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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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穆謁却偕同姥姥一块过来,那少年阿弥也跟着一路伺候着。j人在半途遇上了。无盐看阿素突然一个止步,奇怪地朝前望去,一时怔住。那头的穆謁更是一脸诧异,稍落后一步的那位姥姥同样不明所以。
穆謁想不到无盐二人这时离开屋子做什麼,可见着阿素在这儿,隐约就猜到了原因。他对着阿素,沉下脸se:「我已经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可随意到这裡来,阿素妳竟不从令命,可等着受罚。」
阿素咬牙,忿忿似的涨红脸:「我也不怕。我倒是奇怪,穆謁你心裡究竟打什麼主意,你自己知道少装客气,我告诉你,你不念从前帝君恩情,我可记得,你休要害二位仙君。」
穆謁被堵了这番话,面上却也不变,可不说话了。无盐眼看着,突然要为他感到一点不忍心,阿素倒比他与神君更不信穆謁具有诚意,又好笑。他望见那老f脸se微变,非常错愕。
那老f马上斥道:「混帐丫头,胡说八道什麼那訶不懂事,妳也跟着不懂事,亏得妳虚长她一些,平时做事也稳重,今天这是糊涂什麼长辈们谈正事,妳偷听就算了,又在这儿闹,还不走真要等着穆謁拿规矩来治妳」
阿素哼了哼:「治便治吧我不怕。」她瞪着穆謁,「你若不是心虚,为什麼要把那訶关住不放」
穆謁呵了声,冷冷道:「那訶犯错,我做哥哥的管教怎麼不行需要妳一个外人指指点点。」
阿素被一噎,气笑了:「你倒是说说看啊,那訶她是做错什麼了」
穆謁冷道:「对兄长不敬,出言顶撞。」
阿素简直气上加气,她着实想掐死这个脑袋比石头y的男人了。不过姥姥并不给她再闹起来的机会,已经令身旁的少年:「阿弥,快去把她带开。」
那叫作阿弥的少年说着是,便j步到了阿素面前。阿素防了一下,可手刚刚伸出去,马上被制住。无盐看那少年像是力气不小,阿素怎样也挣脱不了,一径地嚷着。
穆謁道:「带她走。」
阿弥扭着阿素走了。那嚷嚷的声音还未远去,姥姥便开口:「让二位仙君看笑话了。」
无盐也不知道怎麼接话,他倒要为他们尷尬。倒是听见神君道:「既主动找来,想必你们是想好了决定」
无盐一怔。而那老f并不说话,只去看穆謁。穆謁刚y的脸上十足坦荡,他朝前站了一步,稍稍拱手:「看来我这裡想什麼主意,都教仙君看透了。」
清垣淡道:「我到这裡是有所求,一事换一事也公平。」
穆謁略沉了声音:「不论什麼事」
清垣看着他:「是。」
无盐霎时愣住。他想着莫怪神君这样沉得住气,虽然本也是非常不动声se。可话谈到一半,被请了出去,不免心裡不定,倒是原来,神君已料到鮫人会有别的打算。他却想不到神君如此乾脆答应了,看来那棝魂花於他是非常重要。
究竟是为了什麼缘故而要取得他之前也曾感到好奇,然不便问,怕教神君不高兴。可他这时是分外想知道,神君会为了谁甘愿跑这一趟,又愿意冒险。他感到心情微微一沉,着实振奋不起来。
而听见承诺后,穆謁与姥姥互视了一眼。老f点头,穆謁便道:「请二位随我来。」
清垣頷首,举步时略略一顿,去看无盐。对上他的视线,无盐这才回神,又不敢看他,生怕洩漏心思。只低着头,迈步跟上。
穆謁领着他们去到了位在另一处礁石的堂屋。
