没事的，不用担心我，我在外面衣食住行都由学校负责。全身一分钱没有也不影响什么的。”说着她伸手就把面前人抱了个满怀，蹭了蹭他胸前。“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手冢无奈的长叹一口气。“我不生气了，但是你在异国他乡也不能这样做，太危险了。”

    “嗯～听你的～都听你的～”头拱到他怀里，雨宫茉莉唇角扬起只属于计划成功的笑。说话的声音却更加甜软。“你能来给我加油我真的好高兴，这场比赛的胜利，就由我来送到你手上。因为有你，我将一往无前无所畏惧。”说着不由分说拉下他的领子就是一个亲亲。

    手冢还是没能习惯。说话都带着不自然。“我相信你一定会赢。”

    洗了把脸，雨宫茉莉这才跟手冢一起去会场。没想到路上却被几个女孩子拦下了。

    雨宫茉莉看着她们的校服。“你们是……？法国本校的学生吧？”

    那些女孩开口问道：“你是雨宫茉莉对不对？日本分校的巧克力制作师。”

    “是。有什么事吗？”

    “请问前两天你收到我们寄的东西了吗？”

    雨宫茉莉这才想起来前两天有人给自己寄了个快递，也不知道从哪儿弄到的自己的地址和姓名，里面全都是录影带。打开一看全都是那个法国本校的巧克力制作师的比赛视频，不仅仅是这次完美糕点大赛的，还有其他比赛的视频都在里面。

    “那视频你们寄的？”雨宫茉莉不解。“为什么？你们不是同校吗？”

    为首的是跟雨宫茉莉同岁的少女。“他很有天分，但是他也看不起女人！我们不管做什么都会被他嘲笑被他骂，说女人什么都做不了，女人做不出好吃的巧克力，连带着其他男生也看不起我们，我们虽然不甘心，但是他巧克力做的的确好吃，我们都赢不了他，后来我们听说日本分校有一位女巧克力制作师才关注你，你很厉害，能一路走到这里，我们只希望你能打败他，好好挫挫他的锐气！”

    雨宫茉莉沉了表情。“我知道了。我不知道能不能打败他，但是我会竭尽全力。谢谢你们的录像带。我都看完了。”

    女孩子们点点头。“我们是法国本校的，不能为你加油，但是希望你能一举挫掉他的不可一世！”

    “好。”

    把手冢领到大厅，雨宫茉莉去换了衣服，手冢国光一扫就看到了小百合小姐在冲他挥手。

    “小百合小姐。”手冢国光坐在了雨宫小百合身边。

    “你也来看茉莉的决赛？”小百合笑的温柔问道。

    “是。”

    “茉莉都告诉你了？”

    手冢国光一听这话楞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是。她说她赢了这场比赛就要在法国留学两年。”

    小百合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些哀色。“你别怪她，都是因为我……”

    两人聊了一会儿，一记广播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现场直播还是由砂糖圣华负责。雨宫茉莉洗了把脸，然后换好队服。伊吹涟在门口见到雨宫茉莉和她男朋友在一起了，不由得有些担心。“你哄好你男朋友没有啊？他不会还不知道你的计划吧？”

    雨宫茉莉表情带着些小得意。“它不仅同意我在法国留学两年。还同意我在法国毕业之后再呆五年。”

    伊吹涟不禁瞪大眼睛不禁向那个男人表示敬意。他还没来及说话，裁判就已经宣布上场了。

    对面的巧克力制作师的目光可以说相当不友善了。

    宣布了课题和题目，两边立刻忙碌起来。雨宫茉莉这边先是画图，这次给的时间是五个小时，四个人窝在一块画图，之后再各司其职。

    这次的题目是初心。安利留卡斯很喜欢出关于巧克力的题目，这一次出的也是，伊吹涟与雨宫茉莉一组，长泽和树和九条奈绪一组。各自负责各自的甜点。

    雨宫茉莉从五星级酒店的米歇尔老师那边学了不少的东西，再加上这几天熬夜看他的录像带，雨宫茉莉长进了不少，手法可以说是相当熟练了。尤其是对于水果的处理，比伊吹涟教自己的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