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秦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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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晚到现在为止, 其实也没办法还能再继续认为自己是个直的了。
他现在成天满脑子里都是秦夜,有事没事都要想起他的样子来刷个脸, 哪个正常直男能干这种事?
他二十岁了, 没和哪个女生谈过恋爱, 来告白的人虽说也有不少, 但他记得最清楚的, 居然是一个说想跟他交往的男生。
老实说, 虽然是人生中第一次察觉到自己产生了这种类似于恋爱的感情, 但张晚现在真的只想叹气。
来得太不是时候了,真的。
秦夜是要保他命的人啊!
那个人对自己做的每一件事, 说的每一句话, 都能被他放在心里回想好久。
一开始只是觉得他很养眼,所以就没忍住多看看他。
可后来,越看就越是往心里去了,那种“如果可以跟他好”的想法, 宛如洪水一般汹涌的将他吞噬。
张晚知道,秦夜身边那个位置, 比自己有资格站的人多了去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其实一直也都在不断地告诉自己, 两人之间只该保持一种单纯的关系。
可是, 那感情总是反复的冒出来试探他的理智, 有时候甚至只是因为秦夜说话的尾音很低很磁, 心里的情愫就让他觉得这声音简直性感无比。
再然后, 他就会不受控制的被拐偏, 想到如果他的手可以抚摸自己的耳后侧颈,如果他可以咬着自己的嘴唇低声耳语。
在漆黑的环境下,只有自己才可以听到他如此压抑的嗓音。
这都是无法抗拒的深渊与毒,越是压抑,爆发时,就越是难以控制。
张晚光是产生这些联想,心脏就快承受不住了。
他不该让自己接触到那些秦夜可能会有的另一面,明明那些都不属于他,不管是对秦夜来说,还是对他自己来说,这都是禁忌。
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互相揭露私人禁忌的程度。
可是那些绮丽幻想张晚竟是从未刻意去酝酿过的,在与秦夜相处的某一秒内,突然便从他脑子里自然而然的升腾了出来。
他根本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才好。
单方面的渴望,实在是太卑微太痛苦了。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和秦夜在一起,因为他根本就配不上秦夜,而且秦夜看上去也并不喜欢他。
最关键的是,他还不能主动去问,他们两个都是男人,这事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
要是因为两人接触越来越多,他变得更喜欢秦夜,这是绝对不理智的。
可一旦开始刻意去抗拒这种接触,他身边的危险就会增加。
就像今晚,如果自己可以睡在秦夜身边,别的先不谈,他的安全一定是可以得到保障的。
秦夜是考虑到他的安全和心理状况所以才提出了这个想法。
可自己却是因为不能那样过分去靠近他,不想让自己受到更大的折磨,所以才选择拒绝。
他不仅对不起秦夜的一番好意,更是把自己的生命当成了儿戏。
恹恹地走进浴室洗漱,张晚看着放在洗漱柜上的牙刷和杯子,伸出手去将它们拿了起来。
抬脸时,他看见前面的镜子,那种怀疑镜面反应是否又慢了一拍的神经错乱感又冒了出来。
他连忙低头别开视线,在水下迅速冲洗了杯子和牙刷,控制着打颤的手,挤上牙膏,蹲在马桶旁边刷了牙。
离镜子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防着脖子上的伤冲了冲身体后,张晚从浴室走出。他留了盏灯,缩到了被窝里,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很安静,张晚的睡眠质量也是向来很好,他闭上眼,以为自己很快就会睡。
可是不管他怎么睡,闭上眼睛总是过会儿就会想换姿势,哪怕一心想睡觉都没用,就是睡不着。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外面有人敲了敲门。
张晚猛地睁开了眼睛,他警惕的等着下一次声音,顺便回忆了一下刚刚那声音。
敲的好像是客厅外面的大门。
钱彻说的半夜鬼敲门事件,顿时就在张晚的脑子里占上了巨大版面。
他再也不敢动弹了,僵着身子看着自己房间的天花板,背脊发冷。
秦大师他已经睡了吗?