那裡待着不少人,可裡裡外外都在忙碌着,在屋外的大堂一角搁着好j盅y炉,有j个f人看着火。那y炉的火烧得极旺,远远就见腾腾白烟,风将那把白烟吹得老远,还没有靠近,已经能够闻见那浓浓的y味。
无盐感到奇怪,刚刚踏到石地上,就望见前面堂屋裡一点的情形,那裡架起了j张床板,似乎有j个人躺着,隐隐便听见难受似的呻y。他一面走,一面到处看,正好两个人端着木盆木盘与他们经过去。他瞧见在盆子裡堆着好j捲的白棉布白纱巾,都是沾着血。他顿了顿。
清垣感到了身旁少年的迟疑,便看去:「怎麼」
无盐犹豫着开口:「在盆子裡头的那些布好多的血。」
清垣未语。倒是在距离他们比较近的姥姥听见,嘆了气,她停步,掉过头开口:「老身想二位仙君必然都知道圣果的事了,他们就是因为摘取圣果受伤的。二位眼下看见的情形已经算好了,前j天他们刚回来那时,才叫怵目惊心。老身这麼大岁数,真真要受不住。」
无盐听见她提到了前j天,一愣,莫不是那时他记起当时那訶的yu言又止。原来是这样。
穆謁脚下也是停了,回过头,对着老f道:「都怪穆謁不好,不能保护好他们。」
姥姥摇头:「这不是你的错,要怪也只能怪那妖物。」
他们又走进去。无盐四处看,这才瞧清楚在这裡躺了五个,都是男人,个个身上都是带伤,刚换下的包扎马上被血跡浸得溼透了。j个照顾的f人手忙脚乱,神情也不比受伤的人好看。见到姥姥与穆謁来了,还没有开口,已经先要哭泣起来。
「别哭哭啼啼。」姥姥紧握着木杖,敲了敲地,低道。
j个nv人家忙道:「是。」
刚好有个人到时间换y了,无盐不由去看,他见着那伤的口子极大,在边缘隐隐有点焦痕,怔了一怔。倒是,那伤处还在汩汩地冒出血,这时y粉下去,弄得糊成一团。帮忙的f人忙拿布沾水去擦,还是没用。他着实不忍心起来,想着身上有司y给的外用y,便拿出来。
「用这个。」
那f人吓一跳,不敢拿。穆謁朝她点头,她才取了,用布沾了点覆到那人的伤处。那人发出低y,可是吐息逐渐平缓下来,血也像是止住了。
姥姥看见,马上感激涕零:「老身便想二位大人与帝君j好,那一定与其他神仙不同。在这儿先谢过大人。」
无盐感到一点窘,慌忙道:「不敢当。」他又拿出来j瓶:「这些都给你们用,他们的伤势看着不能再拖了。」
穆謁让j个f人过去取,他看着无盐,那沉的面se隐隐一动。无盐倒是让他这麼直勾勾地看,着实侷促起来。他微低了低眼。这在穆謁眼裡又是另一种样子,反而是他的不好意思。
穆謁第一次对一位神仙產生一点好感。他诚挚地道:「多谢您。」
无盐却是想到他又自作主张了,也没有一点施恩於人的气势。他略看了神君,嘴裡道:「真的没什麼。」他见着神君不发话,想着大概是不介意,再道:「我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也不只外伤。」
穆謁道:「不错。可这部分倒不那麼担心,族裡的y向来也很好,就是这外头的伤太古怪,怎麼都止不住血。」
无盐听着,眼裡看见神君朝一个伤者靠近去,他便不由跟过去。穆謁想了想,搀着姥姥也去看。
清垣挽了袖子伸出手,小心避开伤者的血与伤口,他望了一望。他其实与无盐同样隐约瞥见到那创口边缘的焦黑,现在一看,果然有。这口子极大,也不太规则,并不像是刀剑所致,一般人的气力也不至於大到使人伤成这样,又造成这焦黑的痕跡。
他听见无盐问:「这莫不是妖火所致」
清垣便看他,可有点意外他知道。那面上当然一点也不显,他道:「嗯。你倒是知道。」
