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谢忱手里拿着电话等到最后一个尾音响完才最终挂掉。

    这是今天他打给喻安然的第二个电话, 但是语音提示对方已关机。

    昨天也是, 有一通电话显示对方关机, 还有一通喻安然没有接。

    喻安然最近在学校参加排练谢忱是知道的，有几晚喻安然还晚回家, 但昨天到今天, 喻安然不接电话还关机却让谢忱耿耿于怀。

    要换成以前，谢忱一定没什么好想的，反正就一个结论：喻安然又在哪里厮混了。

    但现在不行了, 喻安然和他开始交往了他眼里就容不得沙子。

    谢忱犹豫着是不是再打一通，秘书夏晓却进来了, 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谢忱：“这是谢总您要的资料，今天刚送来。”

    谢忱瞟了一眼文件袋, “嗯”了一声，伸手接过了。

    夏晓给完文件就出去了, 谢忱拿了文件半天, 才拆开拿出里面的东西看了起来。

    开到中途谢忱的眉头慢慢地锁起，看到最后, 谢忱直接一把把文件拍在办公桌上。

    教养很好, 一年也说到不到两句脏话的谢忱，在心里骂周言逸不是东西。

    那份文件是谢忱找人调查的关于喻安然的以前, 就是他不在喻安然身边那空白的十五年。

    谢忱虽然口上说的不追究意喻安然的过去, 只是不想用逼问的方式让喻安然自己说罢了, 因为谢忱那天看喻安然的样子, 明显不想回忆过去, 谢忱不想为难喻安然，但就任凭那段时间空白自己一无所知，谢忱觉得自己心里很空。

    谢忱在商场上控制欲也是一向的强，但放到喻安然身上，谢忱觉得自己的控制欲好像放大了十倍，他需要了解喻安然的一切。

    但调查结果很出乎意料，没有谢忱想的那么复杂，喻安然小学初中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周言逸的话，是喻安然高中交往过的男人，帮喻安然打过架，喻安然在高中时代被人透露出是喻远道出轨对象的儿子，高考后周言逸出国，似乎两人就从此分了手，周言逸家里经营的金岩投资在今年破产，然后周言逸就回国找上了喻安然。

    就因为喻安然是喻远道的儿子而找喻安然复合的周言逸，谢忱觉得他根本不像个男人。

    谢忱又回想起安然当着他的面哭着说要把银行卡给周言逸的模样，心里更是难受。

    谢忱看着桌子上的资料，心里一阵阴郁一阵心焦，下午不到六点，谢忱就下了班，回家等喻安然回来。

    这晚喻安然倒按时回来了，手里牵着一个印着皮卡丘笑脸的气球，一进门见张婶不在，直接扑到谢忱的怀里，把手里的气球递给谢忱。

    “学校准备过元旦已经开始搞活动啦，只要拍笑脸照贴在毕业墙上就可以拿这个气球哦，是皮卡丘的！”喻安然兴致勃勃的说。

    但谢忱没喻安然那么大的兴质，皱着眉看喻安然：“我今天给了打了电话，你怎么关机？”

    喻安然一听，顿了一下：“我不知道呀。”

    反正喻安然这样子肯定是有猫腻，谢忱没接喻安然的气球，直接把喻安然提到卧室，关上门后，谢忱表情不太好。

    “你说实话，为什么电话关机？”谢忱的表情有些严肃。

    喻安然瘪了下嘴：“是在排练啦。”

    “排练用得着关机吗？”谢忱一点都不满意这个回答，直直看着喻安然，“说实话。”

    喻安然哼了一声，才说：“好吧，是周言逸这两天总给我打电话，我不想接，就关机了。”

    真是顾虑什么来什么？

    谢忱心里瞬间难受起来，一把按住喻安然的肩膀：“他有什么脸找你？”

    喻安然被谢忱这个反应吓了一跳，看着谢忱：“你怎么啦？”

    谢忱这才觉得自己反应是有些过于了，他也不应该质问喻安然，缓和了一下情绪，才说：“......我只是不放心你，你不接他的电话就好。”

    谢忱说完又看着喻安然好一会儿，眉目间的情绪变化有些模糊，半天，谢忱说：“安然，我为你找了一位心理医生，叫顾北，他很不错，你愿意见见他吗？”

    喻安然一听，呆呆地牵着他的气球：“我为什么要心理医生？”

    谢忱组织了一下语言，但也只是说出：“也许你需要。”

    谢忱是知道喻安然的身份喻远道一直没有公开，但谢忱没想到喻安然的高中竟然有人拿这件事来兴风作浪，想起喻安然说他只有一个妈妈是冯馨，谢忱心里对喻安然生出无限的心疼。

    而且这件事里包含周言逸，那时候要是周言逸帮喻安然打过架，喻安然喜欢他也不足为奇，喻安然好像很中意救过他的人，就例如他自己。

    谢忱想到这个其实有些泄气，但更多的是心疼喻安然，谢忱觉得，即使喻安然什么都不说，他心里应该有一块阴郁，谢忱也不知道喻安然以前到底交往过多少人，这部分资料很有限，但谢忱觉得这都和喻安然的出生是有关联的，谢忱不想自己去逼问，所以他想到了顾北。

    谢忱以为按喻安然的性格，喻安然只会说好和不好，但谢忱没想到，喻安然听了他的提议只是几秒，喻安然的眼泪就下来了。

    喻安然拿着气球的手垂了下来，眼泪直接滑倒下巴：“谢忱你干什么呀，你觉得我有病吗？”

    谢忱以前见喻安然哭也觉得难受，但现在一见喻安然哭了，心里的那种慌像是得了心脏病一样，谢忱有些不知所措：“不是的，只是单纯做些疏导。”

