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8
字数:8713 加入书签
“不是有了你嘛,我的烦恼自然就少了很多。”老头坐在徐海龙的对面拿起一杯牛奶饮下一大口。“你是叫苏画屏吧?”
我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我看见徐海龙撇过脸来仔细打量着我,一双眼睛里尽是陌生的神色。我猜测不出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既然你加入了我的组织,那么就得听从我的安排。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家伙,他是人鬼星夜,杀手界内排名第二……”
“我听你这话的语气里好像有对我的排名不满啊,no3!”那个明明叫徐海龙却被介绍成星夜的少年随意打断老头的话。
“我姓顾,你以后叫我顾老就行,我是杀手组织血色黄昏的创始人,绰号‘黄昏之鸟’,杀手界内排名第三。在这之前呢,有必要给你讲一讲有些你不知道的事情……”这个姓顾的老头以一副命令者的语气将排山倒海的气势压在一个学生身上,不在意我是否能承受得住。
“我没想到我加入了一个满是杀人犯的邪恶组织,看来学理科并不能让人的脑子理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使我说出了这句话。
“小子,听着,面对上司时要谨慎你的言行,尤其还是一位你应该尊敬的长者,不然你可得吃点苦头,相信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犯的话吧。”他对我的讽刺丝毫不在意,倒是我的“同学”哈哈大笑起来。“我们在评估完你的血技后,打算将你培养成一个魔术师,然后打入国家安全部下属的特别行动局里,其实只需要帮我们一个小忙就行。这是你的搭档,今后你俩得合作,当然了,他在暗处你在明处,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一对密不可分的同伴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吗?”他皱着眉头,好像非常不满我脸上疑惑的表情。
“我现在只想一心一意地学习,考上一所好大学,能不能等我考上大学后再来进行你的计划?”
“不行,一刻也拖延不得……”
“那我能后悔吗?”我真的有点后悔了,这代价似乎不可预料的大,我作下决定逃避国家法律的制裁,以后还得将被计划着挑战法律,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无知才行。
“你现在就可以走出这间房,然后回到家里后,你就会惊喜地发现你的姐姐、父母全都惨死了,鲜血将染红你那温馨的家。”
我默然无语片刻。
“等我满足父母的心愿好吗?只要考上名牌大学后,我就听你的。”无师自通的祈求态度让我浑身颤抖,我听出了我的语气里带着忠诚的央求。
“听我说两句。”徐海龙擦了擦嘴巴,然后走到我面前,坐在我旁边。“我们得重新认识一下,你可以叫我徐海龙,也可以叫我星夜,随便你。”
他挨得我太近,我往旁边挪了几寸。“我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也不想你成为我的同伴。”
“没关系,你现在排斥一个陌生人的热情尚在情理之中,但以后我俩熟悉了后你就不会这么厌恶我了。任何一个人都有好的方面,也都有坏的一面,有正即有反,不是吗?”
“莫比乌斯带就只有一面。”他们听不懂这是个啥东西,但我举了出来,我打算用我的学识来反攻,占据一点主动。“我没在你的身上看到任何好的方面,连你现在脸上的笑容都让我感到极其不舒服、极其的厌恶。”
“你还真是不好交流啊。”他脸上依旧挂着我讨厌的笑容,城府深到我看不清里面藏着什么。
他转过脸去看着顾老头说:“我赞同画屏同学的建议。现在特别行动局盯我盯得紧,尤其是我们在他们眼前谈判失败,一旦发现不能控制住我,就会想方设法地抓捕我。所以,我需要一段时间来转移掉他们的视线,用这段时间来着力调查一些事情,我相信有了你们的帮助会比我一个人快上很多的。”
“你知道的,我组织里的成员已经开始不安分起来了。”听了星夜的话后,顾老的眉宇间突然爬上浓郁的忧愁,“根据情报显示,似乎牵扯上了台湾方面。”
