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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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郑国栋并没谎报军情,吴亦澹确有急事要找乔不群。事因起于刚开过的常委会。此次常委会调整了部分干部,还解决了一批人的待遇问题。这样的常委会自然颇受众人关注,不管自己大名会不会出现在会上。政府办已把顾吾韦报到组织部,弄不好会上也会出现他的名字。顾吾韦想找过那么多领导,还给甫迪声送过钱,这次总该有自己的份了。

    顾吾韦的愿望是美好的。只是美好愿望并非美好现实,常委会结束后他才得知,组织部送审名单里根本就没他顾吾韦。顾吾韦跳起八丈高,破口大骂组织部。骂过后一想,这事恐怕不能全怨组织部,也许是甫迪声拿了你的钱,不好无动于衷,才勉强让政府办报了你,过后又叫组织部把你的名字刷掉。

    如今的组织机密只那么机密,几经打听,还真是甫迪声做的动作。顾吾韦咽不下这口气,大清早提盏马灯,跑到政府大楼去叫屈,说领导收了他钱,却不解决他的待遇,黑了天了。

    还是保安和值班室的人动作快,七手八脚把他给弄走了。顾吾韦还不甘心,又准备背着干粮,到省里去告甫迪声,不告倒他决不放手。一时闹得无人不晓,大家都觉得可笑,三千元也告状上访,恐怕也只顾吾韦有这个闲情逸致。

    吴亦澹正是为此事到处找乔不群。其实常委会召开之前,甫迪声就让小陈把那三千元钱送到了吴亦澹手上,要他留意一下顾吾韦。这家伙果然就跳了出来,看来领导还是挺英明,挺有预见的。顾吾韦没办退休手续,还算纪检监察室干部,吴亦澹当然得找乔不群。

    乔不群本不想理睬吴亦澹,只是自己的惊世杰作已毁于李雨潺之手,还得继续在政府办混下去,不得已去了吴亦澹办公室。一见乔不群,吴亦澹就大发雷霆:“你是怎么搞的?到处都找不到你,手机打不进,打你家电话,你家里也不知你去了哪里。”

    乔不群当然不会实话实说,只说:“昨晚被朋友拉去喝酒,喝到大半夜,喝得酩酊大醉,差点死在朋友家里,刚才才勉强活过来。偏偏手机也没了电,真对不起领导了。”

    这个借口倒也充分,纪检组长泡了汤,仕途渺茫,还能不醉生梦死?吴亦澹不好多说乔不群什么,从抽屉里掏出三千元钱,递到他手上。乔不群已猜出这钱的来历,却嬉皮笑脸说:“领导不是见我醉酒伤身,给我营养补助吧?”吴亦澹也被逗乐了,说:“还想给你营养补助?做你的美梦去吧。差点误我大事,不罚你就算你长得漂亮了。你马上把钱还给顾吾韦,要他放聪明点,最好别跟甫市长过不去。”

    乔不群巴不得顾吾韦把事捅大,叫甫迪声那狗日的下不了台。可又想区区三千元屁钱,又掀得起多大风浪啰?何况甫迪声早把钱交到了吴亦澹手上,顾吾韦就是告到最高人民检察院去,也不可能把人家怎么样。说不定还会帮上甫迪声大忙,有效提高他反腐倡廉的高大形象。甫迪声老谋深算,他这么做,谁好否定没有这个意图?不然三千元小钱,连立案都立不上,哪位领导会有这么好的记忆,还记得交出去?

    乔不群只好去了顾吾韦家。顾吾韦正在清理行李,扬言要把甫迪声告到省里去,吕秋云好说歹说,求他想开点,别冲动,他只是不听。这下来了个乔不群,吕秋云大喜过望,央他劝劝这疯子。乔不群把钱扔到顾吾韦面前,说:“甫市长听说你要去上访,考虑到你干了大半辈子纪检监察工作,不贪不占,不挪不捞,手头可能比较紧张,特意托我送来三千元现金,给你拿去做路费,也算是组织上对你的关怀。”

    没想到这三千元钱在外旅行一圈,又转回到自己手上。顾吾韦苦乐参半,苦这钱没能变成助调待遇,枉费自己一番心机,这辈子注定只能正处到头了;乐助调没解决,放出去的血又倒流回来,自己算来也没吃什么亏,心理上还勉强承受得起。当即伸长舌头,沾湿手指,认真数起钱来。有几张票子的厚度和硬度似有不够,还特意捏开,又甩响声,又照金线,直到找不出任何破绽,确信不是假钞,才放了心。

    一旁的乔不群生怕笑出声来,影响人家点钞大事,只好用力捂住嘴巴。这个顾吾韦也是的,莫非谁还会贪污你的钱,或以假换真,占你小便宜?甫迪声堂堂代理市长,自不必说,吴亦澹也大小是政府办领导,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我乔不群虽然没钱也没品,也还不至于这么没境界。