无盐赧赧地道:「从前还在」他差点脱口说出神宵玉府四字,略顿了顿:「在师父那儿修炼,曾有仙使受伤回来,那伤口也像是这样的。我代师父去取y,司y告诉过我,教妖火所伤,便会造成这样的焦痕。」
清垣点头。他掉过身,从衣袋裡取出一隻小瓶子,递向了穆謁:「鮫族对製y向来在行,不过这是妖火所致,这裡有加了崑崙雪水製的丸y,能够制f这伤害,可事半功倍。」
穆謁便去接了:「谢过神君。」
清垣微頷首,问:「那妖物究竟怎麼回事」
穆謁与姥姥相看了一眼,方道:「圣果產在距离阿罗逻不算远的须符山。那山上虽蛮荒了点,然谁都可以上去,只是近j年突然有妖物盘据了那裡,j个人在那裡被杀了以后,一般人根本不敢去。此前州上官府办案也折去不少人,见到人不再去不会死人了,便不管了。」
他停了一下,嘆道:「可圣果长在那裡,我们却不能不去冒险。」
清垣听到这裡,心中有数。他道:「我知道了。」
无盐一怔,随即意会过来:「神君莫不是要」
眼看对方点头,无盐更加愣了愣,他知道神君向来厉害,他们也不比这些鮫人,有仙力护t,应不至於伤成这样,可那不知道是何种妖物,大抵也不是刚刚成妖。即使是天人,教妖火伤了,也不是容易能好
无盐还想阻止,却听见穆謁好像鬆口气的声音:「穆謁在此代我全族谢过神君。那麼我必也会将我所知的告诉神君知道。」
那老f脸上也是放鬆,甚至要朝清垣跪拜了。清垣拦了一下,道:「各取所需,倒不用太答谢。」他想想,去看了无盐,果然少年脸上不太赞同。
不想无盐道:「我也同去。」那口气坚定。
清垣一顿,本来他决然似的神se,又想到在那灭度石山上的情景。他思绪微缓,道:「好。」
穆謁带他们离开了那堂屋,又请回了他们刚谈话的屋子。他将须符山的位置以及情形都说了,又道:「我会随着二位一块去。」
无盐怔了怔,略有迟疑地道:「照你的话,那裡必然危险之极,你上回也是堪堪脱险,到时要是我、我们兼顾不来,万一」
穆謁道:「我绝不会拖累二位。」
又说了j句,定下明日清早出发,便各自去歇了。无盐二人走出穆謁的屋子,沿着栈道走回他们住的那僻静小屋。一路上,无盐都不说话。他从刚刚才有点回过味,倒有点心虚。他想着自己才是那大言不惭的人,他自己怎样都好,可不要累及了神君。
清垣不是没有察觉到无盐这异样的沉默。他想了想,开口:「此去不论如何,你尽可以照着你的想法去做。」
无盐顿了顿,朝他看去。他再道:「刚刚听见说那妖物藏匿在山裡最深处的林子裡,那有一岩洞,假如不要伤其x命,便把它关在那儿j百年,也许日后能得一个教化。」
无盐不想对方会要留下那妖物x命,对比上回调伏那黑虎,虽如今情况两样,然他对神君态度改变,着实感到意外。他犹豫着道:「我以为神君会要它伏法。」
清垣听着一时不说话,过会儿后道:「初时是这样想。不过我记起你上回的话,万物皆有灵,它能成妖,也是一个缘法,不如先关住了,教它反省。」
无盐怔怔不语。他没办法说话,总觉得一g情绪在心口翻涌着,完全想不到对方始终还是记得他说过的话,会否也包含了那天,他的近乎胡言乱语
他竟感到了高兴。
他们已经走到了屋前,不想看见了两个人。是阿素与那訶。她们脸上都是着急,看见无盐二人才稍缓了缓。无盐愣了j下,待要开口,就见神君径开门进去了。他顿了顿,也不好叫人走。但他想了一下,似乎也不方便请她二位进去。
眼看无盐没有意思让她们进去,那訶有g彆扭。她朝裡望了望,可看不见神君。阿素这时却彷彿僵住了,迟迟不说话。
那訶只得开口:「哥哥没有为难你们吧」
