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与小美男鱼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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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城堡内的使用人,大家都非常敏感,一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知道主子需要什幺、心情好不好,这是作为使用人的基本条件。随着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除了担忧自己的前程以外,他们也很敏锐地感觉到小主人与小贵客之间似乎有多出一道裂痕。
最明显的在于两人从以往成天形影不离变成小主子常常一人待在书房,而小贵客则是时不时地跑到海边。虽然两人仍旧会坐在同张桌子上吃饭,但是兴致都不高,连平时最爱叽叽喳喳问着饭菜怎幺做的小贵客都只是闷闷不乐地戳着餐盘内的肉丸与番茄泥,无声地表达着抗议。
「明天…」作为东道主的小王子首先发声,这让小美男鱼倏地看向他,被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的菲德烈顿了顿后说出自己的决定「我…早上送你走吧,早上的海水比较温暖。」
「噢…」小美男鱼有气无力地应声后垂下头,默默不语。看在小王子的眼里,对方似乎是因为还在生前些日子自己推开牠的气,在心底无声的叹了口气,面上装作没事般地继续切开肉丸子进食。
这场晚餐就这样悄声无息地结束了。
隔日早晨,小王子在太阳跳出海面时清醒过来,他反射性地摸了摸床边,已经空了一块的事实让他猛地惊醒。他连忙披上睡衣,推开闻声而入的使用人找到老管家焦急地问他说有没有见到席格。一阵兵荒马乱后,众人在当初小王子被拖上岸的地方找到蹲在那边弄着手里东西的、形影单只的小美男鱼。
尽忠职守的老管家递给小主人一件薄毯后带着众人退回了城堡,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合太多人打扰两位小主人。他便回了城堡开始準备下午的迁徙事宜。
「…席格?」发现对方弄得很专心的小王子只好出声提醒对方自己的存在,却没想到对方倏地回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胀红着脸叫他走开,笨拙地将身后的贝壳藏起来(小王子比小美男鱼的人形还要高一个头)。发现藏不住之后只好沮丧地将那串刚刚成形的贝壳项鍊递给对方。
「给我的?」小王子接过来后在对方的催促下戴上有着海水鹹味的项鍊,他看着对方微仰着头露出了微笑。不知为何,小王子心中有种苦涩的感觉。也因此,当对方伸出手摸向自己的心脏时,小王子并没有拒绝他,他只是闭上了眼睛。
再度睁开眼后,海滩边已经没有没有小美男鱼的蹤影。只剩下小王子一人与手心中攅着的贝壳项鍊,证实着这三个月如梦似幻的生活并非虚假。
回到城堡的小王子飞快地写了封信吩咐最忠实的僕人将其寄往翡冷翠的城堡后,便在老管家的服侍下独自一人用了最后一道早餐。
「该启程了,主人。」管家轻声提醒着眺望蔚蓝海岸的小王子,后者在逐渐转冷的气温中拢了拢皮草后,转身走向等待在门口的马车,以及前方等待着他的未知命运。
「菲迪———」登上马车的小王子脚顿了顿后,摇头嘲笑自己的愚痴,就这样坐进了马车。
「菲迪—烈」
「不、再见—」行驶的轴轮声没有办法掩盖那声呼喊,就那样轻而易举地闯入了小王子所在的马车内。错愕的菲德烈拉开沉重的布帘,从小小的窗框中看出去。
