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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柏杨见到人,他身上还带着早晨特有的寒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来,又飞马赶过来的,整个人冻得冰凉凉的,鼻头和脸颊都发红,进屋暖了好久才缓过来。

    “这个时候,怎么不乘马车?”柏杨忍不住问。

    薛蟠讷讷的道,“骑马快。待会儿还得回去。”很长一段时间不见,乍然见到柏杨,他只觉得心跳得飞快,生怕一开口它就直接从嗓子里跳出来,所以紧张得连话都不大会讲了。

    “很忙?”柏杨问。

    薛蟠点头。之后又说了些别的闲话,两个人谁也没有提起那个约定,就好像它从不曾存在过。

    薛蟠坐了一会儿,吃了一碗热粥就回去了。柏杨目送他离开时,心里还有些伤感。如果是从前,薛蟠对自己绝对不会如此客气疏离,早就厚着脸皮缠上来了。如今这样,果然是长大了。

    应该是高兴的事,他心里却忽然有些惆怅。因为虽然是他推着薛蟠往前走,但他心里其实没有底,不知道将来出现的那个薛蟠,还会不会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个。

    不过柏杨没有多少伤春悲秋的时间。过年时他其实也是很忙的,因为开春就要谈生意了,所以这会儿自然也需要去拜访不少人,拉拉关系,染坊这边也要安排妥当,免得到时候临时出什么问题。

    此外,跟薛家合作的店铺,他也写出了初步的意向书,交给了薛蝌。

    薛蝌对这个计划倒是十分感兴趣,立刻来找薛蟠商量。薛蟠跟他一起跑了一趟江宁织造府,在两人的劝说之下,刘大人颇为意动。

    织造府家大业大,但是惟其如此,许多事情反而不能随意。虽说每年都有不少布料流出,但织造府多半是没什么收益的。这样就算将来追究起来,也只是看管不严,而非监守自盗。此事事关皇帝,刘雱再小心也不为过。

    内府大臣有官身在身,所以不好经营生意,织造府的排场这么大,总要有个进项。柏杨的这个计划,正挠到了他的痒处。

    刘雱让薛蝌将柏杨请过去面谈。他原以为能够做出这种计划的人,该是个老成持重的中年人,沉浮商海数十年,才有如此敏锐的眼光,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年轻出色的少年公子,不由大为意外。

    “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老夫真是不服老也不行了!”刘雱看着柏杨感慨。

    他本来就是个文士,爱好风雅,最喜欢提携后进,骤然见到柏杨这样一个气质和容貌都属上佳的年轻人,自然是十分喜爱。见过礼之后,便亲亲热热拉着他说话,就连最近很得他心意的薛蝌,似乎都要往后排了。

    这倒不是他有什么龌龊的心思,毕竟就算只是纯欣赏,洗眼睛,能够看到美人,也总比对着一群凡俗之人好吧?

    所以开店的事情非常顺利,出头的人是薛家,柏杨提供布料,织造府提供庇护,各占股份。谈完了这件事,柏杨便匆匆离开,又到去各个村子里收布料的时候了。

    这一次见面薛蟠没有路面,怕柏杨还是不想见他。等听到薛蝌转述柏杨跟刘大人一见如故,刘大人对他如何如何喜欢,险些气炸了。虽然他不觉得刘大人这么大年纪,跟柏杨能有什么瓜葛,但是心中却油然生出了一股焦躁来。

    柏杨那么出色,而现在他逐渐崭露锋芒,也让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的好处。刘大人虽然不值得警惕,但这却是个开始。接下来,柏杨会一点点出现在别人的视线之中,到时候会有无数人像自己这样倾慕他,而对他来说,自己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这种想法让薛蟠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他还需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否则也许柏杨就不会留在原地等待了。

    埋头奋斗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过去了两年时间。

    入秋之后,柏杨总算是得了空闲,忽发奇想,回苏州去看了之前认识的那些老朋友。却不料就在这里,听见了一个消息。

    扬州监察御史林海病故。

    也许是日子过得太悠闲了,也许是因为远离京城原理贾家,如果不是还有个薛蟠一直在刷存在感,柏杨都快忘记自己这是在红楼世界里了。而这个消息,也让他陡然意识到,在他悠然过日子的时候,红楼剧情也在意指不断的推进。

    林如海死了,林黛玉从此真的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即使是柏杨一直想要躲避剧情,突然想到这一点,也难免唏嘘。失去父母,那种一瞬间仿佛全世界都崩塌了的感觉,柏杨很清楚。