    不过接下来乔不群便不再觉得可笑了。也是纪检监察室太清贫,顾吾韦做了那么多年主任,没捞到任何油水,才这么在乎这三千元小钱。要是待在好位置或好地方,经常有些灰色收入可拿,估计也不会这么小家子气。乔不群见过码头占得好的人,打起牌来,一输几千几万,眼皮都不眨一下,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派头。金钱是怎么成为粪土的?道理不言自明,那是经常有粪可掏,有土可挑。想那些一掷千金的主儿,又有几个不是“掏粪工”和“挑土工”?可怜顾吾韦只有反腐倡廉的使命,没有掏粪挑土的福分,才这么穷困潦倒一生。由人及己,乔不群不免自省,你再这样不求上进,继续待在纪检监察室主任位置上,八年不烂,十年不臭,明摆着顾吾韦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这辈子你都别想掏粪挑土。无粪可掏,无土可挑,没法视金钱如粪土,便只能视金钱如小命。

    直到顾吾韦好不容易点好钱,乔不群才问道:“没问题吧?”顾吾韦认可道:

    “没问题没问题。”又觉得这么做有点过,解释道:“钱不是儿戏,过手时不认真些,事后就说不清楚了。银行里就贴着当面点清过后不究之类的话。”

    乔不群对银行规矩没有研究,不想发表高见,只知就事论事:“还要不要去上访?你去上访我倒也支持,弄得尽人皆知,传到记者耳里,听说甫市长收到下属三千元钱,随后就交了出去,说不定会以小见大,大做文章,非把甫市长宣传成反腐大英雄不可。”

    三千元一分不少回到了自己手上,顾吾韦哪还有再去上访的劲头?又听乔不群这么一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培养出个反腐英雄来,则更没这个意思了。嘴上却还要强硬:“你给我转告甫迪声一声,要他别高兴得太早了,我老顾搞了这么多年的纪检监察工作,手头多多少少握着些线索,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这自然是虚张声势,甫迪声还能有啥线索握在你顾吾韦手上?乔不群不好说什么,觉得自己的任务已圆满完成,出门去给吴亦澹回话。吴亦澹表扬乔不群几句,又跑去见过甫迪声,说顾吾韦不会去上访了,请领导只管放心。

    这起告状上访事件就这么过去了。可甫迪声还有些不自在,一时心绪难平。

    顾吾韦倒不可怕,可怕的还是暂时躲在后面未曾现身的黎振球他们。黎振球对你意见大,迟早会向你发难的。听说顾吾韦主要就是受他支使,才不知深浅跑来要什么助调待遇。顾吾韦仅干了几年不痒不痛的纪检监察室主任,没待过什么重要位置,眼看着又要办退休手续了,根本没有解决待遇的可能,黎振球还要怂恿他来找你,用心不是明显得很么?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顾吾韦这么一闹,算是给你提了个醒。甫迪声早有耳闻,黎振球一伙老干背后来往密切,好像要搞什么动作。也是自己工作太忙,不怎么把他们放在心上,看来还不得不有所警觉。人代会还没开,没到正式选你当市长的时候,就有人蹦起半丈高,到时不知还会闹出什么风波来哩。

    这可是一个危险信号,必须争取主动,防患于未然。怎么争取?当然不能他甫迪声本人去争取,得有人出面给你具体操作。将政府办副主任以上干部放脑袋里过上一遍,好像还没有太理想的人选。袁明清的能力不用怀疑,却不是自己的人,不可能真心给你出力。吴亦澹勉强信得过,又不怎么中用,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其他人也一样,可信的不可任,可任的又不可信。甫迪声不免感叹,偌大个政府办,还真没几个可信可任之才。也许这就是政府机关,放眼都是庸才,关键时候没几个拿得出手的。忽想起蔡润身来,他确属难得的可信任的自己人,只是刚外放去了县里,不可能马上弄回来。

    甫迪声又想起一个人来,一时不知是否可拿来为我所用。

    恰好骆怡沙也在他面前提及这个人,说:“你对乔不群印象如何?”甫迪声反问道:“你怎么问起他来了?”骆怡沙说:“最近他老婆史宇寒跟我打过几回交道,觉得她倒挺乖的,顺便问问她丈夫。”甫迪声说:“要说乔不群这人,工作上确实不错,在研究室时就给我写过材料,我还算欣赏他。头次他操办的那个学条例见行动活动,影响也非常好。就是有些傲气,不太讨人喜欢。想进步又不是丑事,却不主动找政府领导,找到老丁那里去了,老丁竟在书记会上提他名做政府办纪检组长,搞得我很被动。”

    老丁就是丁副书记。骆怡沙笑道:“纪检组长名义上算是纪委派驻单位的,从这个角度说,提名乔不群做政府办纪检组长,并没超出丁副书记职责范围。”

