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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后世千千万万修剑道的人族修行者,缙云是仰止的高山,是辉煌的顶峰,更是那个手举火种,点亮通途,为他们传道受业解惑的人,足可称得上超凡入圣。而这样的人无一不是有大决心大毅力的圣贤者,这样的人可以寂灭,可以陨落,却是决不可被辱没的。
辟邪这种极度崇尚力量的种族,又受过缙云久远前传赠剑法的恩惠,恐怕对玄戈而言,对缙云的尊敬恐怕还要远远超过其他化身传奇的人。那么那阵晦涩的风所传达的信息,也就分外令他难以忍受。
——那是一种近乎侮辱一样的“使用”。缙云温顺地将全部的掌控权都交到了巫炤手中,听凭对方像亵玩一个物件一样,随意将他的魂体捏成任何想要的形状,而巫炤竟也真的像对待一个取悦自己的玩物一样对待他,仿佛那不是一个人间绝世的强者,也不是他的恋人,只是一个可以随意对待的性玩具。
这在玄戈看来,对缙云而言,不啻为奇耻大辱。
想明白后的北洛忍不住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拽了下玄戈的衣摆,示意对方到自己身边坐。玄戈倒也不至于因为心情迁怒他,被拉扯得看了他一眼,望见北洛含笑看着自己的眼神,便顺着他力道在他身边盘膝坐下。
“你一定在想,身为恋人,却不懂给予对方最基本的尊重,巫炤这个人真是差劲极了。是不是?”北洛偏着头看着玄戈,“我从前也会这么想。但是巫炤和缙云,他们的关系,其实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
“嗯。”玄戈脸上表情仍然沉静,没有被说破的反应,只是沉沉应了一声。
“几乎所有见过他们的人,都像你一样,以为巫炤是两人中主导的那一方。”北洛抱着一边膝盖,另一条腿垂下莲叶,十分轻松地一晃一晃,“巫炤这个人也的确很霸道,很不讲道理,脾气也很差,缙云也从来不反驳他,言听计从,外人面前神鬼皆斩的战神,在鬼师面前温驯,顺从,再过分的要求也不会拒绝——比如今天你看到的这样。”
“但事实不是的。事实是——巫炤才是更依赖缙云的那一个。”北洛接到玄戈一个明显不信的眼神,笑了声,“真的。用姬轩辕的话来说——巫炤的控制欲,恰恰是因为他缺乏的安全感。”
“鬼师在你口中,听起来未免太过幼稚了。”玄戈皱眉道,“虽然我……但他屹立人族的顶峰数千年,心境能力绝非一般的强大,怎么会有这种缺陷。”
“巫炤的强大,其实是建立在极度看轻人族的冷漠之上的。天地不仁,则万物为刍狗——这种心态暗合了灵巫信奉的万物运行的天道,所以他能走到这条大道的极处。”北洛说,“在他眼中,万物只分两种,一种是‘我’,一种是‘它’。叫做‘它’的,在他眼中就真的是蝼蚁草芥——但正因为这种藐视万物的极度冷漠,反而让他将划归在‘我’的范围中的人看得极度重要,有时候甚至超过了他珍视自己本身。”
“但足够格划分进‘我’这个范围的,往往都是如他一样绝顶强大的人。对于这些人,巫炤无法轻易左右对方的命运,又出于尊重,不愿一意强加自己的想法,这种无法彻底控制保护这些人的焦躁感始终围绕着他,始终让他不得安宁。”北洛半是感慨地叹了口气,说道,“而缙云,看透了他的这种不安宁。”
“缙云是真正强大的人。巫炤的冷漠让他有一颗凌驾人世之上的心,而缙云却是为守护握剑。有所守护,就有所寄托,有想保护的人和物,就会坚定,一往无前。他的强大完全来自于自己的意志,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北洛说,“而缙云的思维也和常人不太一样,在他看来,所谓尊严、痛楚……都不值一提。他乐于去用这些换取巫炤的平静,乐于让巫炤宣泄那些焦虑带来的控制欲,至于这在常理中看起来有多怪异甚至屈辱,他并不在意。”
