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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同时也是何炅觉得极为奇怪的事情。无线网络的路由器设备的确是需要插电的,因此停电的时候通常只能使用手机流量。可是,在停电的同时流量也无法连接,甚至连手机信号都突然从满格变成零格,这也太过蹊跷了吧。

    简直巧合到了异常的地步。不远处也传来导演愤怒的声音:「怎么电话也打不出去,道具还不齐啊,下午等着场景呢……搞什么!喂,你,去底下网络维护部门的办公室问下怎么回事。怎么断电还把手机信号全断了?」

    被点到的实习生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何炅离开乱哄哄探讨着接下来计划的人群走到窗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重新发送短信仍然失败。

    昨晚caster的确说过今早要去东边比较远的地方,魔力连接也还维持着,说明他在那边还是安全的。那要等信号回来的时候再联系他吗?这一停电耽搁了进度,下午恐怕不能早离开剧组了。

    何炅想着,放回手机的手一滞。他警惕地眯起眼睛,快要眯成猫眼那样的一道缝,审视的目光来回细细扫过人群。

    一切貌似与半分钟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导演还在沖旁边的助手发脾气,剩下的工作人员有闲聊的,商量工作的,抱怨停电的,还有干脆趴在桌边小鸡啄米打着瞌睡的。这二十多人中并没有他不熟识的面孔。

    可就在刚才,他从人群的方向感受到了轻微的魔力。反应并不明显,稍纵即逝,但那魔力带着不详的感觉。至少他知道,那与他的caster所散发出的亲和的气息完全不同。

    何炅装作什么也没有察觉,尽可能保持自然地返回人群。有几个人看见他走过去便和他打招呼,何炅一面温和应对,一面探查着新的魔力的来源。他没有在表职业的工作中遇到过任何一个魔术师,传统的魔术师是绝不会来做这种频频上镜的工作的。这也是他放心地认为自己的身份不会轻易被揭穿的原因。

    既然眼前的同事们仍是那些不了解魔术的人,那么这股透露出恶意的力量一定是外来的。突然的停电,突然的失去信号,突然的异类魔力,皆指向了同一件事情。意识到这件事时何炅先是心头一愣,接着很快无法继续像表面上那样从容不迫。

    「我有点不舒服,正好趁停电去下洗手间。要是电回来了,麻烦你们跟陆导说下等我一会儿。」

    年轻人们点点头,趁他们没有感觉出自己的异样,何炅演着自己腹痛难忍的样子转出了门口。在他跨出准备室大门的那一刻,冷汗就从他的后脖子沁了出来,让皮肤像被湿冷的风舔过般寒意凛然。

    既然能做到这个地步、让普通人也被卷进这些异常中,那么这些事件的主导者无疑根本不避讳自己直冲何炅而来的目的,也不介意自己的手段可能会波及到非魔术世界的无辜者。

    他们不害怕暴露神秘。何炅得出了这个令他胆寒的结论。如果为了在圣杯战争中取得胜利必须在当时当刻杀死何炅,他们毫不在意在无数双眼睛前动手,或者将造成阻碍的人群全部清除。

    何炅把快步走路的步伐更进一步压缩为小跑,径直奔向电视台一楼最角落通常无人使用的洗手间。他可以肯定杀手就在赶来的路上。如果他不离开,不出五分钟,那些曾和他数年共事、此时正对境况一无所知的人们,会悉数成为死气沉沉的尸体。

    他绝不愿意为周围的人引来生命威胁。

    何炅冲进狭窄的洗手间,快速检查了两侧的四个隔间,没有任何一个在使用中。他转身摔上了洗手间入口的门,从里侧将其插上插销锁死,背靠着门边的墙壁沉重喘气。这时他感到少许欣慰,至少现在他尽可能远离了剧组的人群,能使他们免于被牵连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件当中。