可以打开这扇门去敲他的门吗?
如果那鬼已经进来了,鬼佯装敲外面的门,其实正站在自己门外等着了呢……
张晚头皮都麻了,他慢慢地抬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双手捂着自己的心跳,生怕自己的存在感太强。
过了一会,那门又被敲响了,而且同时还按响了门铃。
这次张晚想装听不到都不行了,他抓紧了胸口的衣服,紧紧皱着眉头,大口呼吸着被子里稀薄的空气,额上冒出了细小汗珠。
就在这时,客厅外面的门被打开了。
张晚的心紧张到了极限,他在被子里瞪圆眼睛,死死听着外头的一举一动。
隐约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好像来人手里还拎了东西,有塑料袋被弯折的响声。
他把被子拉下来,想听的更清楚,这时有脚步声走向了自己的房门,张晚连忙闭上了眼睛。
来人先是敲了敲门,没听到回应,就自己把门给开了一条缝。
他看了一眼,随后就又关好门出去了。
张晚睁开眼睛,感觉刚刚进来的人应该是秦夜。
他听着屋外的动静,有点困惑,秦夜和来的那人应该都坐在沙发上,好像是在聊天。
那声音隔得太远了,张晚只能断断续续的隐约听到一点,他现在满脑子疑问,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来的人是谁?是人是鬼?秦夜为什么要来开自己的门?是想要看他睡了吗?还是……
张晚从床上走了下来,趴到门边,细细听着屋外的动静。
这么晚了,谁会过来?
“……我已经和东西市的驱魔局长联系多次,西市的简局跟我的观点是相同的,我们都希望您能够……”
屋外有人把报纸翻了个页,没有说话。
“您别这样,那事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提起了,这么多年过去,分明都……”
过了一会,大概是听到了什么有争议的地方,秦夜总算开口了。
“我是秦夜。”
“好好好,算我不对!秦局?您真对现在这些情况无感吗?这才多少年?你看这社会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要我说,他们那派提倡的体系根本就不行,那么多鬼,驱魔警也是人,哪杀的过来啊,要是真有地府,阎王都得被气哭……”
“秦局!不是我对您无礼,今年这事咱们必须得有个着落!天煞之年,几千年难遇的巨大天灾啊,您想要老百姓怎么办?”
张晚听的懵懵懂懂的,前面一大堆话他都没怎么听清楚,可是这几段他听清楚了。
因为外面不停说话的那人好像有点生气,直接把音调给提高了。
“老姚,你声音小点,我屋里还有人在休息。”
秦夜的音量还是正常大小,但张晚还是从中听出了他的怒意。
“对不起……”
那人沉默了很久,一直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张晚腰都弯酸了,最后终于等到他继续开口。
“要是您再不出面处理,没人能阻止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方家肯定不行,您要不同意,我就直接去找小黑,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屋外突然传来了摔报纸的声音,张晚被吓得浑身一抖。
他第一次听到秦夜用这么情绪化的语气说话。
“姚光明,我把话放在前头,你要是敢,那你就尽管去做,只要你有命能把这件事给办成!”
秦夜发了通好大的火,张晚把大拇指握在掌心里,用指关节按着自己的嘴唇,连眼睛都不敢眨。
“秦局!您真得再考虑考虑,这事不止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我不来,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其他人来!现在都八月初了,连半年时间都没了啊!”
“别再叫我局长,你现在就给我走。”
秦夜不再待见他,张晚听到外面又安静的僵持了好久。
最后,来人叹了口气,步伐走近又走远,传出了关门的声音。
张晚整个人都懵了,他隐约察觉到好像有很件重要的事情等着秦夜去处理,可是秦夜却拒绝了。
秦夜明明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啊,他为什么会拒绝?
