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司徒将军府。

    雪舞阁。

    “上官小姐，少爷传话来，说明早为您备好了马车，您若是收拾好了，明日一早便能离开。”

    这几日，一向清幽的雪舞阁也变得不清净。将军府里的丫鬟们明里暗里的都在讨论着，大公子司徒止要娶八公主的消息。

    说是皇上一早就有了这个打算，将已到已婚之龄的八公主许配给至今还未成亲大公子。虽然不愿意听，可她总觉得这些话似乎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从一开始被司徒止强行掳来的时候，她就一直有着逃离的念头。可后来日子久了，她竟然可笑的发现，这世间虽大，却早已没有她上官凝雪的容身之地。

    渐渐的，在发现司徒止对她并没有什么无礼之处后，她竟然私心里，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当作她能够逃避一切的世外桃源。

    只是，再美好的地方，她终究也只是个过客，以前所怨的、所逃避的，终究还是要去面对。

    “我知道了。”

    来的时候，她只是一个人，走的时候，这里的一草一木自然也不属于她。

    上了马车，上官凝雪最后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的司徒将军府。那个人，直到这个时候，还是没有出来见她一面。

    看来，以前说过的非她不娶，也不过是一时的戏言罢了。

    躲在暗处，一直目送着那抹柔弱纤细的身影没入了马车的帷幔里，司徒止在对上她眼中那一抹悄然若逝的苦涩时，长久以来苦闷压抑的内心终于有了一丝跳动。

    那一刻，他差点忍不住跳出去拉住她，不让她走。好想告诉她，他根本不会娶那个什么公主，他的心里，一直想要的那个人，一直只要的那个人，只有她上官凝雪。

    可是，他却只能紧握着拳头，努力抑制着内心喷薄而出的激动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开。

    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地，在他还没有能力护她一世平安前，他不能将她留在身边。

    “月儿现在到何处了？”

    “回少爷，这个????护送着大小姐出行的护卫来报，一日前，大小姐听闻江湖人说起建州的诸葛世家，嚷着一定要去请诸葛家的家主为她打造一把兵器。所以?????”

    建州？

    这个丫头。

    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那颗小脑袋里什么都明白。说是去打造什么兵器，在他看来，这丫头怕是去替他这个大哥找场子的多。

    真是个傻丫头。

    诸葛世家在江湖中一直保持中立，从不主动挑起事端。月儿她性子虽烈，却也不是蛮不讲理的女孩子。听说现在诸葛府是那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诸葛文轩当家，那小子他虽只见过一面，但本质上不坏，应该不会刁难月儿。

    不过，那位诸葛府的老夫人，就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了。不过，月儿若是遇上她，就算只是顾及到他们司徒将军府的威势，应该也不会吃什么亏。

    “随她吧！派人守在暗处好好保护，不准出半点岔子。”

    “是。”

    心中最挂念的两个人都安置好了，他也没什么牵挂了。

    “少爷，这是北少爷派人送来的。说是给您准备的，今晚进宫呈给太后的寿礼。”

    寿礼？

    古铜色的掌心处摊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盒子。盒子内部是纯铁打造，外面包裹着一层楠木。上涂金漆，周身边缘镶嵌着红宝石，四角上勾勒着繁复精美的花纹。造型精巧，大小却不过成人的小半个手掌。

    赫然便是冷清悠委托诸葛文轩，为她打造的那个原本打算用来装冒牌龙吟珠的铁盒子。

    “这里面装的是?????”

    司徒止正欲打开，却被管家一把拦住。

    “少爷且慢。”

    “北少爷特意交待，这里面的东西，得由太后者皇上亲手打开。公子可以暂时将它视作龙吟珠。”

    暂时视作？意思是里面的东西，不是龙吟珠？

    这小子。

    又在故技重施，耍阴招。

    不过，他喜欢。

    清晨，天色微明。

    城外十里坡的草亭里，两道修长的白色身影长身而立，早已等候在那里多时。清晨的露水打湿了肩头，顾虑到冷清霄大病初愈，白云飞本不愿让他随自己一起等待。但若是此刻让他回马车上，他这个大舅子铁定是不买账的。

