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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水道:“阁下目光当真敏锐,既已看破,却还要自投罗网?”
那人大笑道:“你又怎知我不是故意现身?而且,即便我是自投罗网,你又耐我何?”那笑声中是毫不掩饰的傲然之气,“莫非,徐捕头觉得可以挡住在下十招?”他声音突然变得冷冽,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从那冷冽的声音中传来一股巨大的压迫,笼罩着徐长水。
他很清楚,这人的武功高得可怕,或许根本必十招,他便要倒在他脚下。
可即便挡不了,他执拗的性格和深深信仰的捕快天职也不允许他退缩半步。
徐长水握紧了拳头,怒吼道:“挡不挡得了,阁下何不亲自试试。”
那人笑出了声,“徐捕头果然好汉,所以,我不想杀你,你快回家看老婆吧。”
他话音刚落,便纵身一跃,眨眼之间,已掠上了街旁的一片屋檐,如轻灵的燕雀般,几个起落,身影便模糊在了滂沱的雨幕中。
徐长水凝注着那点绯红,看他渐渐融进那滚滚乌云,终于放开握得发白的拳头。
如此高的武功,他究竟是谁?
徐长水回到县衙,跨过那高高的门槛时,整个县衙只剩一个人,是看门的郭老头。
“徐捕头,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郭老头本来正佝偻着身子,认真地打扫庭院。
徐长水思绪万千,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没有见到那个偷画的贼人么?”郭老头关切问道。
徐长水长叹一声,道:“见到了,却偏偏捉他不住。”
郭老头好像愈发好奇了,瞪起他的滴溜小眼,疑惑问道:“徐捕头的武功已非泛泛,莫非这贼人还在你之上?”
徐长水叹道:“比我高得实已太多,在我所知的人中,有这般高武功的,绝不会超过十个,此人甚至在昔年的七大高手之上。我却偏偏想不出来他是谁?”
郭老头眼珠子转了两圈,“你何不说出来看看,或许我会有一些想法。”
“着绯衣。”
“绯衣?”
“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
“年轻?”
“绝顶的高手。”
“高手?”
“正是如此。”
“绯衣的年轻高手。”郭老头低头沉思,囔囔地重复了几遍,突然抬起头来,眼中竟射出灼灼精光,好似瞬间从六十岁变成了十六岁。
“是他!”他几乎是吼出了这两个字。
“谁?”
“千面公子王怜花。”
王怜花摆脱了那捕头,轻身在鱼鳞般的屋面间飞跃,片刻,已出洛阳城,进入一片密林。
林中树木茂盛,树冠密实,暴雨被阻挡之后,落在林下,竟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他慢下脚步,缓缓走在细雨间,竟似闲庭信步般悠然。传进耳中的,只有雨打叶片滴答的脆响。
往西行了半晌,才止住脚步。
那里有一株高达数十丈的榕树,粗大的主枝干,两人方能合围。遮天蔽日的树冠,透不过一缝光线,从分枝上生出的粗壮气根,却如柳条般垂下,又强硬地扎进土里。
一棵树便形成了一片粗粗细细的密林。
王怜花站定脚步,好整以暇地抖了抖衣摆,嘴唇一开一合,好似在与人对话,但他身边分明一个人也没有。
片刻,似乎发现雨已完全停下,便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俊采非凡的面容,朱唇玉面,星目剑眉,轮廓几如雕刻般完美。
他手指纤长细润,把那斗笠翻来覆去地把玩了片刻。
突然,一扬手,斗笠便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斗笠就不再是斗笠,而成了一柄锋利的弯刀,飞旋着击向他右后方一棵横梁般粗壮的杉树。
当的一声,那竹编的斗笠竟牢牢钉入杉树寸许之深,紧接着,左后方传来沙沙几声树叶摩擦的声音。
王怜花双手环抱胸前,转身看过去。那如星似月的眼,微微弯起,唇角斜勾,又带上了那种邪诡而冷冽的笑容。
“既然已经跟到了这里,难道还不出来见一见么?”他扬声对着密林说道,顿了顿,又悠悠唤了一声,“沈大侠。”
他话音刚落,林间已响起了衣袂带风的声音,一个人轻飘飘地自高处落定在王怜花眼前,颀长的身材,如玉树临风,皎然脱俗。
那清朗的眉目,寒星般的眼眸,嘴角噙着的那抹毫不在意的慵懒笑容,还有泰山崩于前也依旧从容的气度。
不是沈浪,又是谁?