「菲德—烈—」
「要停下吗?我的主人?」
老管家沉稳地声音从外面传来,小王子用力地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沙哑地开口让马车加快脚步。就让两人停在这一步吧,他心想,对方如此天真年幼,肯定很快就可以适应没有自己的生活,再次无忧无虑地徜徉在柔和的大海里,而不是被困在人类世界的浑水中。
「不、再见——」
「不、再见——」
「再—见—」
「再见——」
菲德烈闭上眼任凭那呼喊声迴荡在耳边。再次睁开眼的他已经换上了繁杂的庆典礼服,坐在筵席间的主位上,冷漠地看着前来祝贺的人,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那曾被小美男鱼按上胸口的手此时正牵着另一双很明显大上他许多的、有别于男子的细腻肌肤的手掌。
这是小王子的第一桩婚姻,女方整整大了他二十岁。年仅十二岁的小王子就这样在家族的安排下娶了对己方有利的邻国女大公,成功地将她辖下的领土收归辖下。代价是,菲德烈必须离开从小生长的温暖的南方,前往女大公所在的寒冷的、遥远的北方领地。
这桩名义上的婚姻持续了三年,身体本就不好的又长期思念前夫的抑郁寡欢的女大公就这样,在名义上的年幼丈夫的陪同下安静地逝世于所属的城堡内。几个月后,年满十五岁的小王子又在家族的安排下与一名公主结婚,这次女方大他十岁,正值花样般的年纪,这段被领民所看好的婚姻却只短短维持了几个月,这名公主就因为不明原因死亡,她辖下的土地、农奴与骑士依旧收归小王子的家族所有。
表面上为第二任妻子守丧了三年,十八岁的小王子再次于领民的祝福下,娶了一位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一颗被誉为拿不勒斯的珍珠,因为特殊的原因受尽宠爱长大。
迎着冷冽的海风,让其抚上唇瓣,已经成年的小王子下意识地摸着唇瓣,彷彿被什幺人亲吻过似地。今晚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小公主正在众人的簇拥下,由奶妈代为挡酒的、一个九岁的、有着白化症的白皙女孩儿。小王子闭上眼睛,转身背对那片蔚蓝的海洋,朝向前方那群魔乱舞的宴会前进。
与海水一样冰冷的,是那颗不曾跳动的心。
海潮悠悠,君为谁留?
远在遥远的、深邃的海洋下,一只修长纤细却不会让人忽视其力量的锋利指甲,正摩娑着自己的唇瓣,似乎是在留恋又似在品味。
「席格恩法,你还在找吗?」一个腹部带有狰狞疤痕的海豚凑过来问。
彼时两人正在冷冽的大西洋水域中,刚结束一场血腥的狩猎,鲜红的血液飘散在成年的美男鱼身边,引来不少觊觎者。其中包括不怀好意的海洋霸主,曾与席格恩法有过交手经验的壮硕白鲨。
「少废话,波恩,我不会如果】◎放弃的。」饱足的美男鱼皱眉,牠对于自己浑身充满血腥味的样子感到很不喜欢「那家伙来了,滚远点不然就留下来。」
「我又没说叫你放弃…」知道好友的坚持,名叫波恩的海豚靠近了对方一些。等待了一会儿后,就见到那头兇鲨慢慢地游了过来「你没问题吧?」
好友不可置否地哼了一声,盯着鲨鱼的一举一动。
「滚远点,今天没空理你们…」没想到对方竟然避开两人,往一旁的沙丁鱼群游去,这让本来準备干一架消食的美男鱼有些错愕。
「牠家那位快生啦!」一旁的老海龟淡定地游着「牠忙着照顾对方,这段时间不会再冒着受伤的危险跟你打架啦!」
没错,当初两人会打起来完全是因为小美男鱼再度寻人无果后,为了发洩苦闷硬是找上正在附近游蕩的巨鲨打架。
要知道,成年美人鱼的尖锐指甲、锋利的牙齿与结实强壮的尾鳍(笑)在海洋中可以说是打片天下无敌手,唯有巨型鲨渔或是一些毒物能与之抗衡,不过通常是两败俱伤。因此海洋生物大多会在美人鱼成群结队的捕食时,不是退回巢穴就是四处逃窜着。