    甫迪声说:“正是这样,书记会上我才不好说硬话,留着纪检组长位置,暂时没另推人选。也是鲍书记民主,见我有不同意见,没采纳老丁的提名。这就惹急了乔不群,要跟我叫板了。”骆怡沙说:“他敢跟你叫板?”甫迪声说:“怎么不敢?他去市长办找过我,在门上拳捶脚踢的,搞得惊天动地。幸好我没在办公室,不然还不把我擂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骆怡沙说:“真有这事?”甫迪声说:“怎么没这事?有人亲眼所见,我还说冤枉话不成?”骆怡沙笑道:“从古至今,是人才就多少有些脾气。乔不群也算个人才,有脾气并不奇怪。若有脾气就搁着不用,也是个浪费。”甫迪声叹道:“这我心里有数,乔不群确属可用之才。可用之才不用,也是领导者的失误。我的想法,乔不群可以使用,但只能有保留有限制地使用,不能放开使用。”骆怡沙说:“有保留有限制地使用,也是使用嘛。”

    说了会儿乔不群,甫迪声又问道:“史宇寒是怎么找到你门上去的?”骆怡沙说:“商贸学校到国土局去补办教师宿舍楼土地证,有关处室以他们房产证有问题为由,卡着不给办理,史宇寒于是跑去找我帮忙。她那张嘴真了得,骆姐骆姐叫得甜蜜,还说我是她领导,她是我部下。我说我又不是你们校长,你怎么是我部下?她说她是乔不群夫人,我是甫市长夫人,乔不群是甫市长部下,她还不就是我部下?一下子就把我给逗乐了,只好打招呼给学校补办了手续。”

    甫迪声说:“史宇寒几声骆姐和领导,你就把手续给她办了,怎么这么没原则?”

    骆怡沙说:“土地证本来就不是什么原则问题。”

    骆怡沙的边鼓这么一打,甫迪声就拿定主意,决定起用乔不群。

    这天甫迪声有些空,让小陈去叫乔不群。听说甫迪声找,乔不群有些惊讶,不知领导找自己干吗。还在心里自嘲道:该不是要你去送辞职报告吧?可惜辞职报告已被李雨潺撕毁。另写辞职报告已来不及,只好去了市长办再说。见甫迪声脸色青着,没有任何表情,乔不群惶恐起来。是不是你准备辞职的事被领导知道了,要教训你一通?

    不由得想起上次被甫迪声找来谈话的情形。当时正好相反,领导刚从省里介绍完桃林贯彻学习条例成功经验回来,脸上一直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只是领导表情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上次领导表情那么好,可过后你什么都没得到,人家丁副书记提你名做纪检组长,还被他挡了回去。领导给你好表情,却不给你好位置,那表情再好也白好了,还不如不给你好表情,给你好位置。

    这么想着,乔不群心头忽然就动了动。今天甫迪声青着一张脸,莫非是你时来运转,就要进步了?可乔不群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昨天人家还大手如盖,死死把你捂住,今天却突然揭开手掌,掌心向上,扶起你来了,世上哪有这样的美事?

    乔不群正动着心思,甫迪声发了话,口气严肃地说:“今天叫你来,是想就政府纪检监察和反腐倡廉工作,跟你交换一下意见。我琢磨好久了,觉得新形势下的纪检和反腐工作任重道远,务必继续抓紧抓好,丝毫放松不得。你也是知道的,什么事都得靠人去做,要想进一步做好纪检和反腐工作,队伍建设无疑是个关键。我的想法是,必须从抓队伍建设入手,有效促进政府纪检和反腐工作再上新台阶。”

    领导说的当然不会有错,什么事都是人做的。队伍建设说穿了就是干部队伍建设,干部队伍建设搞好了,该用的用,该提的提,就有人拥护你,乖乖听你话,给你跑腿做事。听甫迪声这语气,敏感的乔不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顿时身子前倾,微抬眼皮,向往地迎向领导,等着他说出后面的话来。

    只听甫迪声接着说道:“你也是知道的,我主持政府工作的第一天,就在政府党组会上郑重宣布了一条,大家要一心一意干事业,谋发展,明年人代会前不研究人事问题,该提拔和调整的人员,以后再说。正因如此,除组织需要安排了个别同志,解决了几位老处长的虚职待遇问题外,其余谁都没动。可纪检监察和反腐工作越来越重要,没有坚强的力量作保障,已适应不了新形势需要。鲍书记有明确要求,丁副书记也建议政府在纪检监察和反腐工作队伍建设中能带个好头,我只好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破这个例了。我打算跟丁副书记和组织部门沟通一下,在你身上压压担子,你可得有这个思想准备。”

