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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王怜花在林间兜了几圈,确定已甩脱沈浪,方才转回洛阳城中。
骤雨初霁,深蓝的夜幕低低垂垂。
王怜花一进洛阳城的东门,便拐进一道暗巷,几番左转右拐,行至一道暗红色的窄门跟前,轻扣几声。
片刻,窄门吱呀开启,伸出一个脑袋,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公子,把王怜花迎了进去。
进了窄门,又是一番全然不同的天地。
一进宽大精巧的院落出现在眼前,先是一片花圃,尽管现下已至深秋,却悉心打理得枝繁叶茂,花色纷繁。绕过花圃是一方荷塘,残荷枯茎已尽数除去,只剩干净明澈的一池清冽。
池上一座八角水榭,檐角飞扬,帘幔飘摇。里面坐着一个艳丽动人的女子,身着白衫,风采照人,正坐在水榭中的桌前擦拭一架古琴。
见王怜花走进来,娇美的面容上浮起了旖旎的笑意,像一只洁白的鸽子,飞向王怜花。
王怜花却好似根本没有看到那美丽的女子,不发一言,阴沉着面容,目不斜视地走向水榭之后的一间房屋。
女子目送王怜花走入房间,敛了笑,神色立时变得冷冽。
王怜花燃起一盏烛火。从怀中抽出一条细长的白布包裹,拆开之后,果然是一卷画轴。
王怜花注视着细长的卷轴,神情极为少见的严肃凝重,轻轻地摩挲了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摊开。
画卷缓缓展开,只见画卷上绘着一堵红墙飞檐,周围是危岩绿树,一条曲折的小道在画面中伸展开来,月明星稀的夜半之时,三个绝美的女子,或在危岩后,或在飞檐下,或在道路中,虽然动作各异,可神情都是一般的沉郁幽怨。
眼前这画又如何会是千里江雪呢?
王怜花呆呆地看着,又伸出指尖摩挲在在那立于小道中的女子上,流连忘返,好似整个人已融入了画中,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昏黄的烛火跳动,修长而瘦削的身影倒映在墙上,颤颤抖抖,孤寂萧索。
他垂首凝注画卷,许久之后抬头,眼眸中竟一片湿漉,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
第二天,徐长水一到衙门,就看到三个侍卫打扮的不速之客,正趾高气扬地端坐大堂,边桌上支着的茶是县衙里最香的大红袍,陈县令则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时不时的应声,也唯唯诺诺。
徐长水认识那为首的一个,乃是燮王府的侍卫,大约是一个小头目。现如今燮王府权势滔天,便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别说自己,县令也开罪不起。
昨夜子时,徐长水接到报案,赶往燮王府了解案情时,他是目击证人中提供线索最多最清晰的一个。但让徐长水记忆深刻的,却是他盛气凌人的态度,以及时常摆出的高人一等的姿态。
徐长水还在大堂外面,便浑身不自在起来,脚步也稍稍踟蹰。
陈县令已看到了他,高声叫了他名字。
徐长水只好压下心头不快,走到陈县令面前。
陈县令指了指徐长水,满面堆笑地对那侍卫头目道:“这是负责此案的徐长水捕头,宋侍卫有何疑问可以具体问他。”
姓宋的侍卫冷眼打量了他一圈,冷淡道:“你就是闻名洛阳的名捕徐长水?”
徐长水冷声道:“正是。”
宋侍卫道:“说说吧,有何进展王爷的画何时能找回来”
徐长水面容僵硬,无一丝神情,“昨日已发现了那贼人的行踪,却没能拿下他。”
宋侍卫拍桌而起,怒道:“你是饭桶么?见到了都拿不下王爷的最心爱的画已丢了快一天了,要是让王爷气坏了身体,你们可担待得起。”
徐长水抬起头,毫不畏惧地注视着他,目光冷冽如寒针,“那贼人武功之高,只怕宋侍卫亲至也拿他不下。”为了保险起见,他尚且不想说出王怜花这个名字。
“洛阳传言徐捕头刚正不阿,武艺高强,看来只怕也是浪得虚名。”宋侍卫眼睛里也精光四射。
两人目光交锋,