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宜一回去后也没给宋锦英发信息, 两个人就这么冷了一天。

    等隔天，柳宜一才给宋锦英发了个消息，问她忙吗？

    宋锦英看到了那条消息, 此时她在开例会。她拿起手机, 解锁, 盯着屏幕。

    正做报告的主管注意到宋总的动作, 下意识停下了说话声，只见宋锦英这时候又放下了手机, 神色如常道：“继续。”

    没收到宋锦英回复, 柳宜一就没打电话，她编辑了一条长信息, 说明自己现在已经期末考试结束，暑假在家无聊，所以想去看看母亲, 问宋锦英同意吗。

    会议室这边, 宋锦英的手机屏幕又亮了，她侧眸看过去, 见到一长串字符。

    主管正在总结去年业绩，宋锦英一个字也没听清，她在想柳宜一发了些什么, 会不会是认错？

    屏幕暗了下去, 宋锦英想拿手机细看, 但抬手却只又改成了拿起文件, 吓得主管一个激灵, 紧张地看着宋总，以为她有意见。

    但宋锦英只是拿起文件，没开骂也没挑错。

    主管定了定神，加快语速把自己该讲的讲完，然后示意旁边的财务部长接上。

    部长拿起报告，还没站起来，就听宋锦英说：“讲完了就这样吧，散会。”

    说完她拿起手机就往外走。

    财务部长默默合上自己张开的嘴，和同事们对了几个眼神，大家都是一副懵逼又惊奇的表情。

    宋总会议早退，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宋锦英出了会议室，解锁手机看柳宜一发的信息，越看脚步越慢。

    跟在她身旁的苏秘书瞄了一眼宋锦英沉沉的脸色，赶紧屏着呼吸装死。

    宋锦英在原地站了半分钟，就看那一条百来字的信息。

    读过两遍以后，她锁屏，步伐飞快地回办公室，还哐当一声摔上门。

    苏秘书跟到门口，挑了挑眉。

    宋锦英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咚的一声闷响，她在椅子上坐下，停顿几秒，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烟，就在办公室里点上。

    柳宜一那条信息，有两个让她不满意的地方。

    第一个是两人冷战两天，她不示好求和，反而说她要出去玩，第二个就是柳宜一最后那一句——同意吗。

    同、意、吗？

    她当她是什么，□□上司吗？

    宋锦英摁熄烟，拿起手机，快速地打下三个字：“不同意。”

    但她没发出去。

    宋锦英把那三个删掉，放下手机，重新点了一直烟，一边抽一边思索。

    一支烟抽完，宋锦英回柳宜一：“嗯，你去吧，好好玩。”

    发送。

    “我最近会议比较多，很忙，你自己想去哪里玩就联系小苏秘书，让她给你安排，你也好好透透气。”

    再发送。

    两条信息发完，宋锦英把苏秘书叫了进来。

    **

    柳宜一发完信息就一直盯着聊天页面，她看到了宋锦英的第一个输入中，但没有信息发过来，过了几分钟，顶端显示第二个输入中，并且来了消息。

    第一次没发过来，是打算拒绝的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改了主意。

    她回了宋锦英一个表情，随后去找年知青，和她说自己明天就过去的事情，年知青立马发了一堆信息过来，问柳宜一抵达的确切时间，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想要什么……

    柳宜一说自己就是随便过来玩玩，不用特别准备。

    她和宋锦英继续互相不发消息。

    柳宜一第二天去了年知青那里，车子直接开到饭店，年知青定了一桌子菜，使劲招呼柳宜一吃，途中自责自己过去亏待了柳宜一，保证今后好好会弥补。

    柳宜一搅着碗里的汤，直接问：“那你可以给我一点钱吗？”

    年知青立马摆出一副家长和女儿谈心的姿态：“你怎么会缺钱？告诉妈，是宋总亏待你了还是你和宋总闹别扭了？”

    柳宜一喝了口汤，淡淡道：“你要是不愿意给钱就算了。”

    年知青急忙又说：“我没有不愿意，你要多少，妈给你。”