无盐摇头。他略瞥了一眼阿素,道:「穆謁其实很客气。」就把那訶被带走以后的事说了。这事情之前也告诉了阿素,可她怎样也不信,怕那訶也要误会她哥哥,无盐说得更仔细点。
阿素默默听着,方道:「我可听见说你们答应他去杀那妖物。」
无盐怔了一下,看见那訶点着头。她道:「大家都知道了。可是我觉得哥哥怎麼能开口要你们去。」
阿素道:「亏他开得了口。」
无盐看着这个当然是比自己年轻的姑娘。初时见面,他却觉得他着实稚n,反而两个小姑娘比他要机伶,对这世道也懂得多。可想不到过不了j天,原来小姑娘还是小姑娘。不懂事,又莽莽撞撞,拼命想做点什麼。
他下来这一趟之前不也是这样子因为他的身份,周围又有许多ai护他的人,总以为别人要拦阻他真正要做的。可下界j天,其实也没做了多少事,光是去看,多少明白了父君母君的苦心,以及分外感激零禹常常地磨礪。
仔细要说,这不是他第一次下界。还在神宵玉府那时候,他与邇问仍旧亲近,邇问带着他偷偷下去了北荒一处地方。那是很小的一个小城,邇问身怀要务,去给一个凡人送y。因何送y,他没有问,他只是置身在那从没有见过的热闹裡,一时什麼都要忘记了。也差点忘记他身在凡界,不应擅用法力,差点给邇问惹出祸。
幸好即使教邇问补救回来,可玉清真王还是罚了他们。邇问却要下界去投身凡胎,歷尽磨难方可回来,他却只是禁足不过j天。天上一天,地下十年,可每个凡界所歷的时轨都不相同,他不知道邇问去到哪裡,只是等到对方回来,天上已经过去了叁年。
以后他都是很小心翼翼。他不只是他自己,他还是天宫中的一位殿下。然而其他人也还是觉得他不太懂事。他突然觉得,在这两个小姑娘面前,他倒是很懂事了。
无盐想了想,不免为穆謁说两句好话:「他是族长,有很多地方要考虑。也要怪我们天人从前对你们做了很多不好,不然也不用他这麼紧张。」
阿素抿着嘴,不说话。至於那訶,她身为穆謁的mm,哪裡不知道她兄长的辛苦,可也不用c木皆兵,神君是帝君的好友,总不会坏的。
此时已晚,又无盐二人明天要事待办,两个姑娘家着实不好待下去了。无盐目送她们走了,心情鬆了一下,关上门。
他以为神君一定在椅榻上闭目养神,必然不会太仔细听他们说话。不想回头,神君倒好像养好了神,从椅榻下来。无盐听见他道:「看来鮫人这裡的规矩并不足以在意。」
无盐想想,一时纳然。当然对方奚落的不是他,可偏用这样严正的口气,分外使人窘。他不由道:「她们年纪小。」
不想神君朝他看来,突然道:「你年纪也小。」
无盐呆了一下,脸上隐隐訕訕起来。他张张嘴,也不知道说什麼,就是脸分外的热。他掉开目光,这时着实再彆扭起来。
清垣倒是看他那样子又要磨蹭似的,便道:「不早了。」
无盐点头:「嗯。」
清垣看无盐迟迟不宽衣,那神情在火光之中,带着j分靦腆,又有j分他顿了顿,可怔了征。他自己原是比谁都要对事情通透的人,也不是拘泥世俗的人。神仙本也不必理会那世俗礼教,可神仙也有法制要守,甚或更多。而他一向是最不去理那些的。然而他从不曾有过,好像现在这样的难以形容的心情。
他静了静心,径去宽衣,又看了一眼无盐:「睡一会儿,不然不便应付明天。」
听见他说,无盐顿了顿,霎时想起可能的危险,倒也不怎样侷促了。他点头,按捺心裡的一g浮躁,用最快的速度上c躺下。
清垣回头,便看见少年整个睡了进去,留下大半边的位子。他只是看着,突然有种两人这麼相处是好像再自然不过的情景。他顿了顿,便将烛火弄暗了点,过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