过来的那个人还提到了东西市的驱魔局局长,这显然是很官方的事情了。
最让张晚耿耿于怀的,就是那个叫小黑的。
他是什么人?秦夜为了他,居然会对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
张晚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摸了摸脖子,想要转身回床上去睡觉,可就在这时,身前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秦夜拧着门把手,正静静地看着他。
张晚的眼睛当场就睁圆了,好长时间都没能说得出话来。
虽然经常在电视上看到这种偷听被当场拆穿的桥段,可他从没想过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感觉自己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对不起,秦大师,我……我不该偷听。”
张晚说这段话的时候,心情就跟去小卖部偷糖吃被当场抓包了一样。
秦夜什么都还没问,他自己直接就全承认了,甚至连慌都没撒。
第一次,张晚这么痛恨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喜欢撒谎找借口的习惯。
他不敢看秦夜,一直低着头,过了一会,有只手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不能偷偷摸摸的,做事一定要光明磊落。”
“我知道,秦大师,对不起。”
张晚感觉自己离当场去世只差那么一点了,他完了,本来只是暗恋秦夜,现在连暗恋的资格都没了。
肯定被人家给嫌弃了。
秦夜说他偷偷摸摸。
换个角度来想,好像还觉得他不够光明磊落……
“家里最近可能会来一些人,他们要是跟你说什么,别放在心上。”
心情酸的不行了,张晚听他说什么都只管点头,甚至带了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秦夜一看张晚这样,眼睑也垂下来了,他弯腰靠近了看着张晚,语气放的很温柔。
“怎么了?”
“没、没怎么!”
他本来放在自己头上的手,现在已经放到后颈上了,张晚没想到秦夜会突然靠这么近,这种程度就几乎掠夺走了张晚身旁全部的氧气。
有时候一些喝了酒的领导会趁着醉意,脸靠的极为接近,和属下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
那个时候张晚总能感觉到他们喷洒在自己脸上的呼吸,随之而来的还有强烈的酒味。
那时他的状态几乎总是完全清醒的,他不会有任何的激动感,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紧张的就连手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才好。
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没有在秦夜的身上闻到酒味。
他闻到的只是他一直都惦记着的东西,类似于呼吸的气息,好像是贴近他皮肤时才可能会嗅到的味道。
很私人,也很独特,与其说这是味道,不如说它更像是一种与身体有所关联的感受。
张晚不知发了什么疯,猛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闭上眼睛直摇头。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不停地用力咽着口水,想缓和这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他从秦夜的手下挣脱出来了,转身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几乎挡住了整张脸。
“小张,你身体不舒服?”
秦夜说话的语气很是担心。
张晚背对他站着,背脊微弯,僵硬地伸出胳膊,摆了摆手。
“……秦大师,我没有,你先回去休息吧。”
秦夜说话的声音真的太好听了。
张晚感觉自己的理解力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去,就像是把一句话给拆成了无数个小节一样,秦夜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他的心里不断地刷着存在感。
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就这样了,要是以后真有点什么,他还怎么当男人?
感觉自己就跟个单身太久的□□丝似的。
张晚还在这纠结着自己的诡异反应,可是秦夜想的方向显然与他完全不同。
他迟疑片刻,说道:
“小张,我知道你的品行很好,刚刚那么说可能也有些过头。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学坏,没有其他意思……”
他伸手碰到了张晚的胳膊,像是想仔细和他解释。
可是张晚现在已经彻底乱掉了,他怕秦夜怕得要命,生怕他再往前走几步,就会听到自己胸口那里不断鼓噪着的心跳声。
张晚失态地狂跑几步扑回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秦大师,别,别了,我真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真的!你回去休息吧!”
