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宁手里有一些钱, 可是都是她的私房, 其中金子、银子少，像凰音萧、首饰什么的多一些, 变卖了换钱是可以，但那些都是她的心爱之物, 除非万不得已, 不然她一件也舍不得的。

    沈嘉宁猜, 如果沈寂知道他们能放心留在京里生活, 他应该也不愿意去外面投奔别人的。沈家大大小小七八口人，这么坐吃山空肯定不行。再说，李氏等人成天在家里闲着也不是事儿。

    “我知道了。”沈嘉宁从身上拿出一百两银票, “这个你先拿回去花，等我想想, 就回去跟你们商量个生计。对了, 你让我祖父跟我娘也一起想想, 人多主意多。”

    “姑娘, 咱们不去江南了？”

    沈嘉宁摇摇头，暂时不了。

    玉露接过那银票替沈嘉宁不值, 他们小姐这点东西她知道, 都是皇上等人赏的或者她自己挣的, 跟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沈家现在落魄了, 还要她拿钱出来给大家吃喝, 那些人也当真好意思？

    送走玉露, 沈嘉宁吃完饭坐在房中发呆，她该弄个什么营生好呢？沈家这群人，老的老，小的小，骨子里又都有些傲气，让他们当街去卖炊饼，打死他们也不会去的，可是做别的，他们会什么？都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到时连她的本钱都赔光了，他们真要喝西北风了。

    正想着，林慕娇满面春风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我刚给娄青雪下了拜帖，走，咱们去娄家转转！”

    “现在去娄家？”沈嘉宁诧异，他们不是有云雾绡了吗。忽然看见听雨手里的绿绮琴，她忍不住笑出声，林慕娇这是要去逗弄娄青雪呢，“你现在去有什么意思，等到皇上生日那天你再把这绿绮拿出来，岂不有趣的多？”

    沈嘉宁说的话有道理，想想，万众瞩目之下，娄青雪跃跃欲试的想演奏《凤求凰》，结果却有别人先拿着绿绮琴演奏了曲子，虽然她弹的可能不如娄青雪，但谁关注呢，娄青雪注定是失败者。

    “我也知道，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林慕娇一副小孩要糖急吼吼的样子道，“再说，她不是让你去给她磕头，咱们就去看看，到底谁该磕头。”

    沈嘉宁无奈，既然她想去，那就去呗！

    此时，娄青雪已经收到了林慕娇的拜帖，她还不知道高宝跟高家的变故，自然以为林慕娇是带着沈嘉宁来求赐云雾绡的，差点得意的笑出声，沈嘉宁，你也有今天？

    在屋里兴奋的转了两圈，她忽然想到，“昨天姜夫人是不是到京城了？”

    小丫鬟回：“是的，姑娘，她还特意给您送来很多特产跟礼物呢。”

    娄青雪有主意了，“去，把她请来。”

    小丫鬟答应着下去了。

    下午时分，林慕娇跟沈嘉宁来娄府拜访娄青雪。

    娄青雪可摆下了好大的阵仗，瞧那摆设，每一个都是珍品，还有这糕点、茶具，无一不精致，恐怕就算跟皇宫比也不相上下。

    当然，最抢眼的还是娄青雪脖子上戴的那串南珠项链，颗颗都有龙眼大小，光滑圆润，而且，竟然还是粉色的。粉色的南珠，像这么大的，平常想寻一颗都难，现在这么多串在一起，称得上是世间奇珍。

    沈嘉宁打量着四周直摇头，比不了比不了，娄家单一个私自铸钱的生意就能赚上千万的银子，他们武安侯甚至靖北王府拿什么跟人家比。

    “沈姑娘一直摇头，可是我这里入不了你的眼？”娄青雪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

    “当然不是，娄姑娘这里堪比海底龙宫。我摇头是我想不明白，同样是在朝廷做官，拿皇上的俸禄，论祖上，我沈家还比你们娄家要显赫一些，怎么我们府里以前就买不起这些东西呢？”

    没等娄青雪说话，她又假装问林慕娇，“你们府上买的起吗？”

    林慕娇知道她后面有话，便摇头，“我们哪里买得起，你在我府上住了这么几天，何曾见过我们府上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那就奇怪了，娄姑娘家里怎么这么有钱？我记得有人曾经说过，这世上最赚钱的事全写在朝廷的法律里了，贪污、受贿、私造钱币、私盐、擅自挖矿……不知道娄姑娘家靠的是哪个？”

    沈嘉宁每说出一个，娄青雪的眉头就跳一下，这些每个拉出来都是死罪，可偏偏……难道沈嘉宁知道什么？娄青雪心中发沉，气愤至极，一时间却不敢妄自开口。

    林慕娇在旁边看的想笑，果然，他们这趟来对了。

    就在这时，外面脚步声响，小丫鬟进来禀告，“姜夫人到了。”

    娄青雪一听立刻如获救星，“快请！”