    这样一个男人，比之他对清悠的关爱丝毫不逊色。

    约定的五日期限已过，在这五日里，白云飞已经将白云堡的大小事务交托出去，尽管远在白云堡的管事个个都吵着，要亲自来邺安见堡主一面，劝他收回这个决定。但因为白云飞事先与白云堡的老祖宗阐明了一切，一众管事都被老祖宗挡了回去。

    五日前，服下北辰逸给的解药后，冷清霄的身体虽然经过了几日的调理，恢复的状况比不得从前，但甚在已经能行动自如。只是要想恢复到以前的功力，还需要静养数月。

    在知晓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后，醒过来的冷清霄第一反应是冲到丞相府将妹妹带回来。但却被白云飞拦住。

    在与北辰逸的那一次面谈后，白云飞从那个男人的眼中已经能看出，清悠在他那里，不会有事。而且，谷苇子死后，也只有他这个作为鬼医的大弟子，有能力救清悠。

    所以，即使再不愿意，他依然要忍这五日。

    他要她活着。

    天边的第一抹鱼肚白刚刚露出来，丞相府的后门已经悄然打开。一辆青布马车带着丞相府的徽记，缓缓的驶出城门，朝着城外赶去。

    马车里，一直昏迷不醒的冷清悠被北辰逸小心的抱在怀里。只是这样抱着，他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就只是希望，这一刻能再久点。

    两日前，原本只是处于昏迷状态的冷清悠突然没了呼吸。一直在昏睡中的人，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断了气，离开了人世。从此，将要与他阴阳相隔。

    那一刻，感受不到她的脉搏，听不到她的呼吸，也感觉不到她的心跳，震怒中的北辰逸差点失手杀了一直守在冷清悠身边的玉禾。如果她中途不睡着，如果她能早点发现，也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那夜，从谷苇子的口中，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五年过去了，她体内的凤鸣珠已经渐渐失去了功效。要想救她，除非是用龙吟珠。可龙吟珠是至刚至阳之物，如果她之前没有被放了那么多血，没有元气大伤，也许还能承受住。可是现在，谷苇子引火自燃后，他翻遍了所有的医书却至今找不到一个方法可以保证她的安危。

    在恐慌着会失去她的一瞬间，他心里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他不准她死。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但慌乱和恐惧让他宁愿选择死马当作活马医。

    服下了龙吟珠，整整两日，躺在床榻上的人不见一丝起色。浑身冰冷的就像血液被冰封住了一般，大热的天，他却在屋子里生着暖炉，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暖着。

    外面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不管是谁敲门，他都不想理会。玉禾的哭声即使隔着厚厚的门扉，依旧能清晰的钻进他的耳中。

    那丫头口口声声说清悠死了，他才不相信。那个一直顽强生活着的冷清悠，怎么会这般窝囊的死去。更何况，他答应了弟弟，要好好照顾清悠，要让她好好的活下去。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他放弃爱她的时候，她就这般悄无声息的死去。

    他不允许！

    他将自己关在房里守了她两日，什么都不想吃，也什么都不想做。还好，他的等待有了结果。两日后的清晨，床榻上的人终于有了呼吸，即使微弱的几不可闻，但那一刻，他从未如此满足。

    “来了。”

    最先注意到马车的白云飞出声提醒到，即使没有踏出草亭，但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而一旁的冷清霄在瞥到那抹黑色身影时，瞬间拉下脸上。眼中的敌意不言而喻。

    只是顾虑到妹妹冷清悠在对方的手中，不能轻举妄动。

    “你打算带她去哪儿？”

    “算了，还是不告诉我为好。”

    若他真要有心找一个人，又怎么会找不到，只是，现在知道了，也只会平添一丝牵挂。

    “我给她用了龙吟珠，短期内会一直处于沉睡状态。你们不必担忧，只要耐心等待，她就会醒过来。”

    “就凭你之前所做的一切，我凭什么相信你？”

    一直未出声的冷清霄极其看不惯北辰逸看冷清悠的眼神，见他抱着人却迟迟不把人将过来，连日来的焦虑和担忧，加上对北辰逸的仇视，终究还是忍不住出声嘲讽的反问道。

    “我以前确实骗过她，也伤害过她。但是，这次，我希望她能活着。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的活着。”

    “我相信。”

    “走吧！”

    将冷清悠亲手交到白云飞的手中，在青弋的再三催促下，北辰逸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心口处本就孤寂的内心变得越加空荡荡的。

    再见！

    以后，许真的会永不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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