“那岂不是更好,你和你的伙伴又要见面了,可以好好的叙叙旧,谈谈往日之深情厚谊啊。”徐海龙打趣道。
“而且,我的人手有点吃紧——”
“我们可是谈好的,顾老头。”星夜的笑似乎少了一点真诚,“再者说了,它能帮到你。你可别随随便便反悔哦,对于不信守承诺的人,指不定我会干出些什么事儿来。”
“我没有那意思。”顾老踌躇了少顷,然后开口说道:“我前段时间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独自一个人站在黄昏里的夕阳下,不知缘由地用眼睛审视着挂在天际失去耀眼夺目光彩的残阳,突然之间那个圆乎乎的东西扭曲了一下,然后就逐渐变换着形状,好似一个蛋黄正被一双无形的筷子搅拌着。顷刻,那轮残阳就整个的破碎开来,分散成光光点点向我砸落而来,我惊恐地大声呼喊。它们掉落在我的身上,灼热的温度烧得我十分痛苦,在我快要承受不住之时,它们消散不见踪影,所有的都消失不见了。我望着空荡荡的天野,望着那连原先染红周围云朵的霞光也消失得彻彻底底的天际尽头,泪水从我眼眶溢流出来,接着一阵狠命掐住喉咙似的窒息涌上来,身上也背负起了重逾千斤的分量,我使劲儿地挣扎,努力地挣扎,疯狂地挣扎,痛苦地挣扎,拼了命地挣扎,我看见一只凭空出现的鸟落在我旁边,它歪着头看着我挣扎的惨状,我不明所以地醒转过来。”他脸色沉重地盯着徐海龙,我从他的口里听出了哀求的语气。“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我非常急切地需要你的帮助。当那个小女孩在我的面前将手中持的刀命名为‘武则天’的时候,绝望就像是翻天的潮水般涌上我的心头,我拿起‘权力’与‘敬畏’的信心在那一刻完完全全地磨灭了个干净。现在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我不想再抱着‘拖一天是一天’这种想法了。”
“你做了什么梦,怎么想的关我屁事儿,”徐海龙不为顾老真诚祈求的眼神所动,他的这一两句话里的固执和轻蔑不可动摇并坚不可摧。他平淡而轻松地接着说道:“就按他说得办,没得商量!你知道特别行动局和我的仇怨,他们现在没动手抓我,是还没有足够的信心和实力能保证成功地将我抓捕。这段时间里,我也需要再次隐藏起来,确保计划的万无一失。”
顾老眼睛里的痛苦之色暴露在我和徐海龙的面前。“那好吧,只是我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两人的交谈像是忽略了我,我坐在那里愣神地听他们说来说去,也不知道谈论了些什么。等这场对话结束后,顾老才又重新将话题引到我的身上。
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让我去特别行动局做卧底。虽然我也不明白特别行动局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们好像非常的小心谨慎,让我知道的信息十分有限。
4
看来是为了圆我考大学的这一重要梦想,顾老不得已将计划推迟了两年。这里面的功劳应该全都算在我的同学身上,是他的执拗让我可以平静地过完接下来的两年。
可是我和我所讨厌的人之间的关系近了一步,无形中的联系也加深了一层。
当我坐在教室里的时候,总是能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看,回过头去就会发现是徐海龙笑容里灼烈的目光,灼烈得似乎要把我给燃烧焚尽一样。他看起来还是像以前那样,只是对我的关注多了一点:我喊他交物理作业时,会和他深邃的眸子对视,迫使我不得不主动避开;在和他面对面走过时,他会给我送上一个神秘的微笑,内心的慌乱会使我转移掉视线;他甚至认识熟悉了钟无盐,每次看见他和她说话,纠结与挣扎就在舔舐我孱弱的精神,我在徘徊不定。
我害怕那对眸子,心生畏怯,不敢与之长久对视,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学习上。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摆脱不了那双漆黑似深渊的瞳孔。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想起它,一个人走路的时候也感到周围有双眼睛,面前近在咫尺的无盐的瞳孔也会幻化成他的眼睛一样,盯着我。我发现我已无路可逃了。