    柳宜一放下勺子，和她面对面谈道：“你愿意给我多少？”

    “这个……”年知青犹豫着，竟然看起了柳宜一的脸色，“十万？”

    柳宜一继续喝汤：“好啊，谢谢妈。”

    “哎，不客气。”年知青语气一松，给柳宜一夹了几片鲍鱼，“来，你多吃点。”

    “不用了，我吃饱了。”柳宜一放下勺子。

    年知青道：“好，那妈带你去休息，去看看妈的大别墅！”

    年知青的别墅位置有些偏，但的确很大，装修奢华，土豪气息铺面而来。

    转了一圈以后，年知青带柳宜一去客房休息。

    房间宽敞，带独立浴室和阳台，装修一如既往的豪气，但床铺上的被单被套却是很素净的颜色，风格和柳宜一平时在小院睡的很类似。

    “我听说……听我美容院的那些小姑娘们说，你们年轻人就喜欢这样简单大方的款式。”年知青得意的拍了拍了淡蓝色的被子，“怎么样，还行吧，不满意妈就给你换，买了好几套呢。”

    柳宜一说：“就这个吧，挺好的。”

    年知青喜道：“那你先休息，我去给你弄点水果。”

    “不用了，”柳宜一随口敷衍说，“我晚上不吃东西。”

    年知青意外地愣了愣，随即又说：“那也行，那你就好好休息，我也去睡了。”

    她离开客房，带上门前还对着柳宜一笑了笑。

    柳宜一看了一圈卧室，走向阳台。

    别墅正对着小湖，湖面修建有亭台栈桥，灯光倒映在水里，夜色秀美。

    柳宜一趴在栏杆上，怔怔地看着湖水里波动的灯火。

    年知青对她的态度，热情得奇怪。

    柳宜一握紧手指，胸口压抑得愈发厉害。

    这天晚上她几乎一夜没睡，拿着手机，翻看她和宋锦英的聊天记录。

    从第一条到最后一条。

    刚开始时她畏惧宋锦英，每一条消息都发得小心拘谨，还时时不忘戴好乖巧面具，后来宋锦英一点点的化开她的防备，住进她心里，她消息也变得发得琐碎，随性，而且肉麻。

    而现在……她和宋锦英不再互发消息了。

    天亮时，柳宜一清空了聊天记录。

    吃过早饭，年知青带柳宜一去看她的美容院。

    美容院的实际规模比柳宜一想象中大了一倍。

    她和年知青一块做身体护理，过程中年知青又开始向她炫耀自己生意做得多好，能力有多厉害，比起别人有多优越……

    柳宜一等她说得得意忘形了，才问：“那你一年能挣两千万吗？”

    年知青哼道：“两千万算什么？我三个月就能收这么多钱。”

    柳宜一道：“那我给你的两千万，你能还我吗？”

    年知青立马收声。

    柳宜一推开给她按小腿的美容师，看向年知青：“你能还给我吗？”

    年知青挥挥手，示意屋子里的两个美容师出去，等门关上，她才问：“你要这么钱干什么，还给宋总吗？”

    柳宜一默认。

    年知青严肃道：“依依，你告诉妈实话，你是不是和宋总闹矛盾，要离婚了？”

    柳宜一嘲讽道：“原来你都知道。”

    年知青急忙解释说：“我是从你那要死不活的样子里看出来的，毕竟我是你妈，你想什么我一眼就能猜出来。”

    柳宜一问：“那你能猜出来我为什么过来找你吗？”

    年知青目光闪躲：“你不是过来看看我的吗？”

    柳宜一笑了笑：“不啊，我是过来问你要回两千万的。”

    年知青皱眉道：“就算我给你两千万了又怎么样，你以为你还了宋总两千万你们就能两清了吗？不可能的我告诉你，况且你欠宋总何止两千万，宋总养你整整一年了！”

    柳宜一抬眼，冷冷盯着年知青。

    年知青怒道：“你别用那眼神瞪我！我是你妈，说你两句怎么了？”

