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练习 [07]

    “这真是个非常老套的故事，”金发男人戴着一副细框的眼镜，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诊断书上，漫不经心地随口讲述，“公主被抓进了魔王的城堡，王子却迫不得已要离开。因为被交托了一样不能被魔王抢走的宝物，所以王子必须亲自护送那件宝物离开。”

    “……然後呢？”

    “于是王子拜托其他的骑士去救那位公主。中间也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包括找到了某位骑士旧时的朋友，也有人失去下落，劫难重重，他们挑战了魔王派出的所有恶鬼与巨龙，还在城堡里发现了被关起来饱受折磨的仙女以及常年被欺压的精灵。在仙女和精灵的帮助下，骑士们到达了城堡的顶楼。但他们发现公主被锁起来了，只有魔王手里有那把钥匙。”

    “真是个生动形象的好故事。”

    “当然。在所有人都无计可施的时候，王子带着另一位仙女回到了城堡。他已经将那件宝物交给另一位值得信任的人，这才安心折返。而这位仙女的魔法可以开启世上一切锁，王子顺利找上了顶楼，解救公主。最後当然是所有的人都安全回到他们的国度。你说，这是不是个皆大欢喜但又老掉牙的故事？”

    “皆大欢喜吗？魔王不是逃掉了？”

    “阿阿，”山治摘下眼镜，噙着一抹淡然的笑容望向靠坐在病床上的那位同盟船长，“不过，有公主亲自设下的陷阱，魔王少不了会有超大的麻烦吧？”

    特拉法尔加罗一点点扬起嘴角。

    怎么可能出问题？这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只要活下来，就可以安心等着欣赏未来的盛景。不过除此之外，是不是还有事情没来得及了结？他蓦然想起同盟船只离开的最後关头，眼前这个人的神态动作直至现在仍刻在自己脑海中。生死攸关，谁也没有再遮掩的必要，那时的他……是不是不小心泄露了太多？

    “就当它是个好故事吧。不过通常情况下，童话故事的结局……好像不止于此吧？”看着金发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而匆忙撇开视线的样子，医生眯起那双黯金的眼瞳，语气轻柔蛊惑，“要我提点你一下吗？最後的结尾难道不该是「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

    每一句话，每一个名词都指代得太过明显。这局哑谜从最开始就被猜得不差毫厘。山治不能否定自己听到医生说出最後那句话的时候，整颗心脏都在发出艰涩期望的声响，在通彻安静的医疗室中尖叫得自己头昏脑胀。他清一下嗓子，努力压制着自己不再试图深入。“这位客人，故事还没有写完，谁也不知道最终结局。”

    “那么能不能请作者小小透露一下，”罗从病床上跳下来——看起来不管心情还是身体都好得根本不像个重症伤患——缓步走近那个金发的人，“比如我就很想知道，真正的结局……和我所想的一样吗？”

    【我选择富强民主文明】

    ——不管中间剧情编排过什么，看吧，这果然是个皆大欢喜又非常老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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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篇练习 [08]

    金发男人缓步走近前方的白石墓碑，野花在脚下盛开，从方形的碑石间窜出，点缀起光鲜的色彩。他将手里的白花和另外几束放在一起摆好，目光这才转回，久久定在碑刻的名字上。那个曾无比熟悉，而今却再难提及的音节。

    那个人带着温暖明亮的笑容，就这样永远沉睡在了两年前的记忆中。

    “我来看你了……”山治顿一下，顶着喉咙的艰涩才缓缓叫出那个名字，“艾斯。”

    最痛苦的莫过于路飞，在那场灾祸中失去了自己的哥哥。但不会有人知道，金发男人胸腔中感受到的疼痛，并不会比他少。他却只能将那些生出枝桠的感情拼命向心底压去，碾磨成粉末，直到疼痛都麻木，才能令自己显露出毫不逾越的悲切。那时他曾清晰地感到，理智与崩溃，就只有一线之隔。

    金发男人抽出一支香烟，慢悠悠点起来。他伸出手，指尖一点点碰触到冰冷的碑石，有些陌生地描绘着刻划的线条。这是自己唯一还可以碰触到艾斯的方式了。沉默半晌，他才以一种聊天的轻快口吻自顾自地说起来。“看得出来，昨天路飞他们都来看过你了，一定挺开心吧。那家伙就算扫墓也是开开心心的，是希望你也能和他一起高兴起来。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没准他还想和你一起开宴会呢。”