    确定其他人安然无恙,他终于开始考虑自己的事情。caster不在身边。而且,无法与他通信。何炅注意到自己的手心完全汗湿,心脏也剧烈地跳动不停。

    他是一个魔术师。尽管如此,这并不代表他擅长使用魔术战斗,亦不代表他做好准备随时参与这场魔术师之间最为残酷无情、最是凶险的战争。

    圣杯战争的铁则即是胜者为王——「只要能为自己带来胜利,偷袭、陷阱、暗算、背叛,什么样为人所不齿的手段与战略,在不会暴露神秘的前提下都可以被允许」。就是这样一条可谓是不存在限制的规则,在这场不知从何而起、不会回避非魔术世界的亚种圣杯战争中,都不能被完全遵守。墙面冰冷的感觉侵蚀着他的后背,何炅觉得自己无法想象对方还能使用怎样粉碎魔术师底线、背离人类道德的攻击方式。

    但无论如何,连续几晚对于过去圣杯战争的突击研究让他清楚,将从者调虎离山,趁其不备刺杀唯一能为从者提供魔力的御主,绝不是一种罕见的手段。首先用小圣杯的线索诱使caster前往不能快速与他会合的位置;接着锁定他的所在方位,屏蔽他的所有通讯手段,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孤立无援。制定计划的人如他一样了然于心,现在正是执行那项计划最后一环的最佳时机。

    被对方视为了囊中猎物。何炅所在之处,无论是什么空间,都将化为濡血的战场。

    已经能感知到谁的气息。他看不见敌人在何处,只知道对方靠近了,与他相距不过二三十步。能够在这么近的距离才显露出一丝存在的魔力,这气息必然来自于某个特定职阶的从者。

    洗手间的位置在大楼的角落,外墙上唯一的一扇窗户紧闭,正对着楼后无人来往的小巷。窗户玻璃上贴有一层磨砂纸,如果有人在窗外走动,他将会在窗上投射下一圈模糊散开的黑影。但敌人是可以灵体化的从者,他们在发动攻击之前无需露出身形,甚至可以任意地穿墙而入。

    何炅的眼神落在那扇窗户上。如果对方此时就与他正面相对,应当就在那扇窗户背后。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成为英灵与从者,便意味着自身魔力与战斗力得到了与传说相对应的大幅提升和强化。因此,人类魔术师几乎不可能与任何从者正面交战,更别说他长年练习的魔术属于非攻击性的类别,实战上的实用性过于局限。一旦让对方找到防御上的破绽,何炅就会在自己都来不及意识到的瞬间变为一具尸体。

    从停电到现在不足十分钟,他却已然经历了从模糊地感知到危险,到清晰地认识到危机境地,再到对即将到来的死亡近乎绝望的过程。

    洗手间内的顶灯因断电而熄灭。补充光线的外部光源是从窗户玻璃透进的几缕天光。那位从者溶于天光中悄然逼近,像具有自我意识的透明轮廓,宛如游荡的死神之影。

    就是现在!

    何炅将手插入外套内兜,取出预想中的那件物品,将其分散掷向身体周围的三个方向——

    「shield agic · rosa field! 」

    (防御盾魔术·玫瑰领域!)

    半透明金色的结界壁在他面前展开的一瞬遭受到重击,震动着发出清脆响声。何炅心中后怕地低头,在声音发出方位正下方的地面上看见了一柄匕首短刀。施展魔术的速度只要再晚上半秒,他就已经死在了那柄飞掷而来,流动着银寒刀光的匕首底下。

    执行御主暗杀计划的最终一环,能在分秒间悄无声息使何炅死去的最佳职阶从者。

    「assass——」

    正在与自己共处的狭小空间内,依靠职阶特有技能「气息遮断」隐蔽着自身所处的方位。就算assass攻击的刹那其「气息遮断」的技能等级被迫下降,对于受到袭击的从者而言,那也不过刚刚能警觉并作出防御的程度。作为人类的何炅甚至连匕首飞来的轨迹都无法看清,用魔力包裹表面、经由魔术加速的暗杀武器根本无法以他的反应速度防备。

    地面上以何炅为中心画出了一个金线勾勒的三角形,沿着这个三角形延伸出三面垂直于地面、高度与顶部天花板相接的金色魔术防御壁,三面相接形成了能容纳下一人的三棱柱形结界空间,严严实实地把何炅包围在其中。在地面三角形的每一个顶点上,躺着一片用于启动和维系魔术的玫瑰花瓣。

