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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幸沦为背景板的季冰:“……”

    浑身一僵的黎子清越过季父的肩膀,朝季冰递过来一道同样错愕的眼神,老裁缝手法娴熟地量好了尺寸,季父将人轻轻放回去,淡淡地说:“好了。”

    “哎。”老裁缝跟着应了一声,然后又转向季冰,“季冰少爷也一并量了吧?”

    季冰点点头,朝黎子清眨了下眼,站在他面前遵循裁缝的指示侧身抬胳膊,黎子清被他逗得有些忍俊不禁,笑意刚上眉梢,回过神来,连忙别开视线,顺带十分刻意地板起了脸。

    “时候不早了,快点吧。”季父说完就先行出了门,季冰目送他出门,走到黎子清跟前,伸出手用刚刚自己父亲一模一样的动作,将黎子清从轮椅上轻轻抱起来,在对方惊诧的表情下,贴到他耳边低声说:“不行,还是太瘦了。”

    “快放开我……”黎子清轻微地挣扎。

    季冰低低一笑,缓缓道:“怎么?爸爸能抱,哥哥就不能抱?”

    抱着换洗衣物从楼上跑下来的姜小梅,隔着老远的距离一眼撞见,捂着脸又从指缝里看过去,嘴里意味深长地啧啧了两声。

    宽阔的车内空间,季冰和父亲各自占据一排座位,沉默在这对一向关系淡漠的父子之间无限地延伸。

    半晌,季冰投向窗外风景的视线收回来,看向对面低头查阅文件的父亲,冷不丁道:“爸,你要实在想体会一下父慈子孝的感觉,就和我妈再生一个。别打黎子清的主意,他是我的。”

    此刻远在大洋彼岸的季母:“……”

    季父抬头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睛看不出深意,“有你就足够了。”

    深夜降临,季冰则又是踩着星光才到家,好在这次并不算太晚。

    偌大又冷清的客厅,暖气打得却很足,柳姨戴着老花镜窝在沙发上正打盹,听到门口的动静,连忙站起身,压低声音对刚进门的季冰道:“哎哟大少爷,你可回来了。”

    季冰脱下外套,被她一惊一乍的语气弄得有些不着边际,跟着低声问道:“怎么了?”

    “小少爷在等你呢。”柳姨用怪罪的眼神看着他:“你怎么不早点回来?”

    季冰心跳漏了半拍,慌忙问:“他在哪儿?”

    柳姨朝不远处的壁炉旁努了努嘴,“那边,熬着一直不肯睡,我过去推他好几次,看着是睡着了,一推轮椅就醒,然后说要等你回来。你说这孩子看着温温顺顺,可犟起来真是没办法……”

    季冰将外套递到柳姨手上,无法抑制内心涌出的狂喜和激动,急不可耐地快步走上台阶,朝着壁炉的方向而去。

    快要走近的时候,他特意放轻了脚步,大理石瓷砖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羊毛地毯,尽头处的轮椅旁散了几张演算纸,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推算公式。轮椅上的人朝一边歪着脑袋,暖黄的灯光晕在他脸上,细密的睫毛投下一层阴影,鼻翼微微翕动,显然是又睡着了。

    季冰走到他身旁,阴影笼罩下来,对方却跟突然被解开了睡穴般地,睫毛抖动两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声音软嫩粘腻:“你回来了……”

    季冰蹲下身,心疼又好笑地看着他惺忪困乏的眼眸:“困成这样,怎么不去睡?”

    黎子清定定地看着季冰,眼神慢慢恢复清明,开始四下找寻着什么,嘴上嘟囔着:“我东西呢?”

    “什么东西?”

    “交作业。”

    季冰直起身,不由分说地直接伸手将人从轮椅上抱起来,低哑着声音笑了笑,说:“睡觉才是大事,作业明天再说。”

    黎子清身体明显一僵,开始挣扎:“你别抱我了。”

    季冰充耳不闻,反倒收紧了双臂,嘴上意有所指地说:“哥哥抱弟弟,天经地义。”

    “胡说八道什么。”

    “那你要换一种说法也可以,”季冰扬起嘴角,“爱人抱你,也是天经地义。”

    第98章 片刻的温存

    深冬的s城迎来了连绵不绝的阴雨天,湿寒的气息一日胜比一日,旁人除了出行不便心情跟着阴霾之外,倒也没有太大影响,可是对于双腿骨折打了钢钉固定的黎子清来说,却是日复一日难捱的煎熬。

    深入骨髓的疼痛开始张牙舞爪地折磨着他的神经和意志,那场车祸带来的后遗症,终于再次以极其惨烈的手段开始影响着他的生活。

    每每疼得快要发疯的时候,黎子清最不想见的人,却是季冰。

    哪怕心里再明白,他所遭受的这一切,对方同样也会感到痛苦甚至愧疚。

    可在内心深处,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追根溯源。

    季父说得没错,黎子清不是没有恨过季冰,他恨过,甚至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而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就带着野火烧不尽的韧性,能够将它完全抵消的,只有卷土重来的爱。

    可是这爱,却又被一场无妄之灾给斩断了。

    他一度拿起又放下,身体上的痛楚却不会那么优柔寡断,岁月静好的时候,他并不想去怪罪谁,只有真切地体会到自己失去了什么被改变了什么,怨恨才又开始无法控制地滋长出来。

    当黎子清不由分说地抓起滚烫的药碗,砸向季冰让他滚的时候,姜小梅也跟着开始慌了神。

    “季冰少爷,你最近还是少来招惹小少爷吧。”她红着眼睛,脸上尽是心疼和为难:“他最近身上疼,性格也跟变了个人似的,对谁脾气都差,尤其对你最恶劣,万一哪天真伤了你,可该如何是好呀?”

