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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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盗比例为70%, 请支持正版~——from:小钟&昭昭后援会  她没有问钟邵奇来这里的因由和立场, 以她对他的了解, 既然过来,一定是有了万全的说法, 而那些说法,只需要讲给外人听——她不算在范畴之内。

    陈昭把橘子放回果篮, 病床边, 钟邵奇在她方才的位置坐下。

    抽几张纸巾,给老人擦擦口水, 随即用吸管喂人喝水,不时拍拍胸膛给老人顺气。

    他像一个普普通通的晚辈,侍奉在老人的床前, 没有半点不耐烦,也没有半点嫌弃。

    好一会儿,等老人的眼神逐渐聚了焦, 痴痴望向他, 方才低声而恳切地说一句:“我是小钟, ”他指指自己, “爷爷,你不认识我了?”

    老人呆滞的眼神看着他, 又看看陈昭。

    他似乎会意,手指轻拍老人的手背, 像是哄小孩一样轻声细语:“没关系, 不记得也没关系。慢慢……”

    钟邵奇眉心紧蹙, 忽而停了后话。

    身后伴着一阵细碎脚步,不速之客出现在门前。

    ——“钟少,这么凑巧,你也在这啊?”

    陈昭扭过头,看向满面得意之色的宋三少,“……”

    宋致宁没有敲门,径自走进病房,手里还捧着一束康乃馨,眼神扫过坐在床边的钟邵奇,他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看向陈昭,明知故问:“陈秘书,你什么时候和钟少这么熟了?他还过来探望你家人?”

    陈昭牙关紧咬。

    踟蹰半天,还没来得及开口,连头也没回的钟邵奇,却先一步抢去她解释的话音。

    “richard,我想你又误会了,我来这里是公事,不是私事。”

    宋致宁的笑僵在脸上:“……?”

    钟邵奇话音刚落,仿佛是算计好的一样,几个同样西装革履、一个赛一个壮硕的钟家保镖从半敞开的病房门前齐整入内,手里捧着果篮花束,牛奶和保健品云云。

    几人压低声音向钟邵奇问好过后,将手里的物什摆放在墙角,又躬身离开。

    钟邵奇依旧轻拍着老人的手背,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老人顺气,话里半点波澜不现:“一小时前,我们钟氏集团收购了‘上海宝林高级成衣定制公司’,现在躺在病床上的这位老人,曾经是宝林的一位老裁缝。”

    那冷清话音里,原数奉还的嘲讽一点不曾吝啬,“richard,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的第一把火,是来看望看望身有不适的退休老员工,准备一些慰问品,有什么问题吗?”

    陈昭呆了,宋致宁也呆了。

    为了光明正大来看看爷爷,把宝林给收购了?

    她两眼发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骂宋致宁没事找事,还是腹诽钟邵奇……小题大做。

    很显然,宋致宁选了后者。

    没接钟邵奇的话,他只沉着脸,几步上前,把康乃馨往陈昭怀里一塞。

    “我晚上还有事,陈秘书,祝你家人早日康复……还有,”他额角青筋猛跳,“今天的账,我们明天上班再算。”

    来去匆匆,说的大概就是他的心路历程。

    陈昭目送着宋致宁离开这间停留时间不到十分钟的病房,嘴角一抽,把那束康乃馨也放到床头柜上,堪堪靠着自己带来的果篮。

    低头一看,方才发现:哪怕刚才这么吵吵嚷嚷,不知何时,床上的老人却已经被哄睡,细微的鼾声不绝于耳。

    似乎和钟邵奇一样,丝毫不受宋致宁这段小插曲的影响。

    短暂的沉默。

    钟邵奇回头看向她,推了推金丝眼镜,迟疑片刻,似乎在字斟句酌。

    末了,才把自己的提议用尽量温和的方式说出口:“我打算把爷爷转进楼上的vip病房,请两个专业的陪护来照顾他,这是钟氏收购宝林以后的宣传措施之一,并不是刻意……照顾你。你觉得,可不可以?”