秦夜的手还搭在半空中,他动了动指尖,把手放下了。
“……那你早点休息。”
说罢,秦夜关门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他走了。
张晚趴在床上,把鞋踹掉,一点点挪进了被窝里,把自己整个人都包了起来。
他用力地咽下口水,闭上眼睛,无力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放纵自己对秦夜的所有想象,感觉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美好。
这次之后,大概就是真的中毒了。
可是,既然有人能仅用一眼就确定自己后半生非此人不可,那他这来势汹汹的感情,是否也可以被严肃对待,而不必被归为儿戏呢?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对秦夜含有多深的感情,他也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在这件麻烦事结束后,就慢慢将秦夜忘到了脑后。
他没谈过恋爱。
张晚颓废地捂住了自己的头,用闭气压抑着自己始终无法平静下来的呼吸。
房间里安静了好久,张晚还是冷静不下来,他用头撞了撞床,差点就要把自己的头发都给拔下来几根。
有点气自己,还有点气命运,为什么非要在最落魄的时候,让他遇见最来感觉的人。
崩溃地在床上翻滚了好几下,张晚保持着这个样子,直接挺尸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半梦半醒地熬过了一晚,混沌地睁眼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并不是很想起床,张晚艰难的在被窝里挪了挪,继续用头抵着枕头,安静地呼吸着。
过了一会,他又听到了客厅里传来谈话的声音。
那声音是完全陌生的,而且听起来外头不止一个人在。
张晚快速睁开眼睛,微皱着眉听着外面的动静。
在床上的时候是听不清楚的,他爬起来,走到门边打开门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外面的气氛太静,还是他开门的声音太大,外头坐着的人里,有三个直接将目光挪到了张晚身上。
“早,早……”
张晚穿着一身不怎么齐整的睡衣,被外头这清一色的职业装给吓了一跳。
秦夜坐在沙发上,表情不怎么好看。
而他旁边和对面的沙发上,还坐着五六个男人,旁边站了一个穿着职业西装的大美人。
那女人的身段火辣,玲珑有致,皮肤白皙吹弹可破,大眼睛花瓣唇。
如果不是各方面都规规矩矩十分严肃,张晚甚至以为自己看到的是网红。
秦夜本来是在思考什么问题,见跟前的人都瞧向一个方向,终于也把视线移了过去。
张晚看到秦夜用这种专注又严肃的眼神看着他,莫名开始紧张了起来。
他就算再没眼力见,现在也该知道他们是在谈正事。
这一个个都穿的端正讲究,要么西装革履,要么黑色夹克,公文包和养生杯都随身带着,显然不是一般人。
“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继续,不要管我!”
张晚没等他们说话,直接退回房间去,关上了门。
他靠在门上,感觉自己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秦夜刚刚那眼神现在还搁他心上不停回味,很带劲,可是又很陌生。
秦大师他到底是什么人?
张晚困惑极了,他低头冷静了一下,然后走到前去,开了一点窗户,站在窗边透气。
他肯定是和驱魔局的人有一定关系的,可具体是什么关系,张晚又想不明白。
昨晚好像听到那个人叫秦大师局长,秦大师他曾经难道是驱魔局的局长吗?
现在又不是了?
张晚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脸,不知道这判断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秦大师他以前真的是局长吗?
胡乱想了一会,张晚去浴室洗漱了一下。
本来想洗个头,但是又怕自己低头冲的时候,身后会突然伸出一只手按着他的头往水里浸。
壮起胆子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头发,张晚稍微拨弄了一下,感觉好像还能见人。
不想让秦夜觉得油,又怕自己被鬼整,他现在就连照镜子都照的心惊胆战。
早知道就该继续剃寸头,留这头发干啥。
以前也没觉得自己是个这么婆妈的人……
张晚脱下睡衣,光着膀子在箱子里找了找衣服,他看着昨天买的新的,又看了看秦夜那些旧的。
手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向了秦夜的白衬衫。
他拿起那件衬衫,动作有点生涩的慢慢将衣服放到了自己的鼻子底下。
