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凝抽回了自己的手, 说道：“师父，你在说什么？”

    白十二匆匆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又接着说道：“赵凝, 你跟我走吧，你在这里，就算那个许云逸会娶你, 他会对你好吗？他在你父亲灵堂前的所作所为, 你没有眼睛看到吗？”

    赵凝低下了头, 没有再说话了。白十二等了一会儿, 终于皱着眉头，说出了他最不想说的一句话：“难道你也跟那个许云逸一样, 做出这种违背人伦之举？还是说，你看中他的官职，其实, 你也是一个贪慕权贵的女人。或者，你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白十二的问题简单又直接。赵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得说道：“师父，很多话, 我没办法说出口。”

    白十二冷冷讽刺道：“你不说, 我也知道了, 看来, 你真跟那些贪慕权势的女子一样。为了这些, 连其他的人和情谊, 你都可以抛弃掉。”

    这几句话，彻底击碎了赵凝这么久以来的沉淀。她站了起来，苦笑了一下，继而对着白十二说道；“贪慕权势，违背人伦，所以，我若是跟你走，就不是贪慕权势，不是违背人伦了吗？”

    白十二抬起头，皱着眉头看向她。赵凝咬着嘴唇，用力地含住就要夺眶而出的几滴泪水：“我能怎么办？难道要我现在，违背父亲的意愿，抛弃赵府上下几十口人，就这么跟你走，那我问问你，要是我真的这么做了，赵家日后的颜面往哪里放？我死去的父亲，他的颜面，又往哪里放？”

    白十二道：“所以，你便是要这么委屈你自己，”

    赵凝转过身，不再回答许云逸的话。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几滴泪水，哑着嗓子说道：“师父，对不起，我先走了。”

    白十二走了上来，说道：“我等你三天，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

    赵凝苦笑了一下，说道：“三天，怎么又是三天。”

    白十二没有再说话。赵凝低了低头，没有再说话。只是缓步出了门。白十二看着她又消瘦了一些的身影，长久地出着神。

    赵凝回到了屋里，又是不说话，呆呆地坐在那里。金雀每每看到赵凝这样，总要想办法开解开解。她放下了手里的活，说道：“小姐，其实，要是你跟那个白十二走了，也是可以的。远远地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这些烦心事，就都不用想了。”

    赵凝笑了一下，说道：“雀儿，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就像刚才我说的，要是真的如此，如何对得起父亲，如何对得起你们？”

    金雀立刻说道；“小姐，奴婢只是聚德，这样，也太委屈您了。”

    赵凝摇了摇头，说道：“罢了，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本来也是占了人家的，再做出来那些不负责任的事情，也太不好了。”

    金雀不知道赵凝这句“占了人家的”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赵凝这样的决定。过了很久，还是赵凝继续说道；“罢了，还是按照我们从前说的办。”

    金雀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小姐，奴婢只是觉得，这样太委屈您了。”

    赵凝忍不住说道：“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说的我是什么绝代佳人似的。不过就是个麻烦罢了。我觉得老许委屈。”

    金雀说道：“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他都二十六了，现在还没娶亲，肯定是因为自己有毛病，所以才会如此。”

    赵凝说道：“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老许人品也好，为何到现在还没娶亲呢？”

    金雀撇了撇嘴，说道：“奴婢想想就觉得不好，他可比你打八岁呢！还是叔叔辈的。再说了，他这个人也太会算账了。虽然带了那么多聘礼来，但是谁不知道呢？赵家现在就剩下您一个人了，就算给咱们再多东西，最后还不都是他的了。”

    赵凝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这天底下就属你会算账了。那天咱们两个去赵府，我看老许身边的那个小厮，就是那个叫岁宁的，被你吓的，连话都快不敢说了。”

    金雀一边整理着赵凝搭在架子的大红衣服，一面说道：“小姐，你可别怪奴婢厉害，以后嫁到那里去，奴婢要不这样，免得被人欺负了去。”

    赵凝笑道：“谁敢欺负咱们。”她看着金雀用一个绣球熏笼把她的衣服仔细地熏好，又用轻纱仔细地盖了起来，免得落了灰。她掰着手指细细算算，再有五日，就到了他们成亲的日子。