    这个提议对囊中羞涩的陈昭而言,有着不言自明的诱惑力。

    哪怕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昂首挺胸、故作矜持地顽抗一句“这和我们当年约好的不一样”。

    但她看看老人的睡脸,也看着附近病友从帘子后头探出来、半是疑惑半是轻蔑的脸,沉吟片刻,还是选择了点头。

    而后低垂眼帘,轻声说一句:“谢谢你,钟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这边提供的——病历也好。或者照片,可以让你的下属直接跟我联系,我会尽力配合。”

    有来有往,礼貌到生分。

    钟邵奇没有接上她后头这句,只站起身来。

    “转病房的事,我会让人安排,医院会有人通知你,还有……”

    他话音一顿。

    陈昭原本低垂着视线,刻意避开与他可能的对视,这突如其来的停顿,难免招来她半点疑惑。

    好半晌,等不来接续的话音,她抬起眼,问了句:“还有什么?”

    她这眼实在抬得不是时候。

    钟邵奇放在她头顶、欲落而未落的五指倏而一抖,继而强装无事地收回身后。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不用说谢谢,还有,以后如果有事,打我的电话,”他放在背后的手不自在地攥紧又松开,“我比宋致宁,靠得住。”

    陈昭皱了皱鼻子,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

    沉默着,她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钟邵奇微微颔首过后,转身离开。

    阖门的声音在许久之后,方才传到耳边。

    陈昭伏在爷爷的病床边,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在心里暗暗数着,一步,两步,愈走愈远。

    她双唇紧闭。

    唯恐自己不能自持情绪时,泄露给他哪怕一星半点自己的惶恐、茫然和可悲的窃喜。

    八年了。

    命运犹如车轮,把她的人生压来碾去,也曾让她狼狈得像丧家犬、落魄到人尽可欺。

    可她从没有那一瞬间,像现在这样可悲的庆幸着,自己曾死咬牙关,撑过这一段苦难人生。

    她攥紧爷爷爬满老年斑和针孔的右手,贴到脸颊边。

    像是喃喃,又像是无处可去的倾诉。

    只是轻声说一句:“爷爷,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对不对?”

    =

    陈昭在医院陪护了爷爷一夜。

    第二天离开医院去上班之前,本打算顺路去交一下这个月的住院费,打印缴费单的机器却只一次又一次确认显示,费用已经全数缴纳完毕。

    她抿了抿唇,呆立良久,直到身后排队的病人家属低声抱怨,这才回过神来,匆匆扭头离去。

    被她死攥在手中的缴费卡,悄没声息,又被塞进包里。

    早上八点半,恒成大厦35层,恒成地产行政部。

    陈昭刚刚刷卡进门,就被吴宇叫去给宋致宁送文件。

    她抱着一摞文件敲开宋三少的行政总监办公室,被人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的苍白脸色吓了一跳,当即下意识地嘴角一抽。

    宋致宁:“……”

    眼神阴恻恻的,不怀好意。

    好在她已经习惯了这位宋三少阴晴不定的幼稚,只一边把手里刚刚打印好的——吴宇做的会议记录放到宋致宁的办公桌上,一边不着痕迹地立刻倒退几步,和对方保持安全的距离。

    还不忘状似正经地补充一句:“这是昨天会议的摘要,宋少,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慢着。”

    果不其然。

    宋致宁揉着太阳穴,没闲下来的另一只手“笃笃”两下,轻叩桌面。

    “陈秘书,别急着走。我昨天的约会失败精神损失费,劳务费,被嘲讽到心灵受挫费,买花的赔偿费……请保镖的钱我就算给你打个折,不算在里头了,以上那些钱,什么时候给我结一下?”

