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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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有意的,他心想。顿时心中泛起一阵后悔与愧疚。
然而,在愧疚刚刚冒出头之际,就被惊恐淹没个彻底。
原先那个被他切断的身躯居然化成了一道黑影,随即,那道黑影便融入了其他敌手的身体上。
难道这些家伙不是人吗?他在心底暗自思忖。
短暂的恍惚带来几乎要命的危险。他被后面两个家伙举刀劈下,在横刀防守时,因力有所殆,偏左的长刀顺着他的刀刃滑下,砍进他的左肩膀上。与此同时,旁边又刺来两刀。他痛叫一声,挣扎着向后躺下,仰头挥刀滑过,拨打开后面攻击来的敌人。
范围越来越小了。他的力气也越来越少了。他现在连掏出手机打个电话的机会都没有了,只是希望自己的两个队员赶紧赶到,然后叫救援。
他已经受了多处伤。他只是在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在战斗着。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许就是下一个瞬间。
他不想死。他死了之后家里就只剩下一个在乡下种地的爷爷了。他要努力地活下去,不仅仅为了自己,为了孤独的爷爷,还为了自己那可怜的双亲。他看着他们被那两个混蛋用刀砍死在家里的玄关处。而诱发这场惨案的仅仅只是他和父母在吃完晚饭回家途中不小心撞了一下喝醉了酒的两个王八蛋。于是那两个家伙就找上了门。两把砍刀……
韩柠的长刀已经卷了刃,右手也快要握不住刀柄了。突然之间,他像是进入到了一种模糊朦胧的状态,像是在做梦,耳边响起无数刀口相碰的声音,还有昏沉的暗夜,在包裹着,四周漆黑的怪物,在盯看着。他在用力地向外拔深陷与泥淖的双脚,好费劲儿,他用上了嘶吼出声的全部气力。
他将左手伸到右边的腰间,拔出那把沉甸甸的67式□□。
在犹豫了一瞬间后,□□在左手掌里被握紧。他对着其中一个杀手的脑袋开了一枪。
子弹瞬间出膛造成的噪音似乎惊醒了他。
如此近距离之下,那颗高速旋转着前进的子弹眨眼间便穿过了那个杀手的额头,兀自一个洞彰显在上面,但并没有见到有猩红的血液流下来。接下来的几秒时间里,他仍然没有忏悔愧怍的时间。
但他留神观察了一会儿,骇然发现尸体很快就消散了,就像是一抹黑烟,消散在拥挤的人群里。
这怎么可能呢?他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可为了保命,这个真相却使他相信自己所见的并不是虚假幻象——他也不会去说服自己那是假的——于是,韩柠便不在有所顾虑。他左手持枪,右手拿刀,两相配合,一刀斩过几人,扭身对着后面偷袭而来的杀手连连开枪。
子弹很快就被打光,他只能持刀对抗。
然而,周围数不清的敌手不断涌来,就算他是钢铁之躯,也承受不住连续不断的剧烈运动,况且他还没有一颗运动员的强健心脏。我甚至都腾不出手去打求救电话,我真的要死在这里吗?他心里比以往任何时刻都希望自己的两个下属赶快到来,看到他身处险境后向局里求救。他也第一次知道了团队合作的重要性。孤勇的匹夫是多么的愚蠢啊!