    甫迪声话没说完,乔不群便觉丹田一热,差点乐得要跳起来了。他哪里想得到,这不可能的事竟然就快成为现实了。又担心耳朵出什么毛病,误听领导的话,下意识伸出指头,在耳洞里掏了几下。确信耳朵正常,领导的话千真万确,这才踏实起来。

    不过乔不群究竟经历过些人事,已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还能稳住阵脚,从容道:“感谢甫市长对我的栽培,我决不辜负领导殷切期望。”甫迪声的脸色依然青着,说:“不是我的栽培,是组织的信任。这个纪检组长的担子不是谁都能挑的,纪委肯定会认真把关,跟组织部门组成联合考察组,下来对你进行严格考察,到时你要积极配合。”

    有甫迪声这话,纪检组长的帽子无异于已戴到自己脑袋上。退出甫迪声办公室时,乔不群不免飘飘然起来,只觉头重脚轻,喝醉酒似的。偏偏地上瓷砖又有些打滑,身子一时失衡,往后一仰,差点要后空翻了,还是有人背后托住,这个高难度的体操动作才没能如期完成。

    这人便是小陈。甫迪声在办公室办公或找人谈话时,小陈一般会待在隔壁接待室里。不过他人在里面待着,耳朵却兔子样竖得老长,听着领导办公室那边的动静,领导一有召唤,便可于第一时间出现在领导面前。所以甫迪声跟乔不群谈话才结束,乔不群刚退到门口,小陈就及时站在了他身后。当然小陈可不是来扶乔不群的,他是怕甫迪声打发走乔不群后,会有什么吩咐。

    乔不群惊魂甫定,只听小陈说道:“地板有些滑,我也摔了好几次,有次差点将门牙都磕掉了。”乔不群笑道:“感谢陈处长及时挽救,不然我要出洋相了。”

    从小陈那里出来,乔不群脚下还老打漂。好事来得太突然,让人感觉不够真实似的。前不久领导还在压制你,才反身就要起用你,莫非他一时眼花缭乱,错把你看成自己的人了?领导明察秋毫,洞隐烛微,眼力哪会这么差?是丁副书记背后做通鲍书记工作,鲍书记发了话,甫市长只好服之从之?你与丁副书记无甚交情,他碍于乔副书记面子,书记会上提过你名,算对得起你了,犯得着再为你费那么大的劲吗?忽又想起顾吾韦,难道是他触动甫市长某根神经,甫市长察觉到了什么,觉得你有派得上用场的地方,老让你做白领,白领工资,却啥事不干,也太浪费资源了?

    回到家里,史宇寒见乔不群气色颇佳,故意问道:“你不是血压偏高吧?要不要陪你上医院瞧瞧?”乔不群说:“去你的,我血压正常得很。”史宇寒说:“不是血压偏高,那是领导找你谈话了?”乔不群觉得奇怪,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史宇寒神秘兮兮道:“两天前领导夫人就透露给了我,领导会找你谈次话。”

    乔不群似乎明白了什么,想问问那张五万元的存折,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还追究什么存折?只是忽又生出几分愧疚,史宇寒不惜代价,为你上蹿下跳,你倒好,还偷偷去跟别的女人鬼混,是不是有些不像话?这个念头只在脑袋里一闪就过去了。就要上台阶了,这比什么都重要。这个台阶很关键,迈上这个台阶,以后的仕途就一片光明了。

    没多久政工处就接到通知,组织部与纪委组成的联合考察组要下来考察乔不群。政工处朱处长约上乔不群,早早来到楼下坪里,迎接考察组的人。组织上考察干部,干部本人是要回避的,朱处长当然知道这个老规矩。他是让乔不群参加一下接待工作,这样考察组的人考察起你来,积极性也就高一些,有利于考察工作的顺利开展。

    不想却意外碰上蔡润身。原来这两天政府有个全市性会议,蔡润身回来开会,自然要来看望甫迪声。乔不群迟疑一下,正琢磨怎么跟蔡润身打招呼,对方已将手伸过来,说:“不群看你满面春风,一定有什么喜事吧?”

    乔不群只得将手伸给蔡润身。蔡润身的手很有劲,抓紧乔不群,半天不肯松开,好像多年不见的挚友意外相逢。还嫌不够,又搭上另一只手。倒是乔不群心里还梗着过去的事,有些不太自在。想起当初自己嘴皮快活,连耿日新和辛芳菲的玩笑也敢开,被蔡润身抖露出去,落得发配纪检监察室的可耻下场,彼此友情就此了断,见面说起话来难免有些生硬。不想蔡润身却没事人似的,仿佛两人之间从没有过芥蒂。乔不群自惭形秽起来,暗怪自己修养不够,没有蔡润身历练这么深。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乔不群要做纪检组长了,也算是甫迪声的人了,蔡润身又是甫迪声秘书出身,你俩也就成为同一条船上的战友,彼时旧怨可一笔勾销了。何况自己不是阴错阳差去了纪检监察室,还不一定有纪检组长等着你呢。