    金雀把衣服熏好，又把凤冠拿了出来，仔细地擦了擦，一面说道：“小姐，奴婢现在就想着，你到成亲的那天，穿上这件衣服，戴上这个发冠，一定好看极了。就像画里的人。”

    赵凝却从座上立了起来，到了窗前，轻轻推开了窗户，看着外面响晴的天空，说道：“雀儿，你看，过了年了，这春天也快到了呢。”

    金雀歪着头，看着窗外，说道：“是呢，小姐。”

    赵凝坐在了桌边，看着外面很好的阳光，说道；“到了春天，万物复苏，等到那个时候，府里的花估计就都开了，再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看起一片白色，而且全是光秃秃的了。”

    自从那日的谈话之后，赵凝没再往雪棠院里去了。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白十二。到了第三日，她终于鼓起勇气，到了雪棠院，谁知道，刚到了那里，打开了屋门，却发现那里早已经人去屋空了。

    赵凝愣在那里。金雀回过神来，慌着叫人去找，却被赵凝拽住了手腕，她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再走了，他自己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金雀疑惑道：“小姐，白十二对你说了吗？”

    赵凝摇了摇头，转过身，到了桌边，拿起了一封信，说道：“你看，他连书信都留下了，可不是自己走的么。”

    金雀有些生气地说道：“这人也真是的，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走了！”

    赵凝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到底是因为我，我没有给他想要的回答，不怪她走。”赵凝的手里握着信，却没有打开。金雀想了很久，也没有再说话了。

    赵凝手里握着那封信，回到了晚翠阁，却终是没有打开，她对着信件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她还是没有睡着。

    金雀上前劝说道：“小姐，快睡吧，后天就是上花架的好日子，。别把眼睛熬坏了，那可就不好了。”

    赵凝摸了摸手里的匕首，说道：“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对我有大恩，可我却是不能报答了。”

    金雀说道：“小姐，不瞒您说，我看那个白十二，身份似乎跟普通人不一样，或许是什么厉害人物也说不定。”

    赵凝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觉得是。或许师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才会如此吧。”

    赵凝对着熏笼看了一会儿，又对金雀说道：“雀儿，明天你打点一下东西吧。那个嫁妆胆子也该写好了。”

    金雀说道：“嫁妆单子管家已经写好了，只是她找人来问了问小姐，是不是戴的东西太多了，他问咱们要不要拿出去一点。”

    赵凝摇了摇头，说道：“那就不用了。这些东西都是用的到的。到了老许那里，他也不会管我这些事情，要是留在家里，反而不安全了。”

    金雀忍不住说道：“小姐您可真相信许大人。”

    赵凝回道：“我既然已经答应嫁给许云逸，自然要相信他。夫妻一体，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转眼间，已经到了赵凝和许云逸成亲的日子了。这天，赵府上下通通不曾睡觉。赵凝只是下午眯了一会儿，后半夜就起来梳妆了。

    许云逸早就派来了两个喜娘，帮着打理赵凝成亲的事务。另外还请了萧业择和白绾绾，来帮着她照料一些事情。

    这天，天还没亮的时候，赵凝就坐在了案台前。孙嬷嬷帮她梳好了妇人的高髻，她一面梳头，一面流着眼泪说道：“小姐，您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一转眼间，我老了，您也要出嫁了。只可惜，老爷她看不到了。”

    赵凝连忙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好嬷嬷，您别哭了，就算我要到那边赵府去，您还是要跟着我过去的，您忘了吗？我们之前不是商量了，就算我生了孩子，还要考您照料呢！”

    孙嬷嬷回道：“那是自然，如今老爷不在了，我已经打好主意了，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一旁的白绾绾看了这场景，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帮赵凝摆弄着耳环。给赵凝戴上之后，她才淡然说道：“你现在还是别想这个了，想想你嫁过去之后的日子要紧。”

    赵凝回道：“到时候，还要请白姐姐给我赐教一二。”

    白绾绾摇了摇头，说道：“我最怕麻烦了，你要是实在问我，能解答的，我才给你解答一二，但是你可记得别一直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