据此约一百米处的蒋照天,从一开始看到密密麻麻的黑影后就吓得惊呆了。这果然是一个陷阱。他遥望着被包围起来依稀可见的韩柠,心生不安和歉意。如果他的情报能够准确点的话,也就不会出现这一幕了。可事实上,他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他的能力只适用于追踪目标,并不能得知目标是否设下陷阱。
蒋照天有些焦急。韩柠是特别行动局的人,而且是行动科一位实力不凡的成员,若是今天他死在这里,那么一定会被究责的。但是,他却没有帮他分担危险的能力。他甚至都提不起重一公斤多的长刀,更别说挥舞了。以往的每次,蒋照天在对待上面安排的训练时,都马马虎虎地敷衍。他一直觉得,他只是一个情报人员,这种打杀的工作与他无关。他也从来没考虑过也许自己会有陷入危险的一天。在面对血技者时,就算他接收过系统的体能等诸多训练,也只是死得晚几分钟的问题罢了。这是他以此说服自己的不充分理由。
他刚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求援时,看到其中一个杀手手拿长刀向他奔袭而来。
蒋照天立即作下决定点燃发动机,转动方向盘准备逃离这个地方。等他将车转过九十度时,他扭头向跑来的那个杀手瞟了一眼,在他继续打方向盘的下一个瞬间,猛然意识到他只看到了一个人。
“卧槽!”他惧怕地惊呼一声,冷汗瞬间冒出了额头。
一道黑影好像在车窗外一晃而过。
“妈的!”他咒骂了一句,发现自己的车窗没有关好,虽然这层玻璃挡不住锋利的刀刃,但至少多了一层防护,心理上也就多了一层安慰。
不等他细想,一把长刀就从旁边伸了进来。他立马关上车窗,但车窗关上的速度比较缓慢,照此下去,下一秒他的胸口上或者脑袋上就会插进一把刀了。
蒋照天快速作出应急反应,猛打方向盘。汽车原本已经朝向来时的方向,此刻为了保命,他又多转了一圈。轮胎与地面摩擦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好在他的车技还不赖——但从车窗外伸进来的那把长刀被甩了出去,车窗也成功地关上了。他心有余悸地喘出两口浊气。
就在转圈的途中,车顶上似乎落下了一个重物,不用猜也知道是另外一个杀手李希柘赶到了。
呲!
长刀穿过车顶,一大截露在了他的眼前,敏感的皮肤甚而感觉到了刀刃上的寒气,那颗上次吃完火锅后长在脸上的痘痘也害怕似的疼了一刹那。幸好他调的座位比较靠后,否则这一刀下去非得搅烂他的脑袋瓜不可。
尽管如此,他的鼻子还是被划破了一道血线。当他压下眼皮用余光扫到鲜血溢出并顺着鼻梁往下淌,接着流进了他的口中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完全躲过那一刀。他尝到了自己身体里奔涌着的血液的味道。
双手双脚没有闲着,汽车再次朝向来时的方向。他猛踩油门,同时双手左右转动方向盘,汽车在公路上走出s路线,打算将车顶上的家伙甩出去。
然而,上面的那个家伙像是一块粘起来的口香糖,扒拉着车顶怎么甩也甩不掉。穿过车顶的那把利刃顺着车行走的方向锋利的切割着顶棚,出现一道弯弯曲曲的裂缝。
李希柘趴伏在汽车的前挡风玻璃上,双手向上紧握住刀柄,整个身子随着汽车剧烈的摆动而左右摇摆。
正此时,蒋照天决定开车撞向旁边的护栏,想要撞死前面的李希柘。
杀手立马松开一只手,顺着车的转动的惯性摆向一边,借此逃过一劫,在司机倒退这段时间里,重新爬上车顶,蹲在上面后快速地拔出了长刀,然后一个后跃,跳下车,落在地上。
汽车满身伤痕地绝尘而去。
蒋照天狂踩油门,速度达到了一百二十迈,值得庆幸的是,此时这条道上并没有来的车辆。
大概开出十几公里,他猜测着对方应该不会追来了,因为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他。于是将车缓慢停靠在路旁,但他依然不敢大意,从前座溜到后排,半躺在座位上,时刻警惕着车周身的变化,一边用卫生纸擦拭着鼻子上流出的血。
心脏在胸腔里狂乱跳动,好似要从嗓子口里跳出来。
稍微平复了一下急骤的心跳后,他翻找出手机打开,发现和他联系的特别行动局里只有韩柠这一个人。由此,他就没有办法搬救兵。