    研究室撤销后分流出来的那批处级干部里,除蔡润身外,乔不群是最早上台阶的。

    如此说来,还得感谢当初蔡润身背后使招,让你塞翁失马,坏事变成好事。

    至于蔡润身,自然也知道乔不群就要进步了。为年后人代会的选举,甫迪声近期到处调研视察,跑完市直单位又跑县区,前几天还到过桃坪,顺口问了问蔡润身,乔不群这人怎么样。乔不群怎么样,领导心里还能没数?那决不是等闲之辈,要不那个学条例见行动活动也不会搞出那么大动静,后又在贯彻鲍书记指示精神上,替领导做足了文章。眼下政府老干又那么活跃,明年的人代会恐怕风难平浪难静,正是甫迪声急需用人之际,再加之骆怡沙推波助澜,乔不群想不进步都难。蔡润身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还说人家不是,就有点扫领导的兴了,也将乔不群恭维了几句。

    有这层特殊背景,乔不群和蔡润身的关系便跟着发生了微妙转变。世上本来就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伟人也有言,我们都来自五湖四海,为一个共同目标才走到一起来。共同目标让两人重新走到一起,两双手握得更亲切了。直到考察组的人到来,蔡润身才松开乔不群,上楼去了甫迪声那里。

    考察组一共五人,由乔副书记统一带队,纪委派出的是政工处张处长和游副处长,组织部来的是一处汪处长和李副处长。此前朱处长已将考察组要来考察乔不群的事汇报给了吴亦澹,吴亦澹又请示过袁明清,两人哪里都不去,早恭候在小会议室里了。

    双方交流过意见,考察进入正式程序。分三步进行。先是召集政府办干部职工,对乔不群外加王怀信和提案处长盛少山三位考察对象,进行民主测评推荐,同意谁做纪检组长,就在谁的名字下打圈圈。大家对组织意图早就心知肚明,知道王怀信和盛少山是临时拿来做陪衬的,并非真要你把圈圈打在他两个名下。

    乔不群过去主要与材料打交道,到纪检监察室后也没得罪过谁,不久前又利用学条例见行动活动,给大家搞了不薄的福利,干部职工们没有不称道的,几乎得了满票。

    二是逐个找政府办部分中层干部谈话,听取各位对三位考察对象的看法。

    现在的人都变得非常聪明,人后对你恨之入骨,人前也不会说你半句不是。大家都对三人做了高度评价,只是在提到纪检组长人选时,认为还是乔不群比较合适,合适的理由也非常充足。

    三是召集政府办在家领导和干部职工代表座谈,宣布民主测评和谈话结果,初步确定乔不群为政府办纪检组长唯一人选,并征求大家意见。背后大家都说的乔不群好话,三人对六面,自然更没人说坏话了。想说坏话也犯不着,乔不群是组织认可提拔的对象,民主测评和中层干部谈话都倾向于他,再说他坏话,岂不是跟组织和大家过不去么?谁会这么傻,公然跳出来与组织和同志们作对?

    大家给予乔不群的评价也就格外高。

    考察搞了整整两天才结束。考察组是纪委和组织部门的人,要带头坚持廉洁自律,头天中午请他们到店子里去吃工作餐,被严辞拒绝了,每人只简单吃了个盒饭,晚上则各自回了家。第二天中午还是盒饭,稍事休息,下午又开始工作。

    等到把乔不群的考察情况综合拢来,跟政府领导交换完意见,已过下班时间。

    再不吃顿像样点的饭,实在说不过去了。可思想工作做了不少,考察组仍不肯给面子,坚持要走人。袁明清和吴亦澹深感惭愧,觉得对不起考察组领导,让朱处长去找乔不群:“考察组为你忙了整整两天,还没吃过政府办一顿工作餐,你好意思不?现在就看你的了,能不能拿出诚意,留住人家。”

    请这种工作餐,乔不群当然乐意,当即随朱处长进了小会议室。乔副书记是组长,做通他的工作,其他人便没话可说,乔不群径直朝他那边走过去。可转而又想,这是公开场合,不好跟乔副书记太亲近,让人看出你们的特殊关系,忙握住旁边的张处长,说:“领导们辛苦了!我乔不群何德何能,惊动各位领导大驾,为我操心劳神。不是承蒙组织和上级厚爱,要来考察敝人,领导们也轻易不会到政府办来的。领导们忙碌了两天,连饭都不吃一顿,别说袁秘书长和吴秘书长没面子,我这个被考察对象也问心有愧啊。这样吧,公款接待有纪律管着,我不好让管纪律和管干部的领导亲自违纪,今天我私人埋单,请各位赏脸,到就近的小馆子里吃顿工作餐。”