当时那位年轻的鲨鱼也因为再度求欢无果,一时热血就跟对方打了起来,还波及路过的海豚波恩,三人这才认识。
「喔~你是为了找人啊…」事后,年轻巨鲨像是他乡遇知音,感同身受地说。
「什幺?在陆地上?你还可以变出脚?」
「用肺呼吸?那是什幺?能吃吗?」止住血的海豚波恩此时凑过来加入讨论,牠因为失血过多已经饿得有点昏头了。
「好吧,我帮你问问其他人。」见到比自己的际遇还惨的美男鱼,鲨鱼也同情地答应对方帮对方找人,虽然有点难度「你说他长的什幺样子?…等等,是陆地上的王子吗?」
「我也会帮忙!」海豚波恩踊跃,牠的族群有着数量的优势,因此他认为自己一定很快就会找到对方的朋友。
几个月后,三人聚在一起。
「我先说我先说!」海豚开心地大喊「我远亲的邻居的儿子牡蛎说他在退潮的时候听见捡贝壳的人说领主的儿子结婚后离开了。」
「!?」
「但我听说他的老婆最近死了!」丝毫不知道自己投下了个巨磅弹的海豚波恩兴沖沖地继续说。
「让个地方。」老成的鲨鱼挤开说得天花乱坠的波恩,客观地说「我从北方的亲戚那边听说,他们那边的确迎接了一个从南方来、黑髮灰眼的男子。」
「我并不清楚对方是否有结婚,但是人类在这个年纪结婚很普通,就跟我们吃饭一样。」鲨鱼沉稳地说自己听来的消息后,诚恳地问小美男鱼「既是如此你还要找下去吗?」
「我不会放弃。」既像誓言又像诅咒似地,小美男鱼边摸着缺了一块的项鍊,一边说。
在这般情况下,小美男鱼暂时告别了海豚与刚当上爸爸的巨鲨两人。独自离开了温暖的南方水域,前往寒冷肃杀的北方水域。经过几个月了旅程却在抵达的当晚得知女大公在数月前死去,而留下的大公夫在几个礼拜前离开了主城,说是要去迎娶邻国的公主。
去向不明,这是小美男鱼在当地徘徊了许久得到的资讯。
失意的牠常常飘在临海上,唱着古老的人鱼歌,为当地人造就了另一副奇观。
几日过后,美男鱼整装待发决定往更北处游去,单纯如牠认为若是环绕这块土地一圈的话,总有一天会遇见牠的小王子。
于是,当数个礼拜后,携带着署名婚书的小王子独自回到领地内的城堡时,有一条美人鱼夜夜唱歌的消息已经在城内传开。小王子此后常常流连于领地内的海边,望着一望无尽的海洋,听着海潮拍打岸边的声音。
就这样,一年过去了。依旧没有等来美男鱼的小王子到是等到了来自父亲的一封信,匆忙地启程返家参加弟弟的庆生宴。在这过程中,小王子与父亲在书房谈了一夜,最后既疲倦又虚弱的他悄悄地离席,返回了北方的领地。
在那随时听的到浪潮声的城堡内,小王子从十二岁到十五岁结束了第一段婚姻。隔了数个月后,迎来一场只有纸片的、数个月的短暂婚姻,彼时的他也厌倦了这般受人操弄。于是小王子答应三年后替家族迎娶棘手的公主,代价是从此以后再也无人能强迫他结婚并且划分属于他母亲那座城堡于他的名下,以及每年上缴几车的黄金与粮食。
而小美男鱼则是从最冷冽也最残酷的寂静无声的北极海一陆游向东方,随着寒冷的洋流与鱼群顺流而下,造访了数个听都没听过的地方。认识了许多新的人事物,也差点被渔船捕抓过、更与无知的孩童玩耍过,但是他从未停下过。从最初的纤细玲珑逐渐成长茁壮,皮肤因为长期的日晒而呈现蜂蜜般的健康色泽,长期的流浪生活而多了结实流畅的肌肉,捕猎技术也越发熟练。
距离牠与海豚与鲨鱼的分别已经过去了三年多了,然而长年生活在海底的牠并没有很明确的时间观,只有化作人身上岸时会注意一下日夜的差别。此时牠已经从最北端的北极洋游到炎热的印度洋海域,从未看过企鹅的牠在南非的海岸线上尝试捉住这些在水中非常狡猾的小东西,不过却不敌对方的人海战术,被啄下几片鳞片后知趣地离开了。
距离两人重逢的日子,还剩下不到三个月。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