犹豫接着蔓生在心间,其实他并没有义务去拯救韩柠——为他打一个求救电话。他顶多被关几天,然后被上面调到边缘小城去。
一分钟后,他拿起手机,给情报部门的上司打去电话。
在这段时间里,韩柠只能靠自己了。情报部门接到他的电话后,肯定会评估犹豫一段时间,若是他们决定向特局求救后,那么韩柠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就行。其余情况之下,他就只有等死了。
2 教义
韩柠身体的肌肉开始痉挛起来,指节开始僵硬,他的动作逐渐变得迟缓。虽然韩柠的脸上没有一点一滴敌人的血,但身上的衣服却被自己伤口溢出的血染红了。他不知道受了多少次伤,每次的伤口有多深,他恍惚中庆幸自己竟然还没流血而死,这已是上天对他的特别眷顾了。
困在这个包围圈里后,他丝毫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好像连空气都被密集的敌人挤压得稀薄起来,只得在苦苦地支撑着。
时间过去了一刻钟,或许是半个小时吧。他不知道。四周还是无穷无尽的黑影杀手——杀了多少个了?谁帮他计数了吗?——那抓在手中的一把把闪亮的锋利长刀,在贪婪地盯视着中间的这块肥肉,如同刀俎盯着菜板上的鱼肉。此时此刻,他犹如一头待宰的牛犊羊羔,好似在徒劳无功地挣扎嘶鸣着,期盼着别人能听见他的悲鸣而来拯救他。仍在驱使他挥舞手中利刃的是心中那股不息不灭的狂热信念,那并非虔诚信徒对宗教的执拗信仰,而是由血而生的灼烈信念。由此可知,一个人有着信仰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啊,它或许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价值收获,却能在关键时刻滋润你的精神和灵魂,带给你无与伦比的力量。
心脏,无力再剧烈跳动,开始疲惫,他感受不到它的热切呼吸了;喉咙,干渴难耐,可没有时间停下来好好地咳嗽一阵,将淤积在咽喉里的不适尽情地咳出体外;脚上的运动鞋随着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磨擦着脚底,偶尔重重踏在地上会有一股隐约的疼痛传上来——可能已经磨破了皮;就连身体的温度也像是被运动卷带起的风裹走了几度。身体上的汗水和鲜血在皮肤上吸热,在体温的炙烤下蒸发,在弥漫出几寸之后消散。夜空里的星星好像换了几个位置,这些不知多少光年外的光在述说着宇宙的历史。
在他恍惚的一瞬间,他又身中两刀,可身体的神经似乎都已经疲倦下来,不再将痛感传输到中枢神经处。只是刀锋冰冷的触感在提醒他受伤了。
“我亲爱的朋友,骄傲的二队队长……”韩柠像是一个处在弥留状态,虚弱的感官仿佛听见了来自天国的召唤。
“你是否接受来自朋友的救援呢?或者说,来自于你所讨厌的高傲的女人的帮助呢?”
“韩柠队长,你现在似乎已经无力抗争了,身体疲累到了极致,不出几分钟就会魂归天堂,亲吻上帝了。”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响。
“可你身为一个男人的骄傲能接受一个女人的援救吗?”这是在讽刺他吗?“回答我,你是否能放低你的姿态,撇下你男人的自尊心向我求救。”好高傲的蔑视啊!
锋利的一刀再次划开他的皮肉,清晰的感觉将他从弥留之态中拉扯回现实。透过昏沉的黑夜,他看见公路旁的照明灯上站着一道身影,看不清面容,但从那齐肩的长发可以勉强判断出是一个女人。
“救救我……”他的声音早已嘶哑,喉间吐出的这几个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只见路灯上的身影向前跳了两盏,离得更近之下,她的身影和他认识的一个女人渐渐重合起来。
“你能接受一个女人的帮助吗?”
他没法顾及他的自尊心了。“救我……”声音还是很低。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女人在没有听到他求救的声音之前,是绝不会拔刀相助的。所以,她同时令一部分所讨厌。
女人的手里拿着一本书!她嘴里喃喃地念道:“‘人有肉体,它同时又是人的负担和诱惑。人拖着它但受它的支配……’”
没错,一定是她!