    大家还要客气,吴亦澹开起玩笑来,说:“看在考察组领导面子上,这两天政府办干部职工对不群给予了充分肯定,考察组领导也比较满意,不群的进步看来还有些希望。领导们这么看得起不群,却不肯赏脸吃他的工作餐,我担心不群记仇,以后也不赏脸就任各位辛辛苦苦考察出来的纪检组长,看你们怎么办。”

    说得大家开心地笑了,说:“这么说,只好去吃乔主任的工作餐了,日后乔主任真不肯就任纪检组长,对政府纪检监察和反腐倡廉工作可是个莫大损失。”

    嘻笑着,各位下楼,分别登上政府和纪委的小车,去了不远处的酒楼。其实乔不群早就得了吴亦澹的话,让王怀信和郑国栋事先在酒楼里预订了一桌,故各位才进包厢,服务员便开始上菜开瓶。大家也就相让着,陆续入席就坐。官场中人喝酒,只能以级别为标准来定座次,客方乔副书记是一号主宾,主方袁秘书长是一号主人,自然以他俩为中心,主客交叉着往周边排开。

    按桃林规矩,先齐喝三杯,之后主客各自捉对敬酒。乔不群注意了一下,席上其他人喝得很积极,只有乔副书记和袁明清喝得少,两人低声说着什么。

    政府院子里早就传出风声,甫迪声要做市长了,后面位置会跟着一齐前移,袁明清可能有副市长可做。也有说市委钟秘书长会过政府来做常务副市长,袁明清将过去接钟秘书长的班。袁明清早就要做副市长的,只因中间出了些差错,才没做成,一拖几年,直到一个月前才解决了助理巡视员待遇。这次看来已是**不离十,不进常委做市委秘书长,做普通副市长完全有这个可能。

    菜陆续上齐后,第一个**过去,喝酒速度慢下来,大家开始说些闲话。

    酒桌不是牌桌,不必太认真;不是会桌,不必太严肃;也不是办公桌,不必太紧张。

    酒桌是享受口福的地方,要吃好喝好,还要说好,满足一下表达欲。在座都是机关中人,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得有所选择,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坚决不说。

    最好说笑话,不犯忌,又可自乐乐人,大家高兴。组织部汪处长带头,先说了个小笑话。纪委张处长不甘人后,也贡献了一个。下面轮到朱处长,他说:“我们搞政工的,天天跟领导打交道,最理解领导。”话说半句,不吱声了。其他人就说:“最理解领导什么?”朱处长说:“最理解领导难处:体质弱的累死,心胸窄的气死,智商低的愁死,胆量小的吓死,酒量浅的喝死,**强的爽死。”

    说得大家哄然而笑。袁明清瞥朱处长一眼,假意正色道:“在你们心目中,领导莫非就这么不像样子吗?你们这些人哪,成天就想着脐下三寸,也不好好考虑考虑工作上的事。”乔副书记便替朱处长抱不平:“袁秘书长这是冤枉朱处长了。

    你说哪一样工作,不是在领导正确领导下开展起来的?朱处长能想着领导难处,把领导难处摆出来,是希望领导能认真处理好难处,从而知难而进,把工作搞得更好嘛。”

    大家同声附和:“乔书记说得对,朱处长的美意,就是要袁秘书长你们做领导的,关键时刻迎难而上,知难而进。”袁秘书长明白关键时刻的意思,说:“我有什么难可上,有什么难可进的?你们这不是冤枉好人吗?”大家说:“包括袁秘书长在内的哪位领导,关键时刻不是迎难而上,知难而进呢?袁秘书长对朱处长的批评,实在过于严厉了。”

    袁明清掉头对乔副书记说:“乔书记也听到了,我轻轻说了一句,无非表明了一下个人看法,他们就你一言我一语,搬出一大箩道理,教育起我来了。我如果真批评他们了,那还了得,还不把我撕烂,当下酒菜吃掉?”乔副书记说:“过去我们讲的是批评与自我批评相结合,现在完全反过来,只能表扬与表扬相结合了。”

    袁明清连连摇头道:“没法子,听惯了表扬的耳朵,哪里还听得进批评?

    怪不得有人说:批评上级,官位不保;批评同级,关系拉倒;批评下级,工作难搞;批评群众,选票减少;批评秘书,自写讲稿;批评司机,安全难保;批评老婆,肚皮不饱;批评儿子,拔腿就跑;批评情人,大闹大吵。没人可批评,只好自我批评,又是自寻烦恼。”

    严肃有余的袁明清今天也说起段子,而且一直拉着脸,所以出自他嘴里的段子便格外有趣,大家都乐了,开心地鼓起掌来。张处长笑道:“袁秘书长的段子最有意思,对官场进行了高度概括。若给今天各位的段子评奖,袁秘书长这个段子一定是头奖。”朱处长说:“平时也难得见袁秘书长幽一回默,不想不幽不知道,一幽真奇妙。”汪处长说:“袁秘书长这是一般不幽默,幽默不一般。”

