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放浪形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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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外寒风凛凛, 立在朱红宫墙下的女子却只着了一身单薄的衣衫, 轻若惊羽的锦光纱在即将掉落的太阳下照耀下,发出引人注目的光芒。

    许若竹一头乌发尽散, 沐浴后立即赶了过来, 上面还带着丝丝潮湿的雾气。守在殿外的太监将人拦住,她也不多做纠缠,只一个劲儿的哭, 就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一旁的侍卫不敢得罪这个太厚额的亲侄女、皇帝的亲表妹,却也不敢冒犯了她, 只得快步跑进御书房禀告陛下。

    小允子问清缘由,将侍卫打发了下去,才整了整衣冠,不慌不忙的进了内殿。

    “陛下, ”小允子停在珠帘外, 微微躬身, 目不斜视道:“许姑娘现在站在御书房外, 您要不要见一见她?”

    里面许久未曾出来传来声音, 小允子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疑惑轻唤:“陛下?”

    珠帘里立即飞出来一本奏折,直直朝着小允子这边射过来,最终半分不差得掉落在小允子脚边。伴随传过来的是带着暴躁的男声——

    “让她滚蛋。”

    小允子吓得眼睛皮直跳,心随着奏折落地也掉了下来。他捡起地上的奏折放在矮桌上, 赶紧道:“是, 奴才这就将她打发走。”

    “等一会儿!”庭月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允子依言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庭月还坐在桌上,被按着亲了一下午,整张脸红的不像样子,唇瓣娇艳欲滴,像熟透了的樱桃。她烟波似含水,小手紧紧拽住邵从湛胸前的衣领,“陛下,还是去看看罢,许姑娘若是哭着那般狼狈的回了寿安宫,会惹人非议的。”

    邵从湛将她脖颈间被拆开的衣领扣的一丝不苟,才无奈拍了拍她的脑袋,道:“你情愿我出去看她,也不情愿我在这儿陪着你。你难得来看我一趟。”

    这话说的,怎么跟深闺怨妇一个调调?

    庭月失笑,她猛地掰过邵从湛的脑袋,声音低不可闻,明显底气不足,“眼睛长在陛下身上,陛下若是不想看,谁还能按着陛下的脖子看不成!”

    她不高兴了!

    她吃醋了!

    她不想朕去看别的小姑娘,是不是想将朕占为己有?

    邵从湛顿时欲血沸腾,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点燃了一样。他赶紧发誓:“乖宝,我保证,我的眼睛珠子就算落在小允子身上,也绝不会落到许若竹的身上!”

    庭月若有所思:“原来许姑娘竟然有个这么美的名字,难怪你能记住。”

    “朕又不蠢,一个名字而已,”邵从湛随意的说,忽然他猛地抬头,连连摇头:“我没单独跟她说过一句话,庭月你得相信我,我是个无比纯净的皇帝,记住她的名字就是顺手,绝对没有什么其他不轨的念头……”

    小允子站在门口听着陛下的“忏悔”,嘴角不停抽搐。再这样下去,外边儿的人非得冻成冰雕不可。不过,他想起方才他家陛下将人按在桌子上的那股子亲热劲儿,想必外边这位也没希望。

    庭月眨了眨好看的眼睛,听着他碎碎念,好半晌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小声撒娇:“好啦,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别这么较真好不好?你还是快一些出去看看罢。”

    邵从湛勉强点头,语气十分高傲,“朕也只能原谅你啊。”

    邵从湛不情不愿的点头,仿佛殿外站着的不是个姑娘,倒像是洪水猛兽。

    出了殿门,他又成了那副不瘟不火的模样,懒洋洋的走到许若竹身边说了一句,“处理完了就赶紧走,在这磨磨蹭蹭的,朕可没那闲工夫招待你。”

    许若竹穿的少,举手投足间带着刚沐浴过的清香。腰间一抹淡绿色的丝带更将腰肢衬得不盈一握。

    而她也十分懂得自己的优势,微微垂头,显得楚楚可怜,转瞬间便泪睫于盈:“表哥,这般回去,若是碰见了姑母,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您能不能送我一程?”

    美人到底是美人,落泪也赏心悦目。

    庭月慢悠悠的撑开窗子,留下一道小小的缝隙,津津有味的看着外边的两人。

    片刻后,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暗暗懊恼,以后可不能贪懒不修整自己了。

    从前庭月落泪时,邵从湛十分暴躁,却只想将小姑娘抱进怀里轻哄。他只觉得一颗心都被她揪得紧紧的,小奶音挠在他心口,让他欲罢不能。

    可今日听见这女人哭泣,他也十分暴躁,但他只想一拳捶死面前这个嘤嘤怪。

    “行了行了,”邵从湛微微后退一步,俊朗的眉目间满是不耐烦,“朕让小允子亲自送你回去,免得母后忧心。”

    许若竹楚楚可怜的看了他一眼,试图在挽留一番,就见一旁的小允子走到她面前,低声道:“姑娘这边请。”

    小允子心中有些鄙夷,分明也是大家闺秀,却当着一屋子的宫人面勾引皇帝当真是不要脸极了。今日陛下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还能好声好气的让他送她回去,真是天大的仁慈了。

    许若竹虽然不满意,也不敢反驳,而且她穿得实在太少,她快要冻僵了。当即草草行了一礼,就被画眉掺着离开了。

    邵从湛回头,看见窗户打开的那一道小缝,心中好笑,转瞬又一本正经的进了书房。

    “画眉,你说陛下是不是发现我是故意的?”许若竹又重新泡了澡,才觉得身上又重新暖和了起来。

    桌边摆着热茶,炭火烧得也十分旺盛。画眉站在许若竹身后,笑着道:“姑娘放心,咱们陛下若是那样火热的人,中宫也不会空置到如今。今日陛下还关心了姑娘,让小允子公公送您回来,这就是极大的圣眷了!”

