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

    崔霓睡了个懒觉，起床后洗澡打扮，又去餐厅吃了一顿早餐后，才慢条斯理地来到咖啡厅。

    等在咖啡厅里的杨律师早已不耐，他烦闷地啧了一声，喊来服务生准备结账走人。

    就在这时，一道清澈动听的女声响起：“请问你是杨律师吗？”

    杨律师蹙眉抬头，率先映入视线的是一双白皙修长的腿，往上则是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最后杨律师的目光才定格在崔霓微笑的脸上——

    今日的崔霓穿得很是讲究，新买的浅灰色吊带小短裙衬托出窈窕的身段，背后是露出大片雪白肌肤的镂空设计，如墨般乌黑柔软的发丝披散在肩头，包裹着一张巴掌大小的精致脸蛋。

    光洁白皙的皮肤上早已没了那天可怖的疤痕。

    杨律师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连忙起身，双颊微红局促回道：“是、是的。”

    “你好，杨律师。”崔霓抱歉道，“让你久等了。”

    确实等了很久，久得杨律师甚至酝酿好了一肚子冷嘲热讽的话，可是现在，那些话悉数卡在喉管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这不是杨律师第一次见到“葛蔓”。

    一个月前宣文柏在葛静乔的枕边风下和“葛蔓”闹离婚时，就数次委托杨律师给“葛蔓”送去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那时的“葛蔓”已被宣文柏的冷暴力折磨得痛苦不堪，形象不修边幅，穿着脏兮兮涂满颜料的衣服会客，听闻杨律师的来意后更是像疯了一样撕了协议书，拿起水果刀把杨律师逼出了别墅。

    无论如何，杨律师都无法将那个疯女人和眼前这个精致漂亮的女人扯上关系……他怔怔望了崔霓许久，最后在崔霓轻微的咳嗽声中才蓦地收回几乎要瞪出来的双眼。

    “不好意思，失态了。”杨律师笑了笑，走过去替崔霓拉开椅子，视线不由自主往崔霓白皙的脖颈上晃了下，眼神微荡。

    崔霓抿唇淡笑，顺势坐下：“谢谢。”

    “喝点什么？”杨律师又问，以前他绝对没有这么充足的耐心对待崔霓，今天仿佛着了魔似的。

    “橙汁。”崔霓说，等杨律师对服务生点完单后，她单手微撑着下巴，眼眸半阖，淡道，“宣文柏没来？”

    杨律师哑然，目光停留在崔霓漂亮的锁骨上，他的眼神有些露骨，心里却莫名其妙感到心疼。

    他不忍心告知女人，其实她的丈夫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只含糊道：“宣总临时有事，便让我来处理这些。”

    “挺好的。”正好崔霓也不想看到宣文柏那张让人倒胃口的脸，她垂眸看向摆放在面前的文件，“我签个字就行了吗？”

    杨律师观察着崔霓的反应，心知这个女人是彻底放弃了这段感情，他叹息着应了一声，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不知不觉变得温和许多。

    签好各式文件，又谈妥后续工作后，杨律师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临走前，杨律师到底没忍住说：“葛小姐恕我直言，有些男人是体贴的情人，但不代表他们也是合格的丈夫，他不是你的良人，以你的条件值得被更好的男人疼爱。”

    崔霓不语，抬头看向杨律师，阳光下她的肌肤如同精美干净的瓷器一样雪白光滑，漆黑的眸子呈现出稍浅的色泽，恍若盛满繁星。

    杨律师看得入神，情不自禁道：“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崔霓顿了顿，突然笑道：“那麻烦你帮我把这些股份转卖出去吧。”

    这下轮到杨律师怔住了，还未等他出声，又听得崔霓说：“我需要钱。”

    杨律师：“……”

    *

    当天晚上，崔霓就接到宣文柏气急败坏的电话。

    “你没钱直接跟我说啊，我什么时候缺过你钱了？还让杨凯帮你转卖股份，你他妈想钱想疯了是吗！你存心让我在别人面前丢人现眼！”

    房间内灯光昏暗，舒畅的轻音乐在空气中静静流淌，崔霓正躺在小床上，感受着技师帮她轻轻按压太阳穴的熟练手法。

    要不是她脸上敷了一层厚实的面膜，真恨不得仰天大笑两声。

    宣文柏向来注重脸面，鲜少在电话里有失形象的鬼吼鬼叫，看来今天她的行为着实把他气惨了。

    不过宣文柏越愤怒，她就越愉悦，闭着眼睛轻飘飘地说：“我们都离婚了，我怎么好意思问你要钱呢？”

    这话传到宣文柏耳中，又是一桶汽油哗啦啦浇灌在那团本就旺盛的心火上，他气得连续说了两个好啊，心想婚还没离成，这贱女人就已经想着离婚之后的事了，敢情这么久就盼着离了婚出去逍遥自在。