“不恰当的比喻,他就是巫炤的那根救命稻草。所有看起来不合常理的纵容,其实只是他想对巫炤传递的信息。”北洛轻轻嘘出一口气,伸手比了一个握住的姿势,“就是,‘我在你能握住的地方,我接住你了,所以不用担心’。”
“……是很特别的相处方式。”
玄戈看着他伸出的那只手,片刻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所以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很羡慕他们。”北洛收回手,十分自然地撑在身侧,轻轻搭在身侧玄戈的手背上,有一搭每一搭地晃着腿,带着点怀念的语气和他闲聊道,“大道无情,终归渺茫。过刚易折,不好善终。以这两个人的性格,单独将哪个扔到人世间,最后恐怕也都不会有什么好结局。但很幸运的是,茫茫人海里,终究还是让他们彼此遇到。”
玄戈显然也注意到了那句“遇到你之前”,手指有些不自在地微微一动。北洛毫不掩饰的直白向来已久,到现在几乎让他有点条件反射地提前就生出应对的警惕,连脊背都不易察觉地僵直了一下,下意识等着接招。
北洛却笑吟吟看了他一眼,没有急着说话,似是觉得他这样冷静的人面对这种事时永远无法平静以对、如临大敌又欲盖弥彰似的反应十分好玩,收拢手指,把他的手攥紧了一些。
“……”玄戈片刻沉默,出声道,“那按照你的说法,巫炤好像也没有为缙云做什么。”
“巫炤像不像为缙云做过什么我不知道,”北洛悠悠接口道,“我倒是知道这个话题转的很生硬,而且知道你两辈子加起来活了一千岁,现在看起来在我之前,好像是真的一点也没接触过谈恋爱这件事情。”
玄戈轻吸了口气,语气淡淡中带着一点冷意,“取笑我似乎让你很开心。”
北洛笑起来,讨饶似的倒过去,往他怀里一靠,滑下去枕在玄戈一条大腿上,仰头看着他,“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我也说了,缙云的死穴,在于过刚易折。”
“为一个人赴死很容易,甚至那可以不是一个人,是一种情怀也好,一个许诺也罢。尤其是缙云这样的人,他出身太过卑贱,姬轩辕给他一个念想,他就甘愿为他奋力作战,人族让他看到一点希望,他就愿意为这点希望去死。”北洛说,“他不怕死,所有他的价值观就是值得——如果命能换来值得用它换取的东西,那他就敢断然去付出。”
“而恰恰是因为巫炤——巫炤迫使他承认,原来他的性命,也是贵重的。”北洛说,“一个丢在路边的破瓦罐,一息之间变成了金玉瓶。开始只是巫炤的珍视,逼迫他不得不顾惜这个玉瓶,再之后潜移默化,他开始渐渐觉得,原来他的确足够珍贵。他是作为一把刀被送到姬轩辕的手上,而一把刀再修炼到极致,也只是一柄绝世凶器,直到他有了‘惜身’的念头,他才真正变成了一个人。”
“其实也不能比较他们两个人谁为谁做了更多。”北洛轻轻抓住玄戈肩头垂下的长辫发尾,卷在指尖把玩,“相互成全,各自圆满。别的不说,这种感情已经是最好的了。”
玄戈没有答话。
“你又在想了……能不能心思不要这么重?”北洛双眉无奈一舒,拈着那绺发尾去挠他的下巴,“我能理解你是当王太久了讳莫如深——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对待你弟弟?我不能有点身为御弟兼王夫的特权吗?”
玄戈抓住那只捣乱的爪子,抬起另一只手在他额头一拍,动作介于“不要信口胡说”的严厉和心不在焉的安抚之间。
“你到底在想什么?”北洛不屈不挠地问。
片刻后,玄戈开口了。
“我只是在想,你的见解真的很好。”玄戈垂下目光,看着膝头枕着的北洛,声音依然平缓沉稳,眼中却微微流露出一些惘然的神色,“如你所说,我的确没有接触过感情这件事。所以一直以来,我始终有些困惑。”
“我想不出你缺什么东西,也想不出什么是只有我能给你的,所以我有些想不通。”玄戈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了最后的问题,“你又为什么选择我?”