    季冰半边肩膀被汤药打湿,身体却未后退半步,看着黎子清缓缓道:“都是我欠他的,要发泄就随他来吧。”

    “可是……”

    季冰弯腰将滚落在脚边的汤碗捡起来,递到姜小梅手里,截住她的话头,沉声吩咐道:“以后这些汤汤水水的,都记得放温了再端过来,他情绪不稳定,别再烫着他。”

    “季冰……”黎子清靠在床头,疼痛将他折磨得说话都气若游丝,“我好疼,全身上下都在疼,”他微微偏过头来,眸子里是雾蒙蒙的水汽,幽幽地恳求:“所以你行行好,从我眼前消失好吗?”

    季冰心口一窒,错开视线朝姜小梅抬了抬下巴,“你先去吧,今晚我留在这儿。”

    “季冰少爷……”姜小梅犹犹豫豫不肯走。

    对方眉头一蹙,姜小梅顿时噤若寒蝉,扭过身小碎步跑开了,还不忘顺手将门带上。

    季冰走到床边坐下来,伸手拨了拨黎子清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对方侧过脑袋,却仍未躲开他的手,于是下一刻的动作,就是二话不说直接张嘴狠狠地咬在了季冰的虎口处。

    季冰只在瞬间拧了一下眉,却连下意识收回手的动作都没有,片刻后甚至还笑了笑,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将对方的身体搂进怀里,颤颤地呼出一口气,缓缓地说:“我知道你很疼,而且还是我一手造成的,现在非但帮不了你,还要让你内心再次忍受着巨大的煎熬。黎子清,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喜欢我这么累,你是怎么坚持下去的?”

    回答他的是黎子清愈加剧烈颤抖的身体,和压抑许久终于宣泄出来的几声低哑的呜咽。

    细碎的雪花连同夜幕一起降临在深冬的s城,宅子前院的宽阔空地上,黑色轿车闪烁着耀眼的灯光,稳稳地停靠进来。管家举着伞从主屋台阶上下来,快步走过去将车门拉开,季父下了车,抬头眯起眼睛看了看漫天的飘雪,灯光下正打着旋儿地往下落,片刻后收回视线问管家:“季冰回来了吗?”

    管家一五一十地答:“下午就回来了。”

    季父一哂:“倒是归心似箭。”

    管家躬身提醒:“夜里寒气重,您舟车劳顿,加上身体抱恙,还是别在外面逗留太久。”

    季父却置若罔闻,反而伸出手接下几粒雪花,看着它们迅速地化在手心里,淡淡地问:“黎子清近来如何?”

    “不太好。”管家如实禀告:“一场车祸伤了底子,身体里还打了钢钉,遇到这种天气,必定是煎熬的。”

    季父眼神看不出变化,又问:“那季冰呢?”

    “寸步不离地守着。”

    季父哼笑一声,甩了甩袖子上的雪水,迈开步子朝大门走去。

    进屋之后,管家将季父的外套脱下来,抖落寒气,朝迎过来的柳姨吩咐:“去熬些姜茶。”

    柳姨连忙转身朝厨房去,又被季父叫住,问她:“都睡了吗?”

    “许是睡了吧。”柳姨被起了话头,一股脑地往外秃噜:“老爷您是不知道,小少爷最近可吃了苦了,连着好几天晚上都疼得睡不着,季冰少爷今晚就直接去他屋里陪着了。”

    季父弯腰换鞋的动作稍顿,扬起声调哦了一声,管家朝柳姨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接着扭过头,视野里的季父正缓缓直起身,却猝不及防地整个身体晃了晃,他连忙伸手扶住,脸色微变,迟疑着问出口:“老爷,您是不是……”

    “低血糖罢了。”季父云淡风轻地说,然后迈开步子朝屋里走。

    管家在身后追着补了一句:“太太前几日还打电话回来,问您的身体状况。”

    “告诉她无恙。”

    管家双手揖在身前,恭恭敬敬地回:“好。”

    季父抬脚往楼上去,边走着又边下了一道吩咐:“去看看季冰睡了吗,没睡让他来找我。”

    上一次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是他们刚和好的那一晚,仿佛新婚蜜月般的一夜,彼此都有些疯狂。那晚的季冰和黎子清都以为,苦到了尽头,以后该只剩下甜,变着法儿地甜。

    可生活却压根没打算放过他们,反倒是接踵而至的灾难,变着法儿地将他们之间的感情再次扯得七零八落。他们就像是荡在水面上的两条纸船,拼命地朝着对方靠近,然而一场暴雨下来,非但距离被拉扯得更远,各自也被打得千疮百孔,不复从前。

    黎子清上半身整个窝在季冰怀里,脸埋进臂弯处,忍痛的呼吸声渐渐平缓沉静,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下来,像是真的睡着了。

    季冰曲着一条腿躺靠在床头,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这样维持着怀抱爱人的姿势一动不动。

    约莫过了半个多钟头,黎子清睡梦中发出轻声的呓语,细弱且隐忍,像是又开始疼了。

    季冰缓缓收紧了臂膀,好像要借此来过渡几分痛苦到自己身上一般。

    怀里的黎子清迷迷糊糊地开始用脑袋蹭着他的胸膛,季冰的心头好一阵酸胀不已,想替他疼,自己也好似因此得到了慰藉。

    房门冷不丁地被人轻叩两声,季冰下意识地捂住黎子清的耳朵,沉声问:“什么事?”

    管家的声音传进来:“季冰少爷,是我,老爷刚回来,让你现在去他那儿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