沈浪凝注着王怜花,笑道:“王公子,好久不见。”
王怜花也笑看着沈浪,那笑容带着一丝得意,“的确是好久了,细细算来,自上次大漠一别,竟已过去两年,当真是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
沈浪笑道:“的确已有两年。”
“不过,沈大侠不在朱家安心当乘龙快婿却偏偏要来跟踪王某,想来这两年,在朱七七那只母老虎的铁爪下,沈大侠应该过得也不是太愉快。”说着,自顾自大笑起来。
沈浪毫不在意他的揶揄,依旧春风般地笑道:“或许沈某生来就是奔波劳碌的命,非但没有当上活财神的乘龙快婿,过得也的确不太清闲。”
王怜花笑得更开了,他双臂环抱,绕着沈浪踱步而行,口中啧啧有声,“那何不让王某来猜猜,沈大侠究竟在忙些什么。”
沈浪不动如山,闲适自得地站着,任凭他绕了一圈又一圈。
“我猜,沈大侠是要找一个人。”
沈浪依旧淡淡微笑,不置可否。
王怜花继续说道:“沈大侠要找的那个人偏偏与在下关系匪浅,所以,我刚一现身,沈大侠巴巴地做了在下的跟屁虫。”
王怜花停住脚步,笑意吟吟地在沈浪眼前立定,得意之色显露无疑。
沈浪坦然直视他的目光,笑道:“不过沈某没想到,两年不见,王公子竟做起了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王怜花的笑容瞬间凝结,心中暗忖,他知道我去王府盗画之事,想来昨夜便跟住了我,而我竟毫无察觉。
想到此间,心中不禁愈发气恼,面上神情却无变化,笑道:“在下没有沈大侠这般好命,没有像活财神这样的好岳父,更没有朱大小姐这样的好夫人,当然只能自食其力。”
沈浪笑道:“王公子天文地理,琴棋书画,丝竹弹唱,医卜星象无一不精,无一不妙,想来也是个雅盗,所盗之物,必有其妙。”
王怜花眉尖微挑,“哦?莫非沈大侠也想一睹此物之妙?”
“既然《千里江雪图》便在这大榕树之上,王公子又何必如此吝啬,还不舍得拿出来与沈某共赏一番?”
王怜花一怔,叹道:“没想到两年不见,沈大侠还是这般心如玲珑七窍,任何人任何事都休想瞒过你。”
沈浪笑道:“你为何不觉得是你自己在这两年里几乎毫无长进的原因。”
“你。”王怜花被他噎到几乎说不出话,白皙的面庞憋得微微发红。半晌,才恨恨道:“很好,你要看,我现在就给你。”
说完,纵身跃上那棵苍古高大的榕树,连跳三跳,隐入了巨大的树冠中。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王怜花伸了头出来,笑道:“给你,接着。”
说完,扔下一个三尺长的卷轴,用白布包着。
那卷轴朝沈浪而来,可沈浪的眼睛却根本未去看它,反而凝注在树冠间那抹绯色的身影上。
他看到王怜花已从树冠间钻出,知道他一定是要溜走,而这画也绝不会是真正的《千里江雪图》。
刚想提气纵身,将他制住。却见树上那人袖子挥动,破空之声响起。
一枚漆黑如墨的弹丸激射而来,沈浪身形未动,已觉察到那弹丸乃是向着白布包裹的卷轴而去,心中暗叹不好。
只好撤步,向右跃出,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那墨色弹丸已后发先至,迅速击中还未落地的卷轴。
卷轴立时爆裂,喷出大片白色粉末,满天飘散,瞬间将周围笼罩成一片朦胧。
白色粉末香气浓郁,扑鼻而来。
沈浪心知有异,立时屏住呼吸。未及行动,已听到自高处传来王怜花的声音,“后会有期了,沈大侠。”
迷药尚未散去,那清朗的声音已迅速向东飘远。
沈浪在林间站了片刻,微微一笑,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