第17章
希望lofter不要因为玄戈的脑嗨而屏蔽我。
本期主要北玄,炤云是来撒狗粮的。
果然一到谈恋爱小论文我就会写多……不过很爽也就对了!写了几个我很喜欢的脑洞画面!民国北洛是我的心上人!
“我想不出你缺什么东西,也想不出什么是只有我能给你的,所以我有些想不通。”玄戈问,“你又为什么选择我?”
这个问题问出的瞬间,仿佛四周的空气都静寂了一瞬。玄戈眼中一刹那似乎闪过一些悔意,但更多是终于问出口的释然。
“我也很惊讶,为什么我会对问出这个问题始终有些畏惧。”那一刹那的动摇很快从他眼中隐褪,玄戈恢复一贯沉定锐利的眼神,静静开口道,“也许这就是……但我的确想要知道。虽说妖兽并无所谓伦常大义的约束,从妖祖伏羲女娲始,血脉至亲缔结婚约的也不在少数——可不可以要,并不是问题,所有的问题只是在于,你为什么想要。”
北洛略微沉默了一下,忽然一笑。
“我一直在等你什么时候把这句话问出口。”他说。
玄戈仍然注视着他,没有接话,只是轻轻将梳理他鬓边发梢的手拿开,放回自己的膝盖上。
“玄戈。”北洛却没有回答,只是仰头和他对视,声音温柔,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问道,“你喜欢我吗?”
玄戈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在膝盖上握紧,“这和我的问题没有关系。”
“为什么没有关系?”北洛反问,“喜欢是两个人的事情。”
“我发现很久了。从你吻我,说‘这不是补偿’开始。”北洛说,“你始终都在用一种恰到好处的量度在给我回应。我付出多少, 索要多少,你就回应多少——而让我觉得有些愤怒又挫败的是,你保持的距离只是在明面上,你让我知道你的回应就只有我索要的那么多,就好像你始终在等待,等待我抽身离开的那一刻。”
“那些背地里的,你真正付出的东西,永远不肯让我全部看到。”北洛轻轻拽住玄戈的发梢,迫使他稍稍低下头来正视自己的眼睛,语气里有种温柔又无可奈何的恼怒,“而这一切在我看来只有一个解释,你觉得我会离开,所以不想让过多倾注的爱意影响我的决定——你就在等待某个瞬间我反悔,然后心甘情愿放我走。”
北洛手上加了一点力,玄戈被迫一倾,距离拉短到呼吸相闻的咫尺。
“玄戈。”北洛问道,“你不觉得这样有点过分吗?”
“我……没有想过这会给你带来困扰。”玄戈神情微微浮现出一些不知所措,轻轻抿了下唇,“那些事不是像你理解的那样,我只是……”
“我在淮山闭关的一百年,感觉到你了。”北洛轻柔又坚定地打断他,说道,“你来了很多次,但是一次都没有进来和我说话。”
玄戈沉默。
“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是头一次看到你那么惊慌的样子。”北洛在近处盯着他的眼睛,“你以为我出事了,因为那是我第一次没有按照固定的频率回到天鹿城。你找不到我,所以你害怕了,循着我的气息匆匆闯到人间。你头一次到人间来,甚至无法习惯常世的重力和空气,破开空间几乎是摔出来的——我以为你感觉到我安全之后,会闯进洞府来训我一顿。但你什么都没做,就那样走了。”
“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北洛道,“之后有一次忽然换成了羽林。羽林很讨女孩子喜欢,很多人愿意和他聊天,我看见他去问了书院的弟子,问——淮山的小师叔是不是恋上了人间女子,困于情伤,这才不愿意现身人世。”
玄戈神情微微一动,偏开了头。北洛却捏住他的下巴,不容置疑地将他的脸掰回来。
“那是你问的。”北洛语气笃定,轻柔,又有些无处安放的怒气,“你授意羽林到人间来——又是用你那个好像永远处变不惊、轻描淡写的模样,‘不经意’嘱咐他查问一下这件事。”
玄戈握住他的手背,像是想拨开他,北洛却仍不肯放手。
“你喜欢我到昏了头,连胡思乱想这种事都做出来了。偏偏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忧虑,一边忐忑,一边或许还在难过着,却只肯背着我,让羽林来旁敲侧击问这种话。”北洛捏着他的下巴,看着玄戈避无可避,因‘喜欢我到昏了头’这句话不可避免涨红的脸颊,接着问道,“你怀疑,为什么不当面问?想要我回去,想念我,为什么不来站在我面前,跟我说——‘我想你了,回来见我’?”