    许若竹呷了一口茶,美滋滋道:“也是,虽然未曾达到预期的效果,却也不错,没枉费我今日冻了一日。”

    “不过,庭月那小蹄子定是骗我的,害我在陛下面前出了大丑,”刚才还满脸笑意的人忽然面目憎恶起来,咬牙切齿道:“我定要让她尝尝我的厉害!”

    “画眉,她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许若竹如今已经十分依赖身边这个丫鬟,凡是有什么事情,都要与她商量一番。

    画眉皱眉想了想,才恭敬的回答,“奴婢先前与她并无交集,不太清楚她的事情。”

    看见许若竹失望的神情,画眉眼忽然前一亮,又笑眯眯道:“奴婢先前听说过,庭月跟安王邵从瑞不清不楚的,关系十分暧昧。”

    许若竹撑着下巴,若有所思:“若是想要打杀她,也不过跟姑母提个要求的功夫,可这样也太没意思了。不如咱们将这件事利用起来,届时让她身败名裂,表哥也不得不厌弃了她。”

    听说陛下给了庭月自由出入乾明殿的权利,就连御书房,进去都不需通传。许若竹想起自己被难堪得拦在外边的场景,不由咬碎了一口银牙,白净的手紧紧抓住画眉的手。

    画眉吃痛,却不敢说,勉强笑着问,“可若是这消息是假的……”

    “不会假的。”许若竹勾唇,眼中闪过狠厉,“就算是假的,我也要让它变成真的。”

    ***

    转眼间就到了除夕夜,宫中四处张灯结彩,乾明殿没灯火通明,红毯从宫门口一路铺到乾明殿正殿,路边侍立一旁的小宫娥,皆是一身红衣宫装,入目皆是一片红。

    离宫宴还有两个时辰,庭月也早早换了身朱红色的齐胸襦裙,看上去颇为喜人。她在头上的双丫髻上绑了两根细小的麻花辫,上边分别夹了朵月白色的珠花,更衬得人清丽娇人。

    “母后,”皇帝走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一身红衫的庭月。

    她站在许若竹与太后的身后,低垂着眉眼,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喧宾夺主的意图,却意外的招眼。

    那精致婉约的眉眼,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柔美,却又带着女子不常有的坚韧,多一分太媚,少一分太刚,柔的恰到好处。

    绝代有佳人,倾城又祸国。

    邵从湛想,她若想要,他的国他的人,皆可双手送予她。

    他忽然抑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过了许久,他猛然撇过头,狼狈的当着众人的面大口喘气。

    “表哥,您这是怎么了?”许若竹赶紧上前,一脸担忧的扶住邵从湛。

    她今日穿了一身正红色对襟长裙,头上的发髻也十分精致。许若竹暗自得意,她为了今日这一身,可是废了不少功夫。也不怪皇帝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被她迷了去。

    想到皇帝方才看向她充满迷恋的目光,许若竹心中更加得意了,娇软的身子又不禁朝着邵从湛靠近几分。

    邵从湛不动声色得甩开许若竹的手,极力掩住脸上的嫌恶,淡声道:“许姑娘还请自重,宫中规矩森严不比宫外。”

    这话说的有些重,太后也不得不管,她笑着打哈哈,“你们都陪在哀家身边的时候不多,哀家心中甚是欣慰啊,今日定是要开开心心的。”

    太后话中暗含警告,分明是提醒侄女这茬儿就此打住。

    许若竹却未曾领会到太后的好意,她脸色刷的煞白,眼中很快就积满了泪水,委屈的提高了声音,“表哥是讽刺竹儿在宫外不守规矩,放浪形骸吗!”

    殿内突然寂静下来,窗外炮竹震天,传进许若竹耳中,更显得刺耳。许久没有人说话,许若竹慌乱的看向太后,目光祈求。

    过了许久,邵从湛似笑非笑的声音才传进众人的耳朵,“你这是在威胁朕?”

    许若竹脸色被公衣衬得雪白,她刷的一下跪在地上,双腿嗑出重重的一声响动,颤着音道:“竹、竹儿不敢。”

    从进门到现在,邵从湛都未曾正眼看过她。此时却认真的看了她一眼,似是看一个死人一样平静无波,“朕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他的眼神太过劾人,许若竹再也忍不住,跪在原地颤抖起来,她朝着太后那边爬去,边磕头道:“姑母,姑母你救救竹儿啊,竹儿不敢对表哥不敬的,竹儿就是想……”

    太后叹了一口气,她最清楚皇帝的脾气,最讨厌别人忤逆他,更别说质问了。就算是她,都不愿现在去求情,谁知道会被皇帝怼成什么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