    也是，毕竟那晚都敢对他动手了，呵，抛弃爱情的女人果然这么绝情！

    “你别忘了我们只签了离婚协议，还去没民政局拿证，我他妈随时可以把那张纸给撕了！”

    怒火中烧的宣文柏不断爆粗口，他的情绪接近失控，旁边立即有一道温柔的熟悉女声安抚道：“文柏你冷静一点，别气坏了身子……”

    话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女人被谁捂住了嘴巴。

    不知过了多久，宣文柏才欲盖弥彰地咳嗽两声，用命令的口吻说：“我会替你跟杨凯说一声，那些股份就不用卖了，你缺多少钱跟我说便是，以后少做出那些丢我脸的事情来。”

    崔霓想象着葛静乔被宣文柏做贼似的捂住嘴巴后铁青的脸，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她微睁开眼，毫不掩饰眸地的嘲讽之意，却没有拒绝宣文柏给她钱的举动：“既然你这么主动的话，就给我打五百万吧，正好我需要钱给奶奶买礼物。”

    宣奶奶是整个宣家里唯一对“葛蔓”好的人，下周五就是老人家的八十岁大寿，崔霓自然不能缺席。

    其实“葛蔓”早在两个月前就在准备宣奶奶的生日礼物了，也使出浑身解数想利用这次机会修复她与宣文柏的婚姻关系。

    可惜如果崔霓没来的话，“葛蔓”早已躺在医院里，不仅错过了她和宣奶奶见面的机会，而且直到最后抑郁而终也没来得及看上宣奶奶一眼。

    想到这里，崔霓眼底的郁气更浓。

    哪知道宣文柏听了她这番话，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霎时来了火气：“我宣家的长辈不需要你这个外人花钱送礼，那笔钱我会汇到你卡上，自个儿留着好好生活吧，别回我宣家找存在感。”

    虽然“葛蔓”提前很久开始准备宣奶奶的生日礼物，但是宣文柏从未答应过带她出席寿宴。

    被蒙在鼓里的“葛蔓”不知道缘由，可崔霓心里是一清二楚——宣文柏不过是早就允诺了葛静乔，会在宣奶奶的寿宴上邀她作女伴。

    有了葛静乔，葛蔓就只能独守空房了。

    崔霓嘴角掀起一抹冷冽的笑容，状似为难道：“可是你奶奶都主动打电话来邀请我了，我总不至于让一个老人家为难吧。”

    “你这是在威胁我？”宣文柏恨恨咬牙道，他看了眼安静站在旁边的葛静乔，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烦闷情绪。

    崔霓淡笑：“你有什么可值得我威胁的？”

    宣文柏怒道：“我可以给你钱，但你必须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不然那五百万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真是好样的。”崔霓话语间的笑意更甚，却始终挟着一股冷意与嘲讽，“你以为我缺你那几个钱吗？你可省省吧，这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有钱的男人遍地都是。”

    “你！”宣文柏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没看出来你这个女人居然这么不要脸！”

    崔霓：“我跟你比不要脸，还差得远。”

    “葛！蔓！”宣文柏咆哮。

    “我在呢。”崔霓笑得开怀，“我们下周见哦。”

    说着，挂断了电话，听筒里宣文柏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也戛然而止。

    房间仍旧非常安静。

    技师熟练地按摩着崔霓的腰部，似乎并没有受到她这通电话的影响。

    崔霓拿着手机顿了一会儿，从通讯录里找到葛母的电话，点进短信，一眼就看到满页面的内容，无一例外是葛母吩咐“葛蔓”办事的短信。

    崔霓冷笑，发了条短信过去，说她和宣文柏离婚了。

    可惜直到一个小时后，崔霓穿好衣服离开美容院，她都没有收到葛母的回信。

    崔霓坐在出租车里，面无表情看着那条石沉大海的短信，眼底的寒霜像是要顺着目光蔓延出来。

    良久，她翘起唇角。

    好戏才要上演。

    *

    另一边，宣文柏忿忿不平地回拨了三次电话，却始终被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给“葛蔓”拉黑了。

    宣文柏气结，扬起将手机摔到地上。

    等在边上的葛静乔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黑眸上笼上一层湿漉漉的雾气，她小心翼翼上前搂住宣文柏的肩膀：“文柏，你没事吧？”

    “我没事。”宣文柏没有心思和葛静乔亲热，烦躁地将人拉开，只见葛静乔担忧地注视着自己。

    不知为何，面对着葛静乔的脸，他脑海里却冷不丁浮现出“葛蔓”那张女王般艳丽得耀眼的冷淡面容。

    一时间，宣文柏竟有些后悔之前答应了葛静乔那么无理的要求。

    比起“葛蔓”，葛静乔到底平凡了些，光是一些小模特就能轻而易举压住她的风头。

    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