    但喻安然根本不听谢忱的话，两只手直接锤谢忱的胸口：“我没有病，我好好的，你干什么呀，呜呜呜，谢忱你个大坏蛋。”

    谢忱以为他做了很多思想准备，却在喻安然责问他的一瞬间，谢忱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有洞察事情的智商，却没有洞察喻安然的情商。

    谢忱后悔了，质问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地想出为喻安然请心理医生的。

    同时谢忱也生出对自己的斥责，他说找顾北的事，一方面是为了喻安然，另一方便，好像也是为了自己。

    他救过喻安然好几次，喻安然是否对自己的感情也和周言逸一样，也许过了当时，喻安然就不会喜欢他了。

    此时谢忱觉得自己这种做法根本不像自己，和破产后找上喻安然的周言逸没有区别，是个男人应该还是要在爱情面前有足够的勇气，自己去追逐和把握，而不是一味担心和害怕，而喻安然伤心的一面，也应该由他来抚平，而不是心理医生。

    喻安然还在哭，谢忱一把抱住喻安然，把喻安然紧紧箍在怀里，僵硬了半天，才生硬说:“我很抱歉......”

    谢忱长这么大，很少和人道歉，特别是长大以后，“对不起”三个字，谢忱几乎没用过，但此时，谢忱觉得他没办法了，他应该说。

    谢忱搂着喻安然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你别哭了行吗，是我......是我不对，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你一直都好好的，你没问题，是我想太多。”

    被谢忱抱着的喻安然还是哭，在谢忱的怀里挣扎了几下。

    谢忱觉得很难受，紧紧地抱着喻安然，但第一次道歉说出口后，第二次道歉好像就容易了很多。

    “抱歉，是我不对，”谢忱很自责，咬了咬牙，“我.......原谅我是个无趣又死板的人，对你一直都不够温柔。”

    喻安然本来还是哭，但听了谢忱这么说后，渐渐地就不挣扎了，哭声就越来越小。

    喻安然还在吸鼻子，谢忱听到了气球碰到天花板的摩擦声，谢忱沉默了一下，小声说：“气球......能给我吗？”

    喻安然吸着鼻子顿了几下，才轻轻推开谢忱，擦了下眼泪，委屈地望着谢忱：“我现在不想给你了，你刚才让我很难过。”

    喻安然刚才是真的很难过，话剧的排练差不多都熟悉了，他就想早点回家和谢忱在一起，路过学校的活动区，大束大束的皮卡丘气球吸引了他的视线，皮卡丘的笑脸真的非常可爱，颜色也很阳光，喻安然当时就想，他想要一个，拿回家送给谢忱。

    他拍了一张笑脸照，贴在毕业墙上。

    毕业墙上有很多很多的笑脸照，都是即将各奔东西的人，但喻安然想，他就不用了，他已经有除了家，另外可以陪他的人了。

    喻安然这么兴高采烈地牵着气球回家，没想到谢忱竟然说出为他请心理医生的话。

    喻安然知道不止一个人说过他好像精神有问题，喻安然从来都不在意，喻安然心里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在思考什么，高中毕业之后的他现在不在乎别给他的定义，他只是想自己高兴快乐就行了，他一直觉得谢忱和别人不一样，但谢忱竟然也这么误解他，这让喻安然非常难受。

    只是谢忱对他说对不起，倒是头一回，喻安然听到这三个字，心里的难过突然就少了一大半，但对谢忱的埋怨还是让他看起来很幽怨。

    此时喻安然攒紧了气球，眼睛红红的看着谢忱：“哼，不想给你了。”

    谢忱很是无措又无力，但确实是他的错在先，想起喻安然进门高高兴兴给他递气球的样子，谢忱心里非常愧疚。

    谢忱坚持了一下，干涩道：“给我吧......我想要。”

    喻安然看了谢忱好一会儿，心里被谢忱卑微的语气说得有些发软，揉了揉红红的眼睛，才小声说：“真的吗......”

    谢忱连目光都透露着坚定：“真的。”

    喻安然抬头看了看飘在头顶的气球，上面皮卡丘的笑脸还是那么阳光。

    喻安然的视线最终还是落在谢忱的眼里，有些委屈又有些哀怨，但手却伸到了谢忱面前：“那我还是给你吧。”

    谢忱的手伸出去刚握到牵绳，喻安然又吸了一下鼻子：“谢忱，我本来就是想送给你的，非常非常想送给你。”

    谢忱的手一抖，心里升起说不清道不名的酥麻感。

    谢忱的手直接握住喻安然拿着气球的手，两个人的手像是一起牵着那只气球。

    谢忱变得异常温柔，轻声说：“安然，对不起。”

    谢忱说完这句话，顿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也要学会像喻安然一样，能正常地表达自己的情绪，有些话不说出来，不但会让自己憋屈，也会让别人难受。

    谢忱心里长长吐了口气，像是在为自己下一句话做好铺垫，等稳定了内心，谢忱才说：“我只是才发现，我比自己了解的自己，更喜欢你。”

    喻安然在谢忱的怀里呆了一下，脸直接在谢忱的衣服上蹭了蹭，蹭干了自己的眼泪，声音小小地：“谢忱，他们都是对我好，只有你让我难过，你真讨厌，但我还是很喜欢你。”

    谢忱紧紧地抱着喻安然，感受到喻安然的体温，好一会儿才说：“我也是，我以前也觉得你很烦很讨厌，总惹我生气，但我还是很喜欢你。”

    喻安然一听，声音软了一些，好像是笑了一下，翁着声音说：“你好烦呀。”

    然后喻安然伸手用同样地力度回抱住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