“……”玄戈只能垂眼,回避开他的目光,“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这种话我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做总是可以吧?”北洛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着追问道,“觉得想见我,就来见我。觉得我可能背叛你喜欢了别人,就来打我一顿。我是你的,伸手去拿本就属于你的东西,很难吗?你从前与碑渊海开战夺回光明野的时候,也像这样,连伸手都不敢吗?”
玄戈心烦意乱地皱起眉,强行拉开他的手,“那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北洛紧跟着他的话反问,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玄戈一时语塞,气氛顿时冷了下来。也许是理亏的不知所措,片刻之后,玄戈放开紧握着北洛的手,想要起身走开,北洛却跟着探手一抓,将他的手反握进自己的手心。
“……我那时候真的很生气。”北洛轻轻吐出一口气,“那是我第一次跟你置气——单方面的,我猜你不知道。我想,你不肯来找我,那我就这么呆着,不出去,跟你耗。一直耗着,就这么耗过了一百年。”
“——然后某一天我忽然反应过来,我这么耗着能得到什么?我想见你,你也想见我,明明彼此想念,这么做不过是折腾你也折腾我自己。”北洛道,“出来我就回去了天鹿城……然后紧跟着,第二次被你惹毛了。”
“你就好像那一百年都是假的一样,若无其事,甚至很高兴地迎接我回来,绝口不提之前的所有事。”北洛使劲捏了一下玄戈的手,“你都没脾气的吗?就像个拿着完美男友设定的木头人,你对我的不满呢?”
“我对你没什么好不满的。”玄戈沉默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他一眼,“……我的确没什么经验。你如果对我的处理不满意,像你说的……你也可以来打我一顿。”
“……”北洛被他噎住,瞅着他看了半晌,终于气笑似的忍不住笑出来,气氛顿时一松。
“我不喜欢你冷静自持的样子,给我改掉。”北洛道,“我能感觉到你心里的情绪,明明是控制狂,为什么要忍着?我能变成傻白甜,你也可以做你的霸道总裁——下回怀疑我在外面乱搞的话,我不介意你给我上个环什么的,9012年了,我玩得开。”
玄戈:“……”
“你对这个提议心动了,”北洛看着他烧得通红的耳尖,一抬眉梢,“是吧?我感觉得到。”
……玄戈的眼神不由转回来落在他脸上,再不可避免地顺着脖颈胸腹一路看下去,停在北洛修长结实的双腿上。
他也不是没有经验的男人——妖兽的发//情潮来得有早有晚,王辟邪属于其中比较早的,他在成年之后不久就有了短期的性伴侣。妖兽的伦理观念非常弱,这样互相结伴疏解情潮的短期关系比比皆是,几乎已经是一种不成文的传统。在没有因变故来到后世,还在天鹿城为王的时候,玄戈身为辟邪一族的王上,自然有许多人竞相献身,几次情潮的伴侣有男有女,不乏有修长健美如北洛这样的雄性,满怀欢喜与憧憬,愿意雌伏在他身下。
那些记忆里的香艳画面不受控制地涌起,浮现北洛被束缚环扣着,无法纾解欲望,沙哑呻吟,胸膛和脖颈通红,腹肌绷出漂亮轮廓,难耐绞起双腿的模样,让玄戈不由呼吸微微一滞,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北洛笑着轻轻吹了声口哨,“喂。”
玄戈下意识直起了腰,回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