    自己会很珍惜和路飞他们错开扫墓的机会，好像这样自己就可以单独和艾斯说上几句话。虽然……也只是些有的没的，毫无意义的繁杂琐事。“抱歉，我的飞机晚点，今早才回来的。神明在上，我可没有抛下你不管，”山治挑一下嘴角，“怎么会呢。”

    即使和罗在一起。

    片刻之後，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但这多少有些出乎山治的意料，因为这步声的主人——开车从机场直接将自己载到墓地的男人——从来都没有踏进墓园的意愿。几番带着自己来扫墓，他都……似乎有意避而不入。山治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对自己恋人的前任，不会觉得别扭才奇怪吧。金发男人侧过头，视线迎向那个缓步走来的人。

    “罗。”

    特拉法尔加罗步履安沉，嵌着斑点的白绒帽遮住他的大半神情。他走上前便很自然地站在金发男人身边。略略高出些许的身材令山治抬了一下眼睛。罗用那双黯金色的瞳在他身上一带便投向碑石。在金发男人的诧异中，他淡然开口。

    “抱歉，我并不了解你也从来没有看过你。不过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把他交给我。”罗纹着刺青的手探下，覆上山治的手背，“被我抓好的东西，是不会放手的。”

    金发男人微微吃了一惊。然而从那人掌心传来的力量异常坚定不容有疑。顺着视线，男人的嘴角噙起一丝轻笑。山治认得那是他最自信的模样，只要挂着这副笑容，就不会被任何事物打败。是要用这种方式宣告所有权吗？还是单纯地想让艾斯安心放手？金发男人懒得去猜测。他唯一知道的是，不管是哪一样，结局都不会改变。在拥有自己这件事上，毫无疑问特拉法尔加罗是胜者，并非最初，却是最终。

    “过些日子我会再来看你的，”山治咬着马上燃尽的香烟，不动声色地反手扣紧罗的手掌，“走吧。”

    一旦抓好的东西，那个人不会轻易放手。

    真巧，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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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篇练习 [11]

    海洋馆是个挺浪漫的地方，尤其是陪伴一位美丽可爱的dy的时候。

    在那位dy去洗手间的空当，金发男人突然注意到旁边不远处站着的那个人。不如说是那人的行为引起了自己一点点的好奇心。他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因为他没有穿着那些橙色或蓝色的制服，但他也绝不是普通游客。男人手里拿着直板夹，正在仔细记录着什么。

    在那位dy回来之前，山治有足够的时间。这令他得以继续观察那个看起来十分严肃认真的家伙。

    男人似乎是在记录对面小白鲸的行为，会花很久的时间看着它，时不时低头写下几句什么。他比自己还要高。山治的视线落在那只执笔的手上，微微一怔。手背上那是……刺青吗？他在心里悄悄划去了「为了假期观察报告而来的大学生」这样的身份。

    在无聊的等待中——动物虽然很可爱却不够吸引他，除非它们躺在案板上——似乎推测这个人的身份成了一种乐趣。

    山治向他走近几步，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了什么。也许是想看看他到底在写什么，但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这种接近突破了陌生人之间的隔离层，那个人立刻就注意到了。男人看过来的时候，山治见到一双黯金色的漂亮眼瞳。与此同时更令人在意的是他那副好像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的劳累模样。

    “你在……记录它的事情？”——如果不说点什么会显得自己很没礼貌，毕竟，是他先打破这堵墙壁的。

    “是的。”那个人回答。他的声音温和悦耳，仿佛有些出乎山治的意料，又仿佛本来就该如此。

    “那么，”反正也已经搭上话了，金发男人顺势又走近一步，“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算是吧。”男人轻耸肩膀，“这只是一时起意罢了。我的工作其实是研究那些企鹅，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不妨去多看看它们。它们很喜欢人。”那双黯金色的眸落在这个陌生的金发男人身上。他突然觉得，自己那群企鹅的话，应该会很喜欢他。

