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叶沁漪也一样打量着叶逸风。

    他哭过。

    眼眶与鼻子确实不红了，但眼裡仍略带血丝，更不用说，她刚刚在门口听见了哭声。

    他们是双胞胎，但没有什麼心电感应，可对於彼此，他们看得比谁都清楚，所以才可以在那段时间裡不怨懟对方。

    他们看得出彼此的偽装，想得到对方这个举动下的意涵与顾虑，更明白双方至始至终不变的ai和付出。

    他们知道，唯有忍、唯有等待唯有他们有能力撕破那些虚偽面具时，他们才能拔下自己脸上的。

    那时，才终於能卸下连自己都嫌弃不已的那一面，对彼此坦诚，再无隐瞒。

    「那时」已经过了，多年来欺瞒掩盖的也早已揭开，但其实，她还有叁个连叶逸风也不知晓的秘密。

    「你想吃烧烤还是义式料理」唇尾弧度未减，叶沁漪歪头询问，「还是别的」

    眨眨眼思考p刻，她补充，「阎叔和阿莘喜欢烧烤，但他们偷偷去工作还迟到不回家吃饭，所以烧烤只是意思意思问问而已。义式料理则是阿梓想吃。」

    放弃追究她眼底情绪，叶逸风微微摇头，「选妳喜欢的就好。」

    「那选家有鬆饼的」边说叶沁漪边走向另一头自己的房间，打算查餐厅。

    须臾她停下脚步，回首一顾，依然含笑，「等他们回来就出发，我先回房。」

    盯着那抹自然但在他眼裡极为刻意的笑靨，叶逸风只是頷首，但觉得一阵凉意自骨髓窜出。

    那g寒，甚至比方才在张梓房内的还要蚀人。

    ──怎麼回事

    从背包裡拿出笔电，叶沁漪倚着床铺盯着什麼也没有的预设桌布。

    点了j下，d槽跳出，当中除了必要的作业系统外只有一个资料夹，这是那时她留下的唯一资料。

    当初退帮，规定是要将相关资料全数归还，除了手上这臺外，她当时还有叁臺桌电，两臺本属於帮内，她只是使用者，理当一併归还；而剩下那臺则是张阎给的，名义上是她的，但在离开时叶沁漪并未带走。

    为避免资料外洩，四臺内的资料是不完整且不相同的，需相连并解m才能运作。

    将资料移转后她便重灌笔电，将裡头的备份与其他重要──对当时的涟漪来说重要的回忆清除，毫不留情。

    只留下怎麼也捨不得丢弃的、属於叶沁漪的回忆。

    指尖在触控板上犹豫了会，最终还是轻轻点下。

    资料夹裡很简单，只有少少的四张照p。

    将其中一张设为桌布，叶沁漪关掉视窗，缓缓抚着萤幕。

    凝视那双再熟悉不过的蓝灰眼瞳，酸热在胃裡翻搅，下秒便要直涌而上。

    不适在t内乱窜，混合着被梦勾起的回忆肆意作祟。寒意啃食着x臆、刺激着神经，不断向大脑传达一项讯息──

    噁心。

    叶沁漪一直是这麼想的。

    她曾对何巧馨说过，她恨那些为一己之利而违天悖理的人，她恨他人的虚偽，可她最恨的，是同流合污的自己。

    她厌恶自己在面对那些狡诈人们时的嘴脸。

    明知道那些高层没完全洗白、明知道他们暗地裡还继续做着些骯脏事，却因为他们是她的上级，所以儘管他们根本不值得尊敬、儘管他们只想吸收她的能力好反咬警方，在让他们的真面目曝光前她仍得拿出应有的态度一一应对。

    那令她作呕。

    只要一想到自己其实和罗静月他们差不多她就止不住反胃，但最令她难受的是，明明自己也一样，她却还有脸谴责他们、鄙弃他们。

    就算自己不为利也不为名，可她依然做了与他们一样的事，这是她怎麼也无法否认的。

    所以

    不管是罗静月、方丝芩、叶桓杰，抑或那些高层，她比他们每一个人都还要噁心。

    移开右手，垂眼盯着不知何时又被自己弄裂的伤口，叶沁漪不禁苦笑，「果然还是讨厌的吗」

    在那时的她眼裡，身处於这p骯脏灰暗的世界，只有梁燁杰、韩宥严与叶逸风是乾净的。

    虽不是洁白无瑕，但对於叶沁漪，他们永远是以真诚相待，这样就够了。

    太过纯净的人无法生存，兴许在别的世界可以，但在他们这个环境，那样的人只会被利用，而当价值被剥削殆尽时，他们就什麼也不是了。

    也许她太过偏激，也许她价值扭曲，但

    这就是她这j年来看到的。

    所以她的不乾净究竟是被允许的，还是被唾弃的

    叶沁漪，妳究竟在想什麼

    「我究竟在想什麼我在想什麼」叶沁漪忍不住发笑，「叶沁漪妳问我究竟在想什麼」

    右手胡乱扯着绷带，她笑得温柔，「想什麼呢」

    紧紧抓住伤处，面上笑容益发灿烂，j近癲狂。

    「想」

    直至大量鲜血溢出，白皙的手腕泛起青紫，叶沁漪才缓缓鬆开僵y的手，努力抑制想继续的念头。

    双手微微发颤，一个是过度施力，一个是疼得不能自已。

    抹去盘旋脑海的诱h，叶沁漪很庆幸手边没有刀刃。不然这次，还有没有先前那样刚好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