闻着闻着,张晚闭上了眼,然后低下头把整张脸都按了进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衣服的味道是不是秦夜身上的,可是,他知道,这衣服他以前经常穿。
眼角余光又看到了那些纸袋里的衣服,张晚犹豫片刻,起身去浴室接了一桶水。
他蹲在桶前,看着水位线慢慢上升,然后拿起纸袋,将新衣服一股脑全扔进去了,还顺手往上浇了半盖洗衣液。
做完这一切,张晚总有种自己在行窃销赃的紧迫感。
他严肃地看着水桶里飘着的衣服,内心神游了十几秒。这十几秒内,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把秦夜的衣服护到了怀里,张晚起身时不小心又看到了旁边的镜子。
虽然镜子里并没有出现延迟或者其他违和感,但商场那件事叫人后怕不已,直到现在他对镜子还是有种本能的抗拒。
张晚找了块能遮挡的毛巾,把那镜子给挡住了。
事情都做完后,他这才出去换上秦夜的旧衣服,拿起手机站在窗边,边晒太阳边看新闻资讯。
张晚扣子没全扣上,他揪起一边衣领,挡住了自己半边侧脸,眼睛虽然看着手机,可脸却是朝着衣服那边的。
他正闻着衣服上面的味道。
反正现在没人看见,张晚也不怕别人觉得他变态,他已经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细节也就不想再去管了。
昨晚过来拜访的那个男人突然浮上了心头,没记错的话,秦大师好像叫他姚光明。
张晚打开搜索引擎,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姚光明这三个字,然后便开始等待内容出现。
结果出现的很快。
张晚看到那个词条之后,手指都开始微妙的颤抖起来。
下面有许多关于他的事迹,张晚不断往下滑着手机,整个人都慌了。
这么一个牛逼的人物,秦大师居然敢骂他?
姚光明——北市驱魔局的头儿,最大的那号人物,堂堂正局长!
我的妈!什么情况?
就算秦大师以前也是局长,那他也不能去骂同为驱魔局局长的姚局啊!
他把与姚光明有关的贴看了好几遍,然后又去搜了其他信息。
这个姚光明是从普通人一路往上爬,靠着自己的真本事,坐上了驱魔局局长的位置。
可是早在四十年前,北市其实也和南市东市一样,都是由驱魔世家的族长担任局长一职。
当时的北市驱魔局,局长是钱家族长,钱北河。
可是四十年前,钱家发生了一起灭族惨案,就在他们回家参加祭祖仪式时,这个驱魔大家族所有的驱魔师,一夜惨死。
这起案子从调查到结案全都很隐秘,没人知道究竟有什么内幕,可在当时确实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因为局里工作繁忙、所以唯一没有回家祭祖的族长钱北河,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而就在当时,钱北河的儿媳妇已经怀胎十月了。
她出事的时候离预产期很近,当时也受了很重的伤,为了孩子,她硬是吊着口气没断,把孩子给生了出来。
庆幸的是,她尸体被发现时,钱北河唯一的这个小孙子还活着。
当年钱北河就已经五十多岁了,现在又是四十年过去,他已近百岁,早已从北市驱魔局局长的岗位上退休。
接任局长一职的正是姚光明。
张晚看完这些历史,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认识的钱彻警官。
他不会就是四十年前钱家留下的那个孩子吧?
他看起来好像也有三四十岁了,而且他也姓钱……
犹豫了一下,张晚连忙又去搜索了钱彻这两个字。
虽然搜出了钱彻这个名字,可出来的只是一些与案件有关的新闻,跟当年那件事并无联系。
张晚看了看,然后便返回了搜索界面,缓了几秒之后,他又鼓起勇气,搜了一遍秦夜的名字。
在输入这两个字之前,张晚已经做足心理准备了,他想到了各种可能性,可他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形。
搜索出来的信息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落选的驱魔局局长?某个厉害的大人物?不,这些都没有。
除了同名同姓的人以外,有的只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资料,根本就与驱魔局没有半点关系。
张晚不甘心地又搜了好几个关键词,他甚至还搜了秦夜和姚光明,但就连姚光明的相关信息里,也带不出秦夜这两个字。
本来张晚还怀疑,秦大师应该就是体制内的某个大领导,但怎么搜都搜不出来他这个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的政府人员不是都透明公开化了吗?还能有完全查找不到相关资料的人?
难道他是那种类似于特工……又或者身份必须保密的人?
他要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吗?
可是执行任务的一般不都是下属吗?哪有领导自己去干那种机密活的?
