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小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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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 宫中却已忙碌了起来。
庭月慢悠悠的朝着寿安宫走时, 便发现路上的小宫女在她身后,对着她指指点点。
她虽是不甚在意, 却也不愿被人当成猴儿观看,加快了脚步朝着寿安宫走去。
太后已经起了床, 坐在金丝楠木椅上喝粥。看见庭月进去, 赶紧朝她招了招手。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庭月上前几步, 跪在太后身前。
“快起来, ”太后拉起她的手,心疼的叹了一口气:“好孩子,真是辛苦你了。皇帝比哀家难伺候多了, 你在那呆了这么些日子,定是受了不少委屈。”
“奴婢不辛苦, ”庭月赶紧摇头, 否认道:“陛下平易近人, 十分好相处。”
她说得十分诚恳, 扑闪的大眼睛里都是笑意。但额头上顶着的伤口,却怎么看怎么可怜。
太后心里更难受了。
这么好的姑娘, 受了委屈自己往肚子里咽, 这般善解人意, 温顺乖巧招人疼。她却将人使劲儿往乾明殿推,害得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再一想到前两日宫中又喧嚣而起的传闻, 太后心中就是一阵剧痛。看林淮岸与皇帝那股子亲热劲儿, 庭月若是许给自家儿子, 岂不是要独守一辈子空房?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皇帝日后只要能留个后,他跟林淮岸的事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哀家若是记得不错,你今年已经十六了,再过几个月就十七了。”太后笑眯眯道:“这几日哀家左思右想,心里不免愧疚。先前是哀家太过急躁,害得你受了伤。哀家想收你为义女,你可愿意?”
庭月目瞪口呆,她原本以为太后要询问她在乾明殿的情况,在路上都已想好了说辞。
“奴婢何德何能,能让太后对奴婢这般好。”庭月立即跪在地上,头嗑在地上,声线颤抖,“奴婢惶恐……”
“不必惶恐,”太后将她拉起来,道:“哀家不过是想免了自己的愧疚之心,不光是为了你。你回去好好想想,不急。”
庭月低着头,应了声是,作势要退下,便听见了太后含着疑惑的叹息声,“哀家到底要不要给淮岸赐门亲事呢?”
庭月打了个寒颤,忙不迭的低着头离开大殿。
“姑姑!”
庭月大步走了出来,只感觉空气都轻松了不少。她走到画屏身后,凑在她耳边叫了她一声。
画屏闻言抬头,就看见穿着一身浅粉对襟小袄的姑娘俏生生的站在她身后,笑意盈盈。
她放下手中的铜炉,笑着拍了拍庭月的手,道:“回来了?”
“赶紧进屋,我把这一点雪装完就过来。”画屏笑着推了推她,道:“外边风太大,赶紧进去。”
庭月伸出手,想要探一探树枝上的雪,却被画屏轻轻打开了手。她眼中带着好奇,问道:“姑姑,这是做什么呀?”
画屏拿着小勺子,继续将雪往瓦罐里装,边回答她,“太后最喜欢用雪水化开泡茶,我先收一些,埋在地上,慢慢用。”
庭月守在一旁,饶有趣味的看着她,笑眯眯道:“姑姑,雪已下了好几日了,这时的雪水,虽是晶莹剔透,却远比不上一边下一边收集的好喝。”
画屏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无奈道:“我会不知晓吗,可今年雪下的小,下一场又不知何时才能来,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我倒是听说,将井水冰镇,拿出来后煮沸,再放进冰窖里冷上一会儿,泡水也是不错的。”庭月支着脑袋,摇头晃脑:“就是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就你鬼点子多。”画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收起手上的东西,道:“走吧走吧,免得你又拿一堆歪理来。”
画屏倒了茶,拉着庭月在榻上坐下,才低声问道:“你这几日,与陛下相处得如何?”
“陛下十分亲和。”庭月唇角弯弯,提起邵从湛,总是不免眉眼带笑,“姑姑,我知晓自己在做什么的,你不必为我担心。”
画屏深深凝视了她一会儿,道:“我原本以为,你是最懂事不过的人,有时懂事的令人心疼。可这次,你怎么就这么糊涂?”
“太后原本的打算,你心知肚明。”画屏压低了声音,道:“可我知你心里不愿,帮着你周旋。眼见太后的态度松了下来,你却又变了卦。”
庭月目瞪口呆,支支吾吾问道:“姑姑,太后今日说要收我做义女,不会是您求得情罢?”