    ——「有我的玫瑰的地方,即为吾之阵地。关键时刻它们会保护你的。」

    从caster的玫瑰上取下的花瓣,将其用作媒介,可以短暂地召唤这个结界型的防御盾。

    声称为了使魔术效果能维持在最佳状态,caster每天都会从当天清晨刚刚盛开,还带着晨露泪珠的玫瑰上摘下新的花瓣给他。何炅以为自己没有机会用到这个防身的结界魔术,只是问了caster咒语字节和使用方式,简单地记诵了一遍。

    他以为caster是一步都不会离开他的。

    此前他们认为按照规则,白天不应当会发生大规模的战斗,因此何炅时常忙碌到忽略从者不在自己身边的事实。下班之后,caster又总有无数的理由嬉皮笑脸地粘着他,或者令人安心地呆在他随时抬头可以看见的位置。

    过于平静的日常让他低估了圣杯战争的危险性。当日常宁静被打破的一瞬间,他像突然取回记忆似的重新意识到,无论是御主还是从者,都是以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参与着这场战争。任何一场战斗都可以来临得如此突兀、凶狠,蛮不讲理。

    如果我就在这里死去了,何炅想。毫无疑问,caster也会很快消失的。他的魔力本来就不太足够,失去御主的瞬间应该就无法维持灵基了吧。虽然作为从者,理论上还在英灵座保存着自己英灵本体的灵基记录;但是下一次被召唤出的他已然是他的「另一个自己」,不会具有曾在星沙市与御主何炅一起奋战过的记忆。

    何炅觉得他需要做一个合格的御主。从者的生命,是在圣杯战争期间才会因人们的祈愿而现身的魔术的奇迹。他的caster所具备的是这样珍贵到不可复制的东西,一旦消失,也像人类脆弱的生命一样无法寻回。那不是可以被随意使役、损耗、抛弃的武器或道具。

    对于何炅来说,caster是活着的。

    敌人还没有在他眼前露出正身。但是,一秒都不能再作犹豫。他亮出自己的手背,将不到最后一刻决不会轻易使用的刻印亮出,那同时也是他与从者的命运紧紧相连的无可辩驳的证据。

    「以令咒之名命令你——现身于此,caster!」

    缠绕着鸟足的荆棘与碎叶图案逐渐褪去血红色,变得如肤色一般黯淡。一划令咒所包含的魔力效果,可以做到让远在数十公里之外的从者即刻传送到自己身边。

    然而使用令咒的咏唱已经消耗了一秒,令咒产生作用所需的时间还未知。理应是非常迅速的,否则这也不可能常常成为圣杯战争中压轴使用的保命手段;但对于此时防卫方式匮乏的何炅而言,哪怕只是一秒的拖延都足以致命。

    对面的assass并不甘于无谓地等待防御盾的消失。在他短暂思考的数秒间数把匕首从各个方向的阴暗处飘忽地簌簌飞来,已然在玫瑰三角的附近堆积起了匕首们的尸山。又是两把匕首从左前方投掷出,何炅仍然没有看清assass实体化的身影,但防御盾这次发出了不同的响声。

    没有完全弹开这攻击。在何炅双眼正前方的位置,那片灿然坚硬的金色,出现了恍若被毒蛇的毒牙钉入的裂痕。

    那一瞬,何炅的世界里只剩下匕首掉落的声响。

    他冷汗涔涔。你可要赶上啊。因恐惧而微微颤栗的嘴唇中间无声地,吐露出唯一能将他拯救的名字。

    撒贝宁。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金色的墙壁如琉璃粉碎,眼前横亘的刀尖逼至离何炅的脖子不过数厘米,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漆黑的细瘦影子被地面迅速生长出的深青色植被淹没,手、脚、身体皆被婴儿手臂粗细的藤蔓层层交错盘缠。

    「——能请你离我的御主远一点吗,assass。」

    仿佛是他的祈祷奏效,熟悉的男人的声音从隔壁的隔间传来。

    他走出隔间,从敌方从者的身后走到身前。双眼里忽闪的火苗,证明了他此刻正压抑着因何炅遇到危险而产生的愤怒。

    「caster,你竟然……还活着。那边……失败了吗。」面戴银白色假面的assass宛如幽怨哀叹般说道,而后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双臂被藤条反绞在背后,模样楚楚可怜,像是一只娇柔的黛紫色闪蝶误入了捕猎者的蛛网,挣扎着试图逃脱,全身的骨骼不时传来喀喀断裂的声响。