那种活不仅危险,而且还累,他连姚局长都敢直接摔报纸当面就骂,他还有必要给别人干活?
明显是姚光明来有求于他。
而且,姚光明叫他秦局长,可眼下的四方驱魔局领导班子里,没一个叫秦夜的。
所有局长的词条里都附有照片,张晚甚至把上届、上上届的驱魔局领导也都搜了个遍,还是没找到秦夜的名字。
当然,他也没能找到可以与秦夜这张脸对应起来的人,所以用假名这个事情好像也不能成立了,因为脸也对不上啊。
张晚现在困惑极了。
他皱紧眉头,着魔般地刷着手机,就连门被人敲响了都没察觉到。
屋外的人敲门之后,一直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便自己打开了门。
来人是秦夜,他拿着筷子,手里端着一大碗面。
张晚是听到门被打开才反应过来有人进来了,他连忙抬头去看,正好与秦夜对上视线。
秦夜看他的眼神似乎有点奇怪,张晚过了一会,总算明白了他这奇怪是从哪来的。
自己居然还揪着他旧衣服的领子,放在鼻子底下闻!
就跟丢开某个烫手山芋似的,张晚仓促地甩开衣领,把手机胡乱塞进裤袋,连忙整理起自己身上的衣服。
“秦大师,你怎么来了?”
张晚也不知道自己在窗户边刷了多久的手机,但他感觉应该并不超过半小时。
秦夜走过来,把买给张晚专用的这个大海碗放在了书桌上,然后将筷子也搭了上去。
张晚低头一看,面上有两个荷包蛋,还有几段葱,汤的颜色看起来很好喝,远远的他就闻到了香味。
“吃点东西吧。”
秦夜送完饭,看了看张晚,说道:“一上午没喝水,你渴不渴?”
张晚下意识地往窗上靠了靠,直到腰再也无处可退,这才低头打住。
“我才起不久,昨晚没有睡好。”
张晚的言下之意是,我才起来不久,不怎么觉得渴。
可是秦夜明显理解错了,也可能是张晚在紧张状态下表达的太暧昧不明,他想了想,又看向张晚。
“……那你要不再休息一会?”
“不不不,我不睡了,睡到这个点够了。”
张晚连连摆手,说道:“秦大师,有什么活干吗?要不我去给外面那些人泡点茶喝?”
秦夜沉默了一会,摇头否决了这个建议。
“不用给他们泡,你要是实在闲着无聊,我今天下午也可以带你出去玩,但你得跟紧我。”
张晚仔细理解了一下秦夜这段话,就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不是,秦大师,我不是闲着无聊想出去玩,我就是想帮你招待一下客人。”
两人对视了一会,秦夜的脸色沉下来了。
“不要去管外面来的那些人,我昨晚跟你说什么了?你都忘记了?”
张晚听到之后垂下手,鞋尖不时地踢着地面。
好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张晚以为他生气了,自己一时间孩子气也犯了,他憋着脸不说话,秦夜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站着,过了一会,秦夜又放轻了嗓音,开始好好跟张晚说话。
“家里是不好玩,你桌上那台电脑连着网,要不找你同学打打游戏?”
“我不玩游戏。”
“那看电视?”
“电视也不好看……”
张晚不想跟秦夜抬杠,可是又忍不住想跟他多说几句。
总不能跟秦夜说,光看着你我就能看上一整天吧?
这不是跟他耍流氓吗
秦夜这会儿也是真搞不懂了,他估计也没生气,脸上的情绪只是纯粹不明白张晚在想什么。
“那你想做什么?”
张晚盯着秦夜瞅了一会,移开视线看着墙角。
“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自己听了都感觉有点肉麻吧唧的,忍不住直想搓手臂。
秦夜这下总算明白了,他伸手摸了摸嘴唇,侧过头缓了缓,又看向张晚说道:
“小张,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了你钱,可你却没给我干什么活,心里很不痛快?”