“太后竟要收你做义女?”画屏疑惑的看着她,一脸的错愕,道:“这我哪里能料到,不过这是好事,你就受着。”
“可、可是……”庭月支支吾吾的,小脸通红,道:“姑姑,我不想……”
若是成了太后的义女,那邵从湛可能会气死。
“这事轮得到你来操心?”画屏睨了她一眼,“他若是真在乎你,必不会让你受委屈。”
她有些心软,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帝王自古多情,从来不曾有过例外。就说先帝,宠幸过的宫女都能绕着乾明殿跑三圈。他现在说喜欢你,是真的。可日后说不爱了,也是真的不爱了。他爱你,却也不会妨碍他爱旁人。”
“况且太后已经有意在替陛下物色皇后的人选,挑选宫妃。只待明年开春,后宫就会充盈起来。”画屏明知此话越矩,却也只能掰开了揉碎说给庭月听,“那些女子,家世超然,长相不差,你拿什么跟她们争?”
她是应该站在太后一边的,一心为皇帝考虑。可她也是真的心疼面前这个孤单的孩子,希望他们都能过得好。
庭月出身卑微,进了后宫,靠着皇帝的宠爱,或许能封个妃。可这世上,最缥缈的,也是帝王的宠爱。
这或许是一个宫女最好的出路,可庭月不同。此时她面前摆着一条康庄大道。趁着太后一时心软,求着太后给她指一门好亲事,不成问题。
庭月闻言,沉默了下来。不过片刻,她就抬起了头,笑道:“我知晓姑姑都是为了我好,可我还是想试一试。”
“即便日后他真负了我,我也能不愧于心。”庭月绽开笑容,一字一句认真道:“姑姑,我真的好喜欢他呀。每每一想起他,就忍不住想笑。或许日后,我也会成为面目可憎之人,十恶不赦,满目算计。可现在,我却想信他一次。”
信他给她的温暖,不掺假。
屋内的炭火经久不息,将人心烤的滚烫。
……
夜间又下了雪,庭月支着窗子,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锦安最近跟小宫女们打成了一片,再加上庭月前段时日不在寿安宫,她搬去了一个叫珍珠的房里。
怀里的狸花猫支起耳朵,小巧的鼻子伸到窗臼下使劲嗅了嗅,半晌又怏怏的缩了回来。
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庭月面上闪过惊喜,随即又故作平静的咳了咳,伸手打开了窗。
“你怎么来了呀?”庭月开了一丝小缝,探出头发问。
邵从湛一身紫色锦袍,长身玉立的站在窗外,俊朗逼人,唇边带着温润的笑,显得不似凡人。他一开口,却瞬间将浑身的气场破坏了干净。
“我来看看我家大宝贝儿,”邵从湛咧开嘴,神采飞扬,道:“顺便来讨好讨好你。”
庭月看着他这幅傻样儿,嘴角抽了抽。半晌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低声斥道:“乱叫什么,也不嫌害臊。”
邵从湛闻言,却更加放肆了。他猛地凑到她面前,无赖的眨着眼睛,声音低沉:“宝贝儿,宝贝儿,邵从湛的小宝贝儿。”
庭月臊的脸通红,用力推开些距离,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嗔怪道:“你再乱喊,我就让秃头挠你了!”
邵从湛眼中满是笑意,他恶劣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手心,得意道:“我更想你亲自挠我。”说着,还作势将脸凑近,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邵从湛!”庭月跺了跺脚,气恼道:“你怎么这么无赖。”
“胡说,朕这般正经,”邵从湛笑嘻嘻的看着她,威胁道:“你若是还不让我进去,我可就要开始不正经了。”
庭月乖觉的将窗子推开,邵从湛手脚麻利的跳了进来。
他从怀里探掏出一包小鱼干,递到小猫面前,看着它滴溜溜的大眼睛,道:“喏,吃吧。”
他想不到讨好她的法子,讨好她的猫,也是一样的罢?
狸花猫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在小鱼干上嗅了嗅,又看了眼主人,这才屁颠屁颠的叼着小鱼干跑到角落里去了。
邵从湛站在桌边,复又低着头在怀里掏着什么。庭月坐在凳子上,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这是给你的,”邵从湛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得意洋洋道:“这可是我亲自炼的丹,只有三颗。我可是连林淮岸都没舍得给。”
庭月知晓他炼丹的药材都是人参雪莲之物,事先都让张太医查过,都是一些大补之物。
她迟疑道:“给我的?”
邵从湛点头,将手中的瓶子一股脑塞进庭月怀里,笑着道:“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