    金发男人还是有点意外。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人和那些普通工作人员的感觉都不一样，所以自己也顺理成章地否掉了这个答案。但显然，他比自己所知的那种要专业得多。感觉更像是研究员或者科考家那种的存在吧。

    “山治哥哥，我们走吧！”一位可爱得像洋娃娃的女孩子从人群中向这边挥手。金发男人的目光立刻捕捉到她。

    “嗨，我该走了。企鹅的话我们会去看的，”他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我想，小小姐也会喜欢它们的。”

    研究员点了点头算作道别，目送他们离开。金发男人在人群中走出一段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那个人正在继续写他的记录。一刹那间他觉得这个画面非常安静。安静到四周所有的喧嚣都不能打扰到那个人。

    当然，自己与他的对话，姑且算作是一场意外吧。

    这时的山治还不知道，自己日後会和这个在海洋馆中无意间结识的男人走得那么近，近到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拆开他们。

    时间，空间，一切，什么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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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篇练习 [14]

    “偶尔这样冲动一下也不错。”山治坐在影院里，等待着即将开场的电影。特拉法尔加罗坐在他身边，将爆米花摆在两人中间。他看着金发男人一脸期待的样子，感到自己也和他一样高兴。这完全是两人走在街上的一时起意，谁也没想到今天自己会走进电影院里。

    电影尚未开始，头顶的灯光昏黄却足够清晰。这不是什么出名的大片，上座率不高。没几分钟就要开始了，放映厅里还是稀稀拉拉的没有几个人。不管怎么说，人少就意味着视线也会少一些。之前和罗一起买票的时候就被售票处的漂亮妹子用视线来回刷了好几遍了。两个帅哥一起来看电影，在这个开放的年代……嗯，有多抢镜是个人就懂得。

    倒是没什么可解释的，不是越描越黑，而是事实就是如此，连山治自己也没办法反驳。罗那家伙还特意抓着自己的手往里走，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山治连挣都挣不开。短短数米，他忧桑地顶着好几个妹子火辣辣的目光洗礼走进放映厅，索性放空脑袋不再想了。

    所以说，好在放映厅里面没有几个人，视线骚扰也几乎等于零。金发男人轻松下来，随手抓了一枚爆米花丢进嘴里。

    “如果你想吃的话，我也可以做。可以撒上盐，也可以裹上糖浆。怎么样？”

    “好阿。”罗笑一下。什么口味并不重要，他只是喜欢看那家伙为了食物忙碌的样子。通常在料理的时候，山治是非常开心的。如果他的手艺得到了真心称赞，那就是他最开心的时刻。这要求并不高，以山治的料理水平而言，要普通人类跪舔都不为过。

    四周灯光渐渐黯下。电影开始了。一部普普通通，不温不火的片子，也没什么刺激的内容，拍摄手法简直神意识流。山治很快就察觉到这不是令他们感兴趣的风格。一桶爆米花咔嚓咔嚓很快就吃得见了底，在山治苦心琢磨还能怎样提神的时候，肩上忽然一沉。

    他侧过视线，看到罗已经闭上了眼睛。当医生是很辛苦的，昨天半夜还在做手术，凌晨才匆匆回到公寓，没睡几个小时就醒了。毫无保障的作息，真亏了他能坚持到现在。眼下能睡着也是难得的休息机会。金发男人轻轻将身子直了直，让那家伙能枕得更舒服些。

    这样一走神，山治反而更清醒了些。他强迫自己重新看电影。富有诗意的月下独白和着节奏温和的长镜头，一片静谧。

    当片尾曲响起的时候，影院内灯光陆续亮起。该走了，见罗还没有醒来的意思。山治这才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喂，该走了，醒醒吧？”

    下一秒钟，他的手就被医生捉住，拽到嘴唇边匆匆吻了一下。虽然刚醒来还有点迷糊，但医生还是反应足够迅速。“你都看完了？”

    “马马虎虎吧。”说实在话，山治其实也没怎么仔细看。如果真要让他讲讲电影内容，可能他两句完整的都说不上。的确像两人所预料的那样，这是部水准相当一般的片子。对他们而言它最好的一点可能就是……它足够安静。

    “那么，”罗站起身来，和山治一起向外走，他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感觉怎么样？”

    金发男人看他一眼，扬起嘴角。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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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篇练习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