“‘而人应当对它进行监视、加以约束、实行控制,必须是到了最终才服从它。在这种服从里面,虽然难免会有过失,但在此情况下犯下的过失是可以得到宽恕的。那是一种堕落,但只堕于膝头,在祈祷中还可自赎……’”
“黄队长,救我!”这次他的声音大了不少,可耗掉了他不少的气力。他挥刀再次挡开向他攻来的利刃,也再次受伤了。他欣喜地意识到,希望的出现使得他凭空增添了些许抵抗的力气,如同躺在病床上身患绝症的病人,突然听说可以根治病症。
“‘成为圣人,那是一种例外;成为正直的人,却是人间的正道。你们尽管在歧路徘徊、失足、犯错误,但最后还是应当做个正直的人……’”
她低声的念诵从路旁上站立的人影口中发出,平平淡淡的念诵,没有声情并茂,不曾温声细语,更没有让人一听就内心激涌澎湃的感情的语气。听上去,只是略感兴趣而随口低声朗诵出来的一样。
韩柠并没有听清她口中的念诵,兴许是利刃相碰混杂在一起而令他没有捕捉到,也可能是这夜太暗沉了,连声音都能吞噬殆尽。他感到一阵一阵的恼怒,觉得她是故意拖延时间,是在报复他以前对她的挑衅和轻视。这个女人的眼里容不下挑衅和轻视,同时,也是一个特别记仇的家伙。
这个混账女人。他在心底暗骂一句。“黄队长,请救救我——”他用长刀拨开几个围上来的敌人之后,猛然提起一口气对着她大吼一声。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震天价的响,但足够让她清楚地听见了。
“‘不犯错误,那是天使的梦想;尽量少犯错误,这是人的准则。错误就像地心具有引力,尘世的一切都免不了犯错误。’”
啪!
这是书合上的声音。那是一本看起来相当后的著作。
“我终究有一颗仁慈的心呐,不愿见自己的同伴受到死亡的威胁,不会对凶恶的罪犯视而不见。”她低声对着下方的打斗说道。“韩柠队长,放下你对女人的偏见,摈弃你的大男子主义,接受我这位女人的援助之手吧。”她不紧不慢地把那本厚书放进胸前斜跨着的一个包里,大小刚刚能装下它,只是显得鼓鼓囊囊,乍看之下,还会觉得这个女人有着一对傲人的丰满胸脯。
女人伸手抓住背在后背的刀柄,优雅地抽出利刃。在刀出鞘的同时,她跳跃上半空一个完美的翻转旋身,下一秒,她如一只轻巧的剪春燕子却又强势如老鹰捕蛇的雄伟姿态,落在战斗的中央。从空中降临而来,宛如美丽的女神驾临尘世,保护她宠爱着的凡人。“我接受韩队长犯下的错误,但不会原谅你犯下的错误。”
韩柠惊若天仙地看着女人完美的背影,对她的话不闻不答。
“亲爱的韩队长,是否承女人的情呀?”女人横着一刀逼开来犯之敌,然后回身对着韩柠俨然一笑。那笑看上去却饱含犀利。
“尊敬的黄队长,你的姿势无可否认是很优雅的,你的背影也是无可挑剔的美丽,但请注意你的长发,甩在了一个无辜之人的脸上。”韩柠终于可以歇息一会儿了,他停下动作调侃一句。
“嗯……我的同伴说得有道理,这三千烦恼丝确实很麻烦,哪次定当一刀切下,剪除忧愁。”黄队长迅疾如电,打完一圈之后,“麻烦再坚持两秒钟,我挽上发。”
“不,”韩柠瘫坐到地上,摆摆手。“从你来的那一刻我就全权交给你了。我浑身是伤,体力也透支得差不多了。该歇息歇息了,我一秒都坚持不了。”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
“噢……傲慢的男人呐,竟然也会有一天依仗他所轻视的女人。”女人用一张本色的淡红口唇咬住刀背,然后从胸前的装书的包里拿出那支红色的钢笔,递给韩柠。
韩队长举起左手接住,右手撑在地上支起上半身。等她抬起双手归拢抓起一把乌黑的头发后,他便将那支绯红的钢笔递给已经挽结好发髻的女人。女人接过后,插进脑后的发髻之中,旋即,拿下刀逼上前去。
“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吧?不错,配合得还蛮好的。”他现在可以慢悠悠地讲几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