有次,在上厕所时,我不小心将尿液滋到了站在尿槽旁的其他班一个烟鬼的脚上。他愤怒地打了我一巴掌,揪着我的衣服让我给他擦干净。我甚至都没有还手的勇气。可耻的懦弱让我双眼噙满疼痛害怕的软弱之泪,嘴里不断小声嘟囔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却是他救了我,那个我最讨厌的垃圾徐海龙。我没有对他说声谢谢,这两个字似乎很难说出口。当我走出那个罪恶之地,理智的光辉让我意识到眼泪会带来羞耻,我躲在角落里仔细用手背手心揉着发红的眼眶和湿润的睫毛,在衣袖上擦干收不回去的“珍珠粒”。
假装平静地走进教室后,我没有理会无盐惊讶关切的问话,因为委屈还盘踞在我的喉头,我怕我一张口说话泄了气就会哇哇大哭起来——在众多同学面前,像个小孩子那样哇哇大哭。这样会使得我今后没法见人,往后他们在谈论起荣誉榜榜首的苏画屏时,会加上一个前缀:哭泣的。
爱哭的年级第一,像个小孩儿。他们会这么认为。
而且我还是一个男人,一个上了高中的大男孩。
那么今后荣誉与羞耻将同时上榜。
那缭绕在厕所里蜿蜒漂浮的烟雾,飞散在空气中盖过尿渍味的尼古丁味道,尿槽里被浸湿的泛黄烟头、窗台上的一小截烟灰、依靠在墙壁上吸烟的烟鬼的自以为潇洒的丑陋姿势,它们都让我更加地憎恨烟。
某一天,猛然之间我想起了两年多前清明节去游玩时匆匆一瞥的那个中年人的眼睛,和这双眼睛一模一样。虽然他们的眼睛形状外形不一样,但相同的是两只瞳孔里的世界,仿佛一个黑洞,一个漩涡,被它凝视就会陷在里面不可逃逸。
姐姐在家的最后一个晚上,我正在灯下写作业,她突然在我背后说道:“从一开始以来的害怕都没有使你激生出一缕反抗斗争的勇气,我越来越觉得,上天将勇敢与坚强恩赐给了我,同时将畏惧与脆弱施予在了你的身上。可能这也是我长你三岁的原因,我是你的姐姐,我会保护你的,如同崔斯坦一样英勇无畏地与周围可怖的妖魔鬼怪战斗。”
我诧异地转过上半身来。我向她公开了我的秘密,也隐瞒了我的想法,但她却总是能直指我内心深处的柔弱与彷徨。我成为了一个里里外外完全透明的人,她通过她的无可指摘的行为和言语,在循序善意地进入到我的内心,为我疏导。
她将书签夹在书页间,把书合上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掀开被子下床,裸赤着一双脚走到我的旁边——伴着席梦思床垫的低沉欢叫来到我的面前。流萤伸手抱住了我的头。
隔着一层棉质睡衣,我的脸颊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正在发育中的胸部的柔软与温暖,随着呼吸微微地起伏,我伸手圈住她的腰,舒心而贪婪地将五官紧紧贴在上面。她用双手温柔的揉搓着我的头发,坚硬似铁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裹挟着三十七度多的体温的二氧化碳呼气流泻进我的脖颈,吹佛动脊背弯里的细小汗毛。
“我会尽力保护你的。”
放心大胆的安心止住了我疯狂奔跑着的野马,它此时正缓缓迈步前行,顺着缰绳上的示意信步而游。我喃喃自语,说得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感觉到疲乏劳累倾轧在身体上。从眼皮缝里我看到那面小小的白墙承载不了微灯给我俩制造出的巨大投影,它都扭曲变形了。
冥思苦想不出的每一道题都是那么的难。每张试卷都会有一道压轴的难题等待解决,我一路骁勇善战、过关斩将,也会被这道印在试卷最后一页上的题目所难住。我能俯首提笔尝试性地奋战,答题的大片空白区域里会留下或赫赫功绩,或尸骨如山。幸运的是,我还可以求助别人的帮忙。
然而让我畏惧的是,考试时我单枪匹马、孤立无援,更不能痛改前非,矫饰过错。
☆、皇权与公正
1
李希柘在村子里第一次见到了南国纷飞飘舞的白雪。
他是被露在棉被外面的一只脚给冷醒的。在浅层睡眠里,他缩脚回温暖的床窝,蜷缩成了一只虾的形状。黎明女神送来可喜的白昼,仿若无物的白光稀稀落落地在昏暗的屋子里摸索探寻。
当他打开吱呀乱叫的厚重的老木门时,眼前所见皆是一片雪白,是可喜的白,洁白的白,纯真的白。婉约细腻的雪精灵像是自天国而来的使者,降临人间大地与民同乐,平白无故就掀动了他胸腹之中的一腔欣喜之情。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下雪时的寒冷,他将双手和脖颈尽量缩进衣服里,下楼看见王大军正在给鸡圈搭棚子。