    乔副书记党校领导出身,如今又在市纪委做常务副书记,经常要总结工作,不像张处长他们只知道就事论事,于是高屋建瓴道:“各位的段子都说得很有水平,归纳起来,大体可分为两大类型,一是下半身文学,一是上半身文学。几位处长的段子都与女人和性有关,自然属于下半身文学。只有袁秘书长的段子无色,都是些日常生活和为人处世方面的内容,属于正宗上半身文学。看来这文学创作也不一定非有下半身不可,上半身文学也挺有魅力的,袁秘书长的作品就是最好的例证。到底下半身文学只能让下半身发热,下半身没有记忆,热得一时是一时,热过后就忘得干干净净。上半身文学若能让上半身发热,上半身是有记忆的,这样的文学就能传播久远。”

    说笑着,酒已喝够,大家吃些米饭和点心,起身离席。要上车了,乔不群从包里拿出一把红包,每位客人都递上一个,司机也不落下,说是车马费。大家说:“我们的车马又不要掏钱,怎么好拿你的车马费?”乔不群说:“坐车马的不要掏钱,驾车马的总得购些马料什么的吧?”大家就哼哼哈哈道:“好好好,就拿着去买马料吧。”

    客人拿了车马费,主人也不能吃亏,乔副书记他们上车走后,乔不群又给两位领导和朱处长他们也各发了一个红包。朱处长说:“乔主任还有些家底嘛,请了工作餐,还有红包发放。”乔不群说:“这家底也不是我从娘家带来的,还不是头次搞完学条例见行动活动后,还余下些小钱,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考察组将乔不群的考察情况带回去后,拿到组织部部务会上一过,很快就报到常委会上。乔不群是此前书记会议定下的考察对象,鲍书记早已心中有数,常委会讨论到乔不群时,便说那小伙子不错,老丁和老甫都提过他的名,做政府办纪检组长完全合格,握拳一捶桌子,表态准予通过。

    接下来就是公示和正式发文了。这下甫迪声才想起还没跟谭组长通气,要袁明清安排人去做他工作。谭组长与世隔绝,天天待在卫校家里,长年没到单位来打照影,单位的人也几乎忘了他的存在,也许还不清楚乔不群已被考察上去,在常委会上获得通过,就要顶替他做纪检组长了。真等乔不群的任命书下来后再找他,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袁明清本打算让吴亦澹去完成这个艰巨任务,又想吴亦澹是副局,谭组长也是副局,虽然副局与副局不同,副局做副局的思想工作,还是有些为难。谭组长的情况又有些特别,他是做过桃林市委书记的省人大安副主任打招呼,才带病坚持将这顶纪检组长帽子戴了这么久的。安副主任的年龄好像就要到了,谭组长的帽子戴得好好的,你早不叫他交帽子,迟不叫他交帽子,偏偏安副主任要下去的时候叫他交帽子,谭组长若犟起劲来,让老婆再跑到安副主任那里去告上一状,临退下去的领导脾气都很大,他老人家有什么想法,借题发挥,发起火来,就不太好办了。

    袁明清于是丢开别的事情,亲自去了趟谭组长家里。

    怕谭组长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袁明清不好直接说乔不群就要上任纪检组长了,先问了几句对方的身体,才转弯抹角道:“鲍书记非常重视纪检监察工作,多次在不同场合提出,要在全市范围内努力开创纪检监察和反腐工作新局面。

    政府当然要带头执行鲍书记的指示精神,纪检工作没有新思路新动作,怕是大老爷下轿,不(步)行了。今天来看谭组长,也是想听听你这个老组长的意见,有什么好建议好想法,还请提供给我们。”

    谭组长有些敏感,袁明清将政府纪检监察和反腐工作说得这么重要,是不是嫌你尸位素餐,影响了政府纪检监察和反腐工作?而且在袁明清的口里,自己都成了老组长,大概有新组长就要上台了,于是说:“组织上要另请高明了吧?”

    袁明清不好再打太极拳,只得把责任推给市纪委,说:“谭组长可能不太清楚,丁副书记兼任市纪委书记后,加大了对各单位纪检监察工作的管理力度,对单位纪检监察方面的负责人也提出了更高要求,并在不同场合给政府提过多次,政府纪检工作任重道远,要求配备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做纪检组长,如果政府没有合适人选,他们可另给我们物色。”

    谭组长到底不痴,一听就明白领导决心已定,这回非把你搬开不可了。却仍心有不甘,说:“我确实已身不强力不壮,也不年轻了。可我主持纪检监察工作这么多年,说不上成绩突出,贡献巨大,至少没出过什么差错,算是维护了政府工作大局,莫说想换就换?”