    柳宜一道：“你要还当你是我妈，就把那两千万还给我。”

    “柳依依！”年知青低声吼道，“你赶紧把你那离婚的念头给我打消了！你和宋总的事情不是你能说了算的，你以为宋总给你两千万做聘礼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买断你这一辈子的，你这一生都得跟着她过，没别的选择！”

    柳宜一转开视线，开始沉默。

    年知青仍旧激动：“你想想宋总是什么样的人，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能和那样的人物在一起，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你乖一点，宋总就能让你一辈子衣食不愁，要是没宋总罩你，你现在还在柳池镇手底下挨打呢！你能不能识相点，别像以前那样无法无天了……”

    “妈。”柳宜一开口，这一声妈她喊得很用力。

    年知青猛然安静。

    柳宜一定了几秒，慢慢看向年知青：“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也是宋锦英的人？”

    年知青慌张地转了转眼睛：“你说什么呢，我们和宋总本来就是一家人。”

    柳宜一嘲讽地扯了一下嘴角：“这美容院，凭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得起来？”

    “哎你什么意思？”年知青怒道，“这美容院就是我做起来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呢！”

    柳宜一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问道：“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年知青立即道：“我不会给你两千万，更不可能让你去和宋总离婚！你也不想想，没了宋总，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妈我也会又被人看不起的！”

    “我就想问你，你拿我当过你的女儿吗？你爱过我吗？”

    年知青被问得愣住，她结巴了一下，说：“我我当然爱你，你是我唯一的孩子。”

    柳宜一道：“那我告诉你，我要和宋锦英离婚，我要你还我两千万。”

    “哎你怎么就是听不懂我的意思呢？”年知青怒气冲冲，“你还宋总四千万你们也不可能离婚！你能不能想想没了宋总以后你要怎么办？你不仅会喝西北风，还会被柳池镇弄死！”

    柳宜一红着眼睛，倔强地死死盯着年知青。

    年知青从她眼里看出了鱼死网破的决绝，她慌道：“依依，你听妈的行不行？服个软，装个乖，退一步。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呢，你以前不是……”

    柳宜一打断她：“怎么过去啊，我什么都没有了。”

    宋锦英对她好，宋锦英让她爱上了她，宋锦英让她失去了所有，亲人，朋友，爱情，自由。

    年知青道：“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宋总什么都能给你，你想要什么就能买什么，你还不满足个什么劲啊？”

    柳宜一不想再和她多说。

    她开门就走。

    过来之前，她奢望着年知青多少能帮她铺一点后路，除了年知青这个不负责的母亲，她想不出还有谁能帮她了，可过来之后，年知青的态度告诉她，柳宜一没有任何退路。

    她只有一个选择，回到宋锦英身边装乖。

    可只要一想到宋锦英从她身上剥夺走的东西，她就没办法心甘情愿的对着宋锦英笑脸相迎。

    她是一定要和宋锦英离婚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依依。”年知青追出来，“你给我回来！你不能和宋总离婚，你听见没有……”

    柳宜一开始狂奔，她冲出美容院，跑上街头，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只是往前跑，把所有的东西都甩在身后。

    宋锦英派来跟着她的两个人立马追上柳宜一。

    柳宜一甚至还没跑出街口就被拦住。

    “您不能再……”

    “走开！”柳宜一推攘两人。

    两人见柳宜一情绪异常，话不多说，立马从背后抱住柳宜一，锁住她的手臂，硬是将柳宜一带回美容院。

    年知青安排了一个包间，把柳宜一关在包间里，让她冷静。

    柳宜一狠狠踢了一脚门。

    从元旦事情爆发开始，压抑了半个月的情绪，在她意识到自己真的一无所有的那一刻，终于全部爆开了。

    她不想再和宋锦英玩什么冷战，让宋锦英自己讨厌她了，她要直接翻脸。

    反正她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她什么都不怕。

    她拿出手机，给宋锦英打电话。

    无人接听。

    柳宜一言辞混乱地编辑短信：“宋锦英，离婚，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