秦夜这话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也算是直接说到张晚心里去了。
其实张晚很想对他说,现在我看上你了,就算你没给我钱,我也想尽力做些让你开心的事情……
可这些话明显是不该被说出口的。
“秦大师,不然这钱你拿回去,我以后打工,再付你驱魔费,好吗?”
张晚说着,起身走到抽屉前拿出装钱的那个纸袋,然后双手递到了秦夜眼前。
秦夜看着张晚手里的纸袋,沉默片刻,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将纸袋推了回去。
“你收下。”
张晚愣住了。
“可是到底为什么?”
秦夜之前其实找了不少理由来糊弄张晚,张晚每一次都被他糊弄过去了。
那些理由看起来好像是成立的,可仔细一深究,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很没道理。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两人无缘无故的,秦夜不但帮他除魔驱鬼,而且还给了他一大笔钱。
张晚实在按捺不住了,闷闷地低声问道:
“小到生活起居,大到身家性命,你全都像我的亲人一样,替我考虑的明明白白……你到底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
秦夜显然是被张晚问住了,他皱紧眉,思考着到底该怎么回答张晚这个问题。
看着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张晚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不会这么狗血的吧?
有情人终成亲戚???
秦夜根本不知道张晚已经想到哪个笤帚旮旯里去了,他拍了拍张晚的手腕,让他把钱拿紧。
“小张,我这么做肯定有我的原因,我不会害你的,你听我的,好吗?”
张晚看着秦夜,又低头看了自己手里拿着的钱,咽下口水。
“秦大师……我和你之间,是不是有些什么事情,你不太方便告诉我?”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秦夜明显慌乱了两秒,张晚完美捕捉到了秦夜刚刚那一瞬间的失态,心里的猜测又得到了认证。
“小张,我是不希望你知道这件事情,但我一直这样敷衍你,你早晚有一天会起疑心,我自己也知道。”
没想到秦夜居然真的承认他有事情瞒着自己了。
张晚现在内心五味杂陈,他看着秦夜按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想法超级混乱。
难道秦夜真的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
像他这种从小孤儿院长大的人,身上似乎最容易发生这种桥段了。
张晚记得自己小时候问过院长关于家人的事情,当时院长说,他是一个路人大雪天在路边捡的。
那个路人是个很善良的人,他把张晚放在孤儿院后,每年都会捐助孤儿院一笔钱,孤儿院能改善伙食翻修新楼,全都是靠的那位张先生。
院里现在还有他的捐助记录,但他做好事不留名,院长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姓张,张晚这名字还是他当时给取的。
院长说,那个人当年把张晚送过来的时候,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最多不超过三十。
……现在想想,自己难道跟那位张先生有什么关系?
或许秦夜之所以会这么保护他,可能就是因为听了那个张先生的话?
张先生会不会就是姚光明昨晚提到的那个小黑?又或者,小黑也和张先生有关?
张晚惊讶得直眨眼,他用力握住了秦夜的手,把秦夜给吓了一跳。
张晚第一次这么直接地抓着秦夜的手,他肖想这手好久了,乍一亲自握在手里,感受着他切实的体温,张晚背脊都麻了。
秦夜的手筋骨分明,虽然因为常年画符取血,食指与中指上留了很多伤疤,可这并不妨碍他的手是张晚见过最标致最有力的手。
就和他这人一样。
张晚抬头,与他直直的四目相对,两人对视片刻后,他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难过。
他很害怕。
害怕秦夜心里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人,害怕自己从头到尾在他心里其实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害怕自己得到的都是另一个人施舍过来的。
“秦大师……我到底是谁?你是不是认识当年送我去孤儿院的那位张先生?所以你现在才愿意这么保护我。”
周围的空气就像被抽走了似的,他们两人都静静地看着彼此,耳边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
“小张,别问了。”秦夜把自己被张晚握住的手抽了出来,然后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
“只要我还在你身边一天,那就说明你身边一定还存在麻烦。等哪天你发现自己生活中没有我了,那你就可以和所有人一样正常的去生活了。”
他这番话把张晚一颗心给扎的稀碎,张晚拉下脸,表情显得更严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