“昨晚可能吹了风,半个月前搭得鸡棚子被吹开了,栅栏也被吹得歪歪斜斜的。”王大军一边忙碌一边扯话,一张起皱的脸和一双手被冻得通红。“哎呀——可怜了我的鸡啊,全被冻死了。”
果然,鸡圈里的鸡子们都被冻得浑身僵硬了,僵卧在残雪冷风之中。
任何人都能听出大叔口中的嘘叹和自责:“怪我昨天不灵醒,没有想到这一点,只顾着自己暖和了。”他将鸡的尸体挨个拎到门前的石台上。“今天中午吃鸡肉补补啊,小哥。”
冻僵的手指捧着暖和的印花白瓷碗,另外碗壁上还有两行喜色的红字:颜家蔡仕珍女士九十大寿,全体儿女共贺。
两人并排坐在门槛上,像父与子,在碗里腾腾而起的热气和口鼻中漏散出的呼气里,口鼻里发出吃饭食的响动。
“我还是第一次见雪,”李希柘喝下一口暖胃的热汤,说道:“这雪既不像盐,也不像柳絮,我看更像是花瓣,像残花纷落。”他拍下了几张冬早下雪的照片分别发给了李娟和谷雨,此时偷用了李娟给他发的评说。
李娟和他谈起《世说新语·咏雪》里的词句,让他暗自悔恨当时没好好听课,但心底却没有一点被女孩学识压倒的自卑感,这其中的因由自是不言而明——李娟喜欢他。
相比之下,谷雨回复的“冬雪之后便是春日”让李希柘懊恼不已。他这个“农盲”不知道二十四节气中的“谷雨”是什么时候,当即翻看了手机中的日历才知道“谷雨”是在农历三月二十四,因而错失掉侃侃而谈的良机。
所有的被爱者,在施爱者面前总是充满着不可解释的自信,无论在哪方面,好像自己都是一个底气十足的巨人。或许被爱者赶不上施爱者,但只要一想到“他喜欢我”,本应出现的自卑或羞愧瞬间被泯灭在垃圾堆中。然而,反过来却是大不一样:施爱者无论怎样表现自己,都会存在着或深或浅的自卑与害怕。
他们也只不过是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梦见的泥足巨人罢了。
“雪就是雪嘛,哪里像什么不像什么。”大军叔闷声说道。
“可每一片雪都是不一样的。有的像叶子,有的像哑铃,有的像花,还有三角形的,六边形的,各式各样、奇形怪状,还真看不出来啊,竟然有这么多的形状。”
“是吗?还真是奇怪啊。”大叔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热汤,起身回屋,站到锅灶前准备洗碗。“待会儿送邻里几只鸡,余下的自己留着吃。小哥多留几天吧,我的那些鸡啊一个人吃不完,怎么样?”
“好啊。”年轻人坐在灶前,将手伸进仍余有火星子的灶孔里。“不过我留在这儿尽是吃白食,也帮不上大叔什么忙,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可以吩咐我做,我也可以学下一点生活之道。”
“那待会儿我们给鸡破肚挖肠啊。”大叔将洗碗水倒掉后,又加了一半清水,“小哥杀过鸡挖过肠吗?”
“这倒没有,我只杀过人。呃——可能无意之间还踩死过一些小虫子。”
“我看你谈起杀人来脸上很平静,难道你不信因果报应吗?”
“那只怕整个组织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啊。”李希柘握着沉甸甸的火钳在灶灰里左右拨弄了几下,又有新的火星子微微闪亮在其中。“小时候的梦想是仗剑走天涯,如今做是做到了,可被国家与社会所不能容忍。”
他学会了烧火的技能。并且独立地烧沸了一锅水来证明自己,即使表现得有点狼狈。
王大叔舀了滚烫的热水在桶里,然后将一只僵硬的鸡整个地浸没在水中,约莫十分钟后,捞起来开始扯鸡毛。
他在一旁看着觉得新鲜,也动手拔扯了几次,每次都毫不费力地揪下一大团漂亮的羽毛。没一会儿功夫,一只光秃秃的鸡就被放在了菜板上。
等到大叔用菜刀破开鸡肚时,他忍受不了腥气,跑开了,借口说去拿工刀。
在村子里走小道串窄巷,一副闲人的模样,他找到羊娃子的家,问其家人得知羊娃子去铁匠铺子了。一路上找不到一两个搭话闲谈的好友结伴而行,捏了几个雪团子扔在水塘里、田埂上、树梢间,不多时便没了兴趣,手还被冻得通红透亮。
碰见一群一窝欢叫的小孩子在打雪仗、堆雪人,他自视也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了,拉不下脸去欺负一群小孩子,路过时僵硬地谈笑一两句,自是一点也不有趣。偶尔看见田地里有忙碌的庄稼人,他也不懂他们在干些什么事儿,因为陌生,连问上一两句也是难以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