    沈嘉宁却愣了一下，姜夫人，哪个姜夫人，似乎朝里没这么一号吧？

    环佩玎珰，两个丫鬟扶着一个年轻妇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扫了沈嘉宁等人一眼，轻笑道，“我没来晚吧！”

    沈嘉宁一看，这人她还真认识，几年没见，她这声音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软绵绵的倒胃口。也并不是说沈嘉宁多讨厌她这个绵羊一样的声音，主要是她这个人有点膈应人。

    几年前，姜舒只是一个小小府尹之女，在京城这种皇子王亲多如狗的地方，自然没她什么事。

    可是她很有想法，那时候沈嘉宁名冠京城，她的脸型还有眉眼跟沈嘉宁有三四分相似，便每每照着她的打扮穿衣化妆，今天沈嘉宁画桃花妆，她也画桃花妆，今天沈嘉宁穿白色水袖，她也穿白色水袖，弄得跟沈嘉宁类似。

    那时娄青雪就跟沈嘉宁是死对头，偏偏，她每次都输给沈嘉宁，忽然出现一个跟沈嘉宁“长得这么像”的人，她自然会关注。

    也不知道姜舒用了什么手段，反正后来她就成了娄青雪身边最红的人，还混了一个名号，“小嘉宁”，在京城出了不少风头，听说还真有很多对沈嘉宁求之不得的人来向她提亲。

    她这么踩着沈嘉宁钻营，可想而知沈嘉宁是什么感觉，大概就跟吞了一碗苍蝇差不多。那时她也没少给姜舒没脸，可是姜舒确实是个沉得住气的，不恼也不闹，还对沈嘉宁笑脸相迎，几次下来，沈嘉宁也就觉得没意思了。

    再到后来沈嘉宁闭门不出，就再也没关心过她的消息，怎么，她竟然嫁人了？

    似是给沈嘉宁解释，林慕娇低声道，“她是魏武的夫人。”随后，更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小心，她也想当皇后呢！”

    沈嘉宁定定的站在那里，只觉得林慕娇这两句话信息量太大了。前一句，姜舒竟然嫁给了魏武？这也有点太不可思议了，先不说他们一个在京城一个在西北，就是他们的门户、性格也也差太多了。

    后一句就更出乎意料了，姜舒既然嫁给了魏武，她还想当皇后？怎么当，难道要跟魏武和离然后嫁给曹晔吗？还是干脆爬曹晔的床。

    历史上大臣的妻子当上皇后甚至太后的也不是没有，可那当朝的都是昏君，比如高洋、李源之流，曹晔……沈嘉宁凌乱了，如果曹晔真的娶了姜舒当皇后，她觉得她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他或者跟他说话了，太恶心。

    或许是沈嘉宁脸上怀疑的意思太明了，林慕娇还给了她一个肯定的表情。姜舒在西北待了两三年，她那点儿事她还不清楚吗，所以她也对她讨厌至极。今天她跟娄青雪凑在一起，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

    沈嘉宁这边目瞪口呆，姜舒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为什么会嫁给魏武，这还要多“感谢”沈嘉宁。

    两年多前，姜舒本来已经订好了一户人家，李亲王之子，就等着出嫁做王妃了，结果呢？曹晔上书，说他不要任何赏赐，只要沈嘉宁。

    那时她听说这个消息还挺开心的，沈嘉宁不是想做皇后，现在就让她嫁到西北，看她以后还怎么得意。京城没了她，再过几年，估计大家就只知道有她，不知道有沈嘉宁了！

    结果沈嘉宁去找了沈太后，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皇上就下旨，将她赐给了曹晔？可想而知，姜舒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崩溃，她是叫“小嘉宁”，可是她跟沈嘉宁并没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她不嫁就让她嫁？

    可惜她没有一个当武安侯的祖父也没有一个当太后的姑母，最后，她不得不远嫁西北。

    到了西北，她觉得自己已经够惨了，谁知道还有更惨的，曹晔得知来的是她，不是沈嘉宁，只看她一眼，就把她随手赐给了魏武。

    魏武，一个泥腿子出身，长得跟熊一样的男人，姜舒怎么看得上，所以她恨沈嘉宁。

    不过她也感谢沈嘉宁，姜舒永远记得那一天，曹晔掀开她的头巾，那丰神俊秀的容貌恰如那炽烈的阳光照进她眼里，晃的她睁不开眼。

    他是独霸西北的影王，是她本来要嫁的男人……

    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坐在一起，尤其其中三个都想嫁给同一个男人，那硝烟味可比战场浓郁多了。

    “快坐，你昨天才到，今天就请你来，你不会怪我吧？”娄青雪热情的邀请姜舒。

    “当然不会，都是故人，我也想见见的。”姜舒回。

    娄青雪笑了笑，“常威将军府可还住的习惯，刚才沈姑娘还说他们府里以前什么都买不起呢。”说着，她还特意挑了沈嘉宁一眼，她以前的侯府现在却成了姜舒的府邸，她很难堪吧！

    “我觉得还好啊，以前我就想过如果我住在那个大宅里会怎么样，现在实现了，感觉很不错。”姜舒意有所指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