    古代人将失去父母,说成失去怙恃。怙者庇护,恃者倚仗。失去了父母,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能够庇护自己,作为倚仗的存在了。

    所以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林妹妹,他心里也生出了几分同情。

    不过这会儿,柏杨也就是唏嘘感慨一番,毕竟这件事跟他其实没什么关系。他虽然同情林妹妹,却也没有到要跑去安慰对方,帮助对方的地步。

    也许将来如果有缘遇到,方便的话他会伸出援手,但绝不是现在。现在他连自己都顾不好呢。

    不过红楼剧情的出现,也让柏杨的心情出现了一点波动。从苏州回来之后,他破天荒的去了薛家拜访。

    这两年间他不是没有来过这里,逢年过节都会来走动。但基本上都只是说几句话,放下东西就走。薛姨妈好几次抱怨他来去匆匆,柏杨也没法解释。

    实际上在决定要给薛蟠机会之后,柏杨对她是怀着几分愧疚之情的。

    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世界里,让薛蟠跟自己在一起,断绝他娶妻生子的路,对于薛蟠,对于薛家,尤其对于薛姨妈来说,恐怕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

    尤其薛姨妈对他其实不错,十分照顾,就更让柏杨内疚了。

    虽然他觉得原著里薛蟠最后会走上那么一条路,薛家会败亡,正是因为薛姨妈没有教好自己的孩子,只知道一味的溺爱,本身又没什么智慧,被人牵着鼻子走。但是万般的不是,想到他是薛蟠的母亲,柏杨就心虚了。

    他不能因为原著里薛蟠走的路不好,就理直气壮的为对方换一条也不怎么样的路。

    所以减少到这里来的次数,也不光是要躲着薛蟠,更重要的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薛姨妈和宝钗。将来她们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会如何看待自己?

    反正现在薛姨妈见到他,还是笑脸相迎,听见他说这一回能住上几日,更是欢喜得不得,连忙名人去将屋子收拾了,又说起柏杨的生日,“前后也就是这几日功夫了,不如在这里多待一段日子,咱们替你做生日,热闹一番。”

    “但凭太太做主。”柏杨道,“只不要太过铺张就好。”

    宝钗在一旁笑道,“只怕哥哥是绝不会允的。好容易做一回生日,自然该多治几席,请些宾客,再请上一班小戏,热热闹闹的。”

    十八岁在柏杨这里是个大生日,但古代男子二十岁及冠才需要隆重庆祝,所以柏杨道,“又不是整日子,何须如此?”

    “哥哥对杨哥的事情最是上心。往年杨哥说不过,他还准备了那许多东西。今年你既松了口,他岂有再放过的道理?”宝钗打趣道,“少不得杨哥就要受累了。”

    柏杨闻言心头一动。他的生日恰在十月初十日,不过这其实是原身的生日,所以柏杨之前没有过生日的想法。然而这两年每到这一天,薛姨妈都会遣人送东西去给他。有全套的衣裳鞋袜,因柏杨经常出门,还有帽子和幕离,余者金锁玉坠也都是搭配好的,十分尽心。

    人心都是肉长,有人如此惦记自己,柏杨自然感念。

    然而现在看来,送东西的人,却是薛蟠?

    第49章 杨哥儿

    宝钗至少猜错了一件事。

    薛蟠虽然很想大肆操办一下柏杨的生日,但他更想跟柏杨坐下来说说体己话。毕竟这两年,他跟柏杨说话的次数,十个手指就能数得过来。柏杨不来,他除非能够找到理直气壮登门的理由,也不敢去。因为难得,所以每一次相处都弥足珍贵。

    若是大办宴席,人来人往,自然就不好亲近。

    晚上薛蟠从店里回来,听说柏杨来了,不由又惊又喜。他给薛姨妈请了安,就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薛姨妈见状好笑,“瞧你这样子,倒像是我那坐垫里放了针。原本还想跟你商量商量,让杨哥儿在咱们家里做生日,你既然坐不住……”

    “妈说的可是真的?杨哥儿应了?”薛蟠立刻问道。

    “这话说的,他若是不应,我难道还能强求不成?”薛姨妈道,“只我想着难得一次,不如大办,杨哥儿却不太愿意,你回头劝劝他。”

    薛蟠笑道,“既然杨哥不喜欢,那就咱们家里聚聚罢了。妈放心,这事交给我,纵然只有家里人,也保准弄得热热闹闹的。如何?”

