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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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梁总, ”王导打开门看着外头的人眼神就是一亮,希冀的问道:“是不是都处理好了?”
“好了。”梁辉爽朗一笑也没有详说,毕竟这事不好宣扬,他摆了摆手又笑眯眯的一指穿着戏服的林乔木,客套了几句说道:“小林以后还要拜托您多加照顾了。”
王导松了一口气,畅快的一笑毫不犹豫的应和道:“应该的应该的。”
梁辉又和制片、编剧等人打了招呼, 老板都亲自出马了他们对于招惹了麻烦的林乔木的不喜也消散了开去, 又加上梁辉半真半假的说了会追加投资让剧组好好拍戏、安心, 基于这年头有钱大方又不瞎指挥的投资商可不多,众人顿时大喜,连带着林乔木在剧组的地位也提高了一些。
打点过后,换了衣服的林乔木便抱着一个古朴的箱子跟着他新鲜出炉的师傅——程济安去挖他的坟了。
这位名叫程济安的水鬼死在1902年的沪市,生前也是沪市有牌面的名角。
他一辈子什么事也没干就耗在戏台上了,死后也没闲着,拖着那副溺水死的灵魂救了近百年前想不开要跳湖自尽的大徒弟,好说歹说坑蒙拐骗的把人劝回了生路又骗的那徒弟磕头拜师, 硬生生的给教出角儿来。
后来他的第二个弟子要到申市谋生就问他愿不愿意跟着过来, 他也在沪市待腻味了就同意了,二徒弟便带着他的牌位和骨灰到了申市的小镇上。
之后各种因缘际会,二徒弟没来及留下什么遗言就被危房砸死了,家人赶来收拾遗物的时候因为没得到什么嘱咐便把他的牌位和骨灰就地一埋, 送灵回老家再也没来过。
这原本繁盛的小镇又在时光流逝中逐渐落寞变成荒地, 然后又被拆迁变成影视城, 只有这老戏台留了下来。程济安每天看着各色人马进出倒也自得其乐, 只是最近几年他隐约觉得自己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便觉得该找个徒弟继承香火了。
然后便瞧上林乔木了。
“我根本就没有拒绝的选择啊。”林乔木看着走在身边的梁辉小声比比——你公司大老板亲自抓着你给你做思想工作,你还有胆子拒绝?不过转而想到程济安那一嗓子,林乔木又觉得除了对方不是个人之外这老师拜的一点儿也不亏,说不定那些真行家还极其羡慕自己得了这么一个老师呢……
总归最后还是满意的。
一行人跟着那新得了弟子便愉悦的唠唠叨叨一路没停的程济安到了一个土堆边上,林乔木接过苏念念递过来的铲子就开始刨地,可怜他一个咳嗽两声都要引来粉丝心疼的小鲜肉,大太阳底下吭哧坑次汗流浃背的挖出一个半米深的小坑,手心都磨出泡来了最终看到一个红包包裹的箱子,里头便是程济安的牌位和骨灰。
林乔木跟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手脚极快的把东西妥善放进带过来的箱子里,锁上盖子,这才舒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站在远处树荫底下的‘师傅’,再瞄了一眼神鬼莫测的苏念念,迟疑的抿了抿唇问道:“苏小姐,我这……”
“每日三柱清香,逢年过节记得做事。”苏念念像是猜到了他要问什么,开口说道:“放心,你新拜的老师我看过,就是一个一心想传本事的,你只要好好供奉他能把压箱底的本事全传给你,而且这鬼这么多年见过的人、事也数不尽,你既是个演员,以后在人物塑造上有什么不懂还可以问问他,登上戏台和走向银幕有时候没什么差别。”
到这个时候,林乔木也差不多半推半就的接受自己有这么一个师傅了,认真的听着点了点头。