    但荆棘丛的主人非常清楚,眼前的人并非什么柔弱的善类。那条状似细弱的胳膊能在眨眼间挥刀割下魁梧壮汉的首级,在尸体的颈部留下一个完美的椭圆形平面切口。何炅愣愣地看着caster,他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骇人的冷峻神情。

    「挣扎只会无端增加你的痛苦,assass。我必须杀死你,但我极度讨厌杀人这件事。我也不会通过折磨、虐待战败的对手来获取我想要的情报,但是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有关持有小圣杯的御主的事,我向你保证,直到这次圣杯战争结束之前我都会确保你的御主的人身安全。」

    assass仍旧牙关紧闭,拒绝进行任何交流。从攀缠其手臂和双足的藤蔓上逐渐长出了鲜嫩的锯齿叶片和玫粉色的小巧花苞。花苞们在空中悄然成熟绽放,起初光秃秃的树藤上遍布了淡粉色的花朵。那些花朵似乎在窃窃私语,何炅听到了一些低声的女孩子们的轻笑,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们在生长过程中会不停地吸收周遭的魔力。这不至于立刻将你杀死,只是抽去一部分你的力量,但是——纵然是由魔术构成的从者肉体,被玫瑰的倒刺扎入皮肤仍然会感觉到疼痛。所以请你保持不动,至少那样不会让伤口继续扩大。」caster的语气稍有缓和,他对着assass作出这番解释。从话语里能听出,caster并不情愿使用这有些残酷的攻击方式。这或许也是使他厌恶战斗的原因之一。

    被花朵缠绕着的assass显然无法欣赏这带刺的美丽,因为魔力从玫瑰的棘刺之尖被吸走而窒息般地咳嗽起来。那张覆盖了大半张脸的面具无法继续由魔力维持,出现了一丝裂纹,继而噼啪作响、完全碎裂,露出其下一张与娇小的身形相符的少女的脸。

    她正值青春,黝黑的皮肤细腻娇嫩,面孔可谓清纯素美。眼珠是与头发相似的苋紫色,使人联想到悠远空旷的夜空。但是,那双眼睛毫无生气。其中寄宿的,并非人们通常所认为的少女的灵魂。

    「御……主……」她气息微弱,在包围她的藤蔓间垂下头,似乎是失去了意识。

    见她已经没有反抗能力,caster快步走向何炅,担忧与焦虑把他面对敌对少女时的果断决绝全部挤到角落。「何老师,你没事吧,」他用视线检查了对方的身体好一番,双眼盛满真挚关切之意,「抱歉,我来迟了。我早该想到,他们白天不怕在人群面前发动攻击。」

    「这怎么能怪你呢。我自己也疏忽大意,刚刚才察觉到这一点。况且你来得很及时,幸亏令咒的发动并不需要耗费太长的时间。」

    「我今早也在东边遇到一些情况,事情看来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许多。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回到你的同事身边去保护他们。assass就由我来处理好了,」caster斟酌片刻,「我会利落地击碎她的灵核,不会让她感到痛苦的。」

    没想到caster竟然心知他不愿意看见「杀人」这一幕,为他考虑到了这样的地步。何炅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我也好歹有魔术师程度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谢谢你。」

    两人都因对方的存在而放下心来。就在何炅把手撤离caster肩头的一瞬,他的视线越过对方肩膀的线条,神情突然变得极度惊恐。甚至无需何炅的表情提示,caster也察觉了身后咄咄逼人,如有实体、锋利如刀的视线。

    本应失去意识的少女半抬起头。

    一只眼被飘落在额前的碎发所遮挡,另一只眼像是月光下的蛇的眼,折射丝丝寒光。被束缚的身躯以怪异的姿势朝一个方向执拗扭动,玫瑰的尖刺便像咬入她血肉的猛兽的利齿,将猎物撕裂、绞碎,榨出血液,包裹住她的玫瑰与荆条立刻呈现出受鲜红液体浇灌的惨烈的颜色。

    她用单薄到连线条都模糊不清的嘴唇诉说。

    「zabaniya!」

    (妄想毒身!)

    阻止咏唱已来不及。

    娇娆的躯体像倒计时走到尽头的定时炸弹,迎来爆裂粉碎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