    得,这是记仇的心没能泯灭,上门讨债来了。

    陈昭假笑两声,“宋少,说哪的话,你一向都乐于助人,又不拘小节,我看不如……”

    她把能用的成语一股脑往外倒,说得有条有理。

    而宋致宁,一脸“早料到你这个兔崽子狐狸精会来这招”的神情。

    确认过眼神,是有后招的人。

    陈昭瞄他一眼,霎时间没了说下去的欲望,只露出个疑惑表情,歪了歪头,“……?”

    不出所料,下一秒,宋致宁往后一倒,身子陷在老板椅里,两条长腿混不吝地交叠,搭在办公桌上。

    “得了,不如这样吧,你也知道,我不是个爱钱的人。钱呢,可以不给,但有件事,你必须私下里帮我搞定一下——报个恩总没问题吧?”

    说话间,宋致宁拉开办公桌右手边的抽屉,从里头扒拉出一份崭新的文件,在手里端详片刻,末了,丢到办公桌另一端、陈昭的眼皮子底下。

    “过两天呢,我们家有个私人酒会,到时候,上海的各界名流都有份出席,这份名单上,我还要补个新名字,麻烦你去帮我联系一下对方。”

    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大事。

    比想象中的事来得轻松,陈昭心口大石霎时落地,低头,把那份名单扒拉到手中。

    顶上第一列,除了宋家家眷以外,就是钟邵奇、以及几个钟家元老级人物的名字。

    再往下,江氏集团、江南乡公司、大宇娱乐……

    一个个都是响当当的名号。

    她心下大约有了盘算,略微扫过那名单排列,复又问了一句:“宋少,还要邀请谁?”

    等这一问等了老半天的宋致宁嘴角带笑。

    他盯着她那副专注面孔,像是突然来了兴致,连轻叩桌面的手指,节奏都蓦地欢快起来。

    宋家三少,一字一顿。

    ——“我打算增补,上海耀中国际学校2003级的杰出代表,钟、绍、齐。”

    耀中。钟绍齐。

    两个名词,暌违许多年,再一次被并列说出。

    陈昭翻动文件的指尖,蓦地颤颤。

    许久,才抬起头,在冗长的沉默里,反问一句:“宋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致宁神色不改,笑容里除了促狭得意,隐约还有些“大仇得报”的快意。

    他无辜地摊摊手。

    “绍兴的绍,齐家治国的齐。听你弟弟说,陈秘书,你跟这位钟同学可是很有交情的,请他过来,没问题吧?”

    是了。

    钟邵奇钟同学,正在睡觉。

    右手搁在桌上,额头抵住手臂,脸朝下,看不清他睡着了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但坐在他左手边刻意蹲守了一下午的女孩悄悄拿出手机拍照的花痴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哪怕拍到的只是一个连睡觉时都唇角微抿、不好相与的清冷相。

    众人一时之间消了声息,而他不知何时又睁开眼,抬起左手手腕,瞥一眼手表。

    十一月十五日,下午四点三十分。

    桌椅靠拢的碰撞声,挂在课桌一旁的书包被人单手拎起。

    少年捞起窗边的眼镜盒,眼镜一戴,一点睡意朦胧的恍惚劲都没有,只撂下一声清冷的“借过”,便越过挤在门前面面相觑的同学,向教室外走去。

    有个胆大的女同学在背后喊:“钟同学,你不参加闭幕式方阵吗——?诶!你……”

    当然没人回答。

    离开教室,拐下楼梯,他一路逆着人潮而行。

    不时有路过的男男女女冲他打着招呼,都被他以一个简单的颔首示意而过。

    直到路过后门拐弯处一片低矮红墙。

    有个女孩灰头土脸地趴在墙头上,冲他喊一句:“钟同学!”

    少年的脚步一顿。

    他抬起头。

    正卡在墙上不上不下的陈昭,便咧嘴冲他笑。

    她高高扬起左手,险些因此没扒拉住墙,又赶忙两手一抱,死死贴在墙上。

    这样狼狈,却还有闲心跟他唠:“钟同学,你去哪?下午不是你们学校的运动会闭幕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