“以我和你老板的交情要是真有事也不会放任你拜师,而且你看看你家老板——”为了让林乔木更安心,苏念念一指那树荫下——特意求着苏念念给想办法开了眼的梁辉正十分自得的和那老家伙聊得热火朝天。苏念念对他那交朋友的能力叹为观止:“他为了你跟着老鬼聊得都快成兄弟了,路都已经帮你铺好了可别辜负他。我看要不是他不愿意,你师傅可能都想换徒弟。”
对自家老板这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自愧不如,林乔木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
“好了,”眼见的梁辉谈妥了回来,苏念念又往林乔木手里塞了一个锦囊:“和鬼长时间接触对你不好,你贴身戴好这个,要是哪一天你发现它开始发烫了就来找我,我再给你换一个新的。不过你师傅也说了大约每天只会和你相处两个小时,我想……锦囊里的东西应该能坚持一年多。”
林乔木认认真真道了谢,苏念念才和念念叨叨的梁辉返身离开。
“我已经和小林的经纪人打了招呼,”梁辉回来就是一副迫不及待想要搞大事情的样子说道:“既然都已经拜鬼为师了,那下月的综艺节目也顺道参加了吧。”
……
林乔木也是惨,先是没选择的拜鬼为师现在又要和一群鬼做同事——苏念念翻个白眼,不过综艺节目这种专业性极强的事情她也不懂,便不多言了。
“哎,念念。”梁辉说到此处又激动的搓了搓手,咳嗽一声收起自己那一副迫不及待的饥渴摸样,克制着缓缓问道:“你看看你能不能抓到什么搞声乐或者教表演的那种……那种有学问的鬼?再不济有没有那种会四书五经的?或者书法写的比较好的?”
“没有。”不用想也知道梁辉打的什么主意,给艺人找老师都找到鬼脑袋上了……苏念念白眼一翻:“我要走了。”
“去哪儿?我请你吃饭吧。”梁辉‘哎’了一声快步追上:“我车在哪儿呢。”
苏念念自然不会选择有车不坐,关上车门便报了一个大学的地址:“走吧,再不走那些‘教授’都要被人挖走了。”
回城的时间显然比过来的多,梁辉感觉到车已经很久没有前进过了,他将视线从资料上收回,身边的苏念念也从假寐中清醒过来,他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看向窗外——乌压压的一群人,叽叽喳喳的从车身分流然后在前头汇聚,跟赶集似得,车子也被堵着进退不得。
“怎么了?”
司机回头解释道:“小梁总,好像是学校里有学生跳楼。”他说着指了指前头:“这周围的群众都从学校后门挤进去看热闹去了,人太多咱们车没法动。”
“什么?”苏念念讶异的皱了皱眉,转头看着从窗户外头过去的那一张张兴奋的唯恐错过什么精彩的脸,就跟大妈们看见了超市促销跳楼价似得争前恐后的往前挤,这人头攒动的车子半小时也别想动一动了。
苏念念拧着眉想了想选择了下车查看情况,梁辉不太放心的让司机待着自己也跟了下去。
这所申市年纪最大的大学边上就是一个工厂的家属楼,平日晚上都会有带着孩子的阿姨或者父母来学校操场散步,此刻听说有人跳楼都混乱的在宿舍楼下挤成一团,学校紧急播了广播让看热闹的学生都回寝室,但没几个人愿意错过这一场大戏。
围观的人还在源源不断的进来,学校的保安们想要把后门关起来隔绝人流,可在这一茬茬挤进来的群众面前这七八个小保安就跟遇见了大象的蚂蚁似得根本毫无办法,只能站在一边扯着嗓子在那里徒劳无功的大喊大叫,一不注意还会被好事的群众给推得一绊足。
苏念念两人顺着人流混进去,没多久就到了宿舍楼下。
六点的时间,天阴沉沉的看着似乎要下雨,隐约能看见楼顶上坐着一个年轻人。
“这清明都还没到呢,赶着寻死干什么呀?”
“听说是被导师逼得要跳楼的。”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苏念念一眯眼转头看向似乎知道点什么的此校的学生。
那两个学生手挽着手紧紧的靠在一起,抬起的脸上带着隐隐的兴奋和紧张,她们盯着楼顶的一举一动唯恐错过些什么,压低的声音小心的说着话:“他那个导师是不是工程系出了名的那个老色鬼?”