    “你先说个章程来,看看是否可行。”薛姨妈道。

    薛蟠到,“上回跟人去海宁,在那边见着出海的船,怕不有咱们家的园子那么大,三层楼高,听说就是行在海上,也是稳稳当当的。我瞧着有趣,央人寻了一条小的,半个园子没有,一个院子那么大总是有的。到时候放在后面的湖上,就在那上头吃酒,再请一班女先儿,一班小戏,妈看如何?”

    “这倒热闹。”薛姨妈闻言不由十分感兴趣,“真有这么大的船,要装多少东西?”

    “出海一次不易,自然是带的东西越多越好。况且海上风浪大,船越大越不容易被打坏了。”薛蟠道,“听说西洋那边还有更大的,我倒想去见识一下。”

    薛姨妈闻言忙道,“你又要去哪里?这二年里也不见你有几次着家,这也罢了,总是为了家里那点生意奔走,我也不能拦着。那海上风急浪大,倘或一时有什么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你叫我和你妹妹往后靠着谁?”

    “妈这话就说差了。”宝钗本坐在一旁做针线,闻言连忙开口打圆场,“哥哥还没出门,妈没得说这些做什么?”又说薛蟠,“哥哥不是要去见杨哥么?”

    薛蟠摸了摸鼻子,只好退了出来。从薛姨妈的院子里出来,他脸上再按捺不住激动兴奋之意,就连脚步也轻快起来,再不复之前的沉稳。他往前走了一会儿,越走越快,最后竟跑了起来。

    杏奴跟在后头跑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家大爷这是迫不及待的要去见柏大爷了。他喘着气跟了一会儿,见薛蟠越跑越快像是丝毫不累,只好放弃了,自己在后头慢慢走。

    反正大爷见了柏大爷,也不需要自己在一旁伺候。

    快要到地方时,薛蟠的脚步又慢了下来,从跑变成走,又从走变成了原地踱步。既有几分近乡情怯的意思,又觉得自己这么气喘吁吁的跑进去不太妥当。

    他在原处等了一会儿,见杏奴姗姗来迟,不免骂道,“你这是上哪里逛了一圈,怎么才来?”

    杏奴吓了一跳,连忙快步走过来,“大爷怎的还在这里?”

    薛蟠瞪了他一眼,确定气喘平了,又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裳,正了正发冠,这才问杏奴,“我身上可有什么不妥当?”

    “没有。”杏奴看了一回,肯定的道。心中暗笑,怪道那么长时间都没进去,却原来是帕唐突了柏大爷。

    薛蟠在柏杨面前的种种表现,杏奴跟在他身边,自然都看在眼里,但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柏大爷那样的人物自然应该小心对待,有半点失礼都是对他的唐突。

    薛蟠努力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抬头挺胸的进了月亮门,便见柏杨正站在屋檐下,看着宣儿整理东西。听见声音,便转过头来。

    几年前他已经生得十分出色,如今年纪大了,容貌和身量都彻底长开,站在那里只看背影便显得挺拔如松竹,身量修长,体格匀称。这一转过头来,露出那张丰神如、难描难画的脸,让人下意识的就放轻呼吸,仿佛动静大一点儿就会惊扰了他。

    薛蟠原本是满心的话要说,这会儿站在门口看着柏杨,脑子里却又变成了一片空白,只呆呆的看着。

    柏杨也在打量他。薛蟠今年十六岁,正是一天一个样的年纪,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两个月,他看上去似乎又长高了。

    这两年柏杨自己的个子抽条一般的长,如今已经大概有一米七五,就他这具身体的底子而言已经算是不错。过两年再蹿一蹿,说不准一米八也有希望。但薛蟠两年前就比他高了半个头,如今只有更高。

    而且这两年来,他经受了不少锻炼,又跟着新结识的朋友们到处走动,增广见识的同时,也任风霜将身体淬炼得更加强健,皮肤黑了一点,却将原本的青涩和稚嫩尽数掩去,换上了青年人的坚毅线条。

    身着锦服,腰悬白玉,身姿挺拔,看上去已经很像是个合格的一家之主了,只除了他眼中过分明亮的光彩,无端给整个人添了几分憨厚。

    “傻站在那里干什么,不认识了?”片刻后,还是柏杨先开口。

    薛蟠像是被按下了什么按键,大步朝他走过来,面对面的又将他打量了一遍,才笑着道,“杨哥儿你来了。”

    因为走得太急,十月间的天气,他竟也出了一头密密的薄汗。柏杨看了两眼,还是没忍住掏出手帕,“看你这一头的汗,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