    你这也叫主持纪检监察工作?亏谭组长说得出口。袁明清暗觉好笑,心想你做组长的时间确也有些年头了,却长年累月不是躺在医院,就是窝在家里,又去单位主持过几天纪检监察工作?没出什么差错倒是不假,不干任何事,又怎么出得了差错呢?袁明清当然只心里这么嘀咕,嘴上还得尽量照顾谭组长面子:

    “都是工作需要嘛,当年组织上让你做纪检组长是工作需要,现在组织上请你让贤也是工作需要。”

    谭组长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搬出安副主任:“当年是安主任招呼,政府领导才让我继续留任纪检组长的,你们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安副主任要退下去了,他的招呼也失灵了?”

    袁明清来前就知道谭组长会拉安副主任的大旗,早准备了些话等着他,说:“安副主任退不退下去,那是上级组织部门的事,我们可管不了。实话跟你说吧,迪声同志已做上代理市长,明年上半年人代会一开,就会成为正式市长。

    迪声同志是个很有事业心的领导,是要有所作为的。要有所作为,人是第一要素,人事问题上他已有通盘考虑,纪检组长只不过是这盘棋里的一粒子儿,接下来还会对其他棋子进行调整。你可能也知道,鲍书记是非常支持迪声同志工作的,迪声同志要调整几个干部,还不是小菜一碟?我的意思是,与其等到迪声同志正式当选市长,进行人员大调整时被动下位,还不如趁这个机会,主动把纪检组长位置让出来,给领导一个人情,领导还会感谢你。”

    袁明清搬出鲍书记和甫迪声,是要谭组长明白,安副主任已是西山落日,鲍甫二人却是正在上升的新星,各自的影响是有区别的,最好别指望安副主任了。

    谭组长当然听得出袁明清话里意思,哪还好硬撑?只得软了口气,说:“我这是非滚蛋不可了?”袁明清说:“别说得这么难听嘛。你这哪是滚蛋?是对领导工作的重大支持。你这个时候下,还有我做秘书长的跑来跟你谈心通气,做做思想工作,到了明年大调整,肯定不会有这个待遇了,最多开会宣布一声,该走的走,该留的留,各就各位,各找归宿去。”

    见大势已去,谭组长叹一声,说:“看来我只好听从领导安排了。不过我给领导推荐一个人选,领导答应,我这就让位,若不答应,我赖也要赖到明年大调整才下去。”袁明清有些不耐烦,却还是说:“你是老纪检组长,推荐个纪检组长人选,也是你的本分,你不提出来,我也要征求你意见哩。你准备推荐谁,只管提出来,组织能考虑尽量考虑,不能考虑你也要理解。”谭组长先咳一声,郑重地说:“乔不群同志。”

    袁明清不出声地骂了乔不群一句:这小子,工作都做到我们前面来了。表面上却还得做出为难的样子,说:“你这个建议很好,我个人看法,乔不群同志确实是个不错的同志,人年轻,工作有办法,如果能接你的位,应该还能胜任。

    不过你也非常清楚,人事问题是比较复杂的,民主测评,集体推荐,组织通过,每个程序都不能落下,不是哪个领导说了就能算得数的。当然我会把你的意思带回去,汇报给迪声同志和市纪委领导,至于结果到底怎么样,还是刚才说的,只能由组织和领导来定夺。”

    袁明清有这个态度,谭组长也算满意了,没再说什么。过后便给乔不群打电话,说了当袁明清面力荐他做纪检组长的事。乔不群心想,真等着你来力荐,这个纪检组长的帽子怕是早到了别人头上。却还是真诚感谢谭组长,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没有任何虚情假意。等到正式做上纪检组长后,乔不群又特意打电话给谭组长,说自己做上这个组长,全靠了他的大力促成。谭组长明知事情没这么简单,还是非常高兴,到底乔不群来做纪检组长,他心里好受些。这是题外之话。

    谭组长的思想工作做通没几天,乔不群的公示期也快到了。纪检组长虽为副局级,又是政府办党组成员,究竟不比副秘书长和办公室副主任显眼,乔不群又无夙敌,没人有兴趣捣乱。大家更多的是感慨:碰上甫迪声这样的领导,算乔不群运气不错,本来不是领导的人,又待在毫不起眼的纪检监察室主任位置上,也能得到提拔使用。看来甫迪声还颇具政治家襟怀,大度容人,唯才是举,任人唯贤。一些人莫名地心动了。过去他们也像乔不群一样,属于政府里的边缘人,无法进入领导视线,也就整天蔫蔫的,像吃多了泻药。这下仿佛突然止了泻,感觉有了些奔头,脸上肌肉不再老往下掉,眼睛里的内容丰富多了。

    乔不群的公示顺利通过,组织部和纪委的任命文件跟着就到了政府办政工处。朱处长当即通知乔不群,要他到政工处去一下,说有好消息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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