“对对对!”另一个女生脸颊微微泛红,激动的连连点头,压低嗓子兴奋的语速极快的说道:“就是他!那个叫做王林的,身材有点短小和矮胖,前不久开学的时候我们还见过,嘲笑他一身绿油油来着你忘了?传言不是说他还是个gay,用学生毕业这件事威胁男学生提供特殊服务么。”
“这个老师不是传说背景很硬、人脉很广吗?还说他睡遍了工程系唯几的几个女生,还有人打胎来着,怎么又变成gay了?不过我倒是有确切消息知道那些在他手底下的博士非但没有拿到国家补贴,还要自费负责这老师的一日三餐。”
“哇,没拿钱还要请他吃饭只是小问题、财务问题,你不知道,我有个学姐说了,这老师非但不肯自己掏钱吃饭连买洗衣机的钱都没有,内裤都是让学生上他家手洗的!厉不厉害!”
“卧槽他老婆呢?”
“没有老婆!所以才说他gay,哪有男人让另一个男人给自己洗内裤的?”
现场嗡嗡一片,各种真的假的混在一起苏念念也没听出个真真的结果来就见楼顶的男人动了,他站了起来,似乎是在低头观察着自己的行为引来的多少看热闹的人、引起了多大的关注度,对此,他也许是悲愤也许是心如死灰,他盯着底下乌压压的一片人头,伸手把手里的东西往外一挥——
现场顿时一片惊呼,人们本能的伸手去接那些纸片。
在这混乱的一幕,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苏念念和梁辉身后响起——
“苏念念?梁辉?”
他们回头看去,是萧平晟和顾亦。
“你们怎么在这?”
“念念来这里办点事,我刚请她帮忙就顺路送过来了。”梁辉解释了又问道:“你们呢?”
萧平晟指了指顾亦:“他堂姐喊我们吃饭,就在边上的家属楼,吃完饭听说这里出事了就过来看看。”他抬头看着那纷纷扬扬落下的纸片,不解又担忧的问道:“这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学生跳楼?难道是校园暴力?”他拧着眉:“还是……贷款?”
梁辉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我们也刚来呢,只是从这些热心群众嘴里接收到一点消息,我猜测——可能是又一个被导师逼到要跳楼一了百了逃出生天的寒门学子吧。”
苏念念伸手抓住了那纷纷扬扬的纸,四人凑在一起仔细看了看——这是一张印着各种截图的信息量颇大的聊天记录,从这些对话里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来那‘王林’对另外一个人的趾高气扬和把对方当做自己的奴隶一般的理所当然。
从记录来看,什么跑腿送资料、熬夜赶资料都是小事好歹和学术沾了末脚,更多的是一些无关紧要和导师私生活挂钩的事情,比如——
‘两小时后到我家把我的衣服洗干净包括内裤。ps:你上次衣服没洗干净,请端正你的态度’、‘你立即到我家来一下,眼镜没找到’、‘我要吃这个那个必须要这家餐厅的,请三十分钟内送到我家’、‘我昨天发现床底下有很多垃圾,请下午过来帮我清扫’等等……甚至还有逼着另外一个人喊他‘爸爸’。
‘坦坦荡荡说出那六个字’
‘爸我永远爱你’
“这他妈什么老师啊?神经病吧!黄世仁周扒皮转世吗!”边上有抓了单子的阿姨看着看着破口大骂,气得家乡脏话彪了一箩筐,嗓门大的根本不害怕会被人听见,一张纸挥舞的刷刷作响:“他妈当年找的狗生的吗?我在人家家里当保姆主人家也不敢这么和我说话,这还是教书育人的老师!真把自己当皇帝啦!”
“哎呦喂,还有联系别的导师串通一气让他们别接收这个叫做唐飞文的学生。”似乎每一张纸上的内容都不一样,群众们互相交换了一下手里的东西觉得自己真是被一个全国前十的学校给刷新三观了:“人学生受不了了想转系,他就串通其他老师来断他生路,绝了他的念头。嚯,当自己是国家主席啊?”
看过去,每一个愤怒的开口必定是一句脏话的几乎都是毫无利益关系的群众,而那些有切身关系的学生们在看到纸上的控诉之后大多表现的十分隐忍。
细细一想也能明白,他们不敢挑战如今制度下的导师体质。
他们敢在小学、初中、高中和老师对着干,因为这些老师再牛也基本阻碍不到他们的未来,可进了大学,大学便是一个复杂的小社会,在这里你如果想要继续深造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忍,就是不要直接的表露出你对学校、老师的任何想法。
学生处于弱势,惹怒了学校或者老师,他们轻而易举就能断了你的前途就像楼顶的那位,所以他们即使遭遇不公对待即使社会的声音都在声援他们就像周遭那些愤怒的群众,他们也不敢去反抗,因为离开了群众的关注,一切故态复发只要一夜……
于是他们选择了忍,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可忍的时间太长了,心里的压力太大了,连带着求生的欲望便越弱,到最后又会出现一个选择自戕来解脱的人。
“申市大学已经烂成这个样子了?”萧平晟无法想象的摇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梁辉指着王林这个名字冷静地说道:“那么这个学生也是蠢,既然都准备要跳楼了,为什么不最后胆大一把干脆给这个老师饭里下毒拖着一块儿死好了。你们看看,让一个正儿八经的博士去给他做饭洗衣服,还要拿快递,我生活助理只干这些活我一个月得给她一万三,这王林还能每个月吞掉博士的补助!”
“啊!”
“别跳啊!”
梁辉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得一阵惊呼,盖因楼顶上的人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挥舞着手臂疯狂的喊叫些什么,显然是有人上去和他交涉了,而且还很不成功的引起了他的反抗。
“不好!”萧平晟脸色一变拨开人群就打算冲上去,梁辉却急忙拉住了他大声说道:“萧哥!你现在还不是正儿八经的国家部队,学校想要息事宁人是不可能让你上去的!”
萧平晟一愣,素来不以家门压人的他破天荒的说道:“那我抬出我爸!”
“他们可以说不认识你,不承认你是萧叔叔的儿子来拖延时间。”梁辉紧皱着眉猜测着学校可能做出的行为:“反正最后和你赔礼道歉就好了,你也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收拾他们。”
“梁辉说得对。”顾亦在一旁附和,看着萧平晟回头看过来的‘那你说怎么办’的眼神又接着说道:“我看你想插手这件事,得学学梁辉的思路——”梁辉一笑,就见顾亦说出了他的答案:“这件事得靠媒体来解决。”
“媒体?”
“没错。”梁辉听着警笛声越来越近:“我相信一个还存在自己人格的人是不可能心甘情愿去做另一个人的奴隶的,尤其是这种典型的胁迫。我相信楼上的这个人也一定向许多人求助过,只有当求助无门走投无路,才会选择死亡解脱。可真正想死的人,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吗?通常走上楼顶二话不说就跳了,还会准备这么多的资料?”
梁辉指了指手里的a4纸,看着上头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没选择沉默死亡,就还不是真心想死,他现在和那些讨薪的农民工兄弟差不多,是想以这个形式做最后一搏。”
“打电话给舒敏和花瑜,前者有申市电视台的门路,让她帮忙请申市电视台插入其中,这件事一定要引起社会主流媒体的关注;后者让她把嘉成的新闻社成员全带过来,那帮家伙非富即贵见天的想搞事情正好合适,这一切顺便在嘉成大群里直播,让那帮闲着的富二代也‘被’参与进来在各自的朋友圈宣传宣传。”
“一件事情只有从下到上所有人都关注了才能得到答案。这一切行动要快,说不定楼上的人还巴不得这个博士跳楼,到时候所有证据一键清除,人死了,事情怎么说还不是他们说的算。”
“要不要我到时候打几道雷帮忙造势?”没有任务很闲的苏念念看了看天色说道:“不都说天打雷劈嚒?不过我不能随便劈死人在没有过硬的证据下证明这个人该死,我就可以在边上打几道雷吓唬吓唬他们,也算给这新闻制造热点,你看怎么样?”
梁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要是能直接一道雷在他们花言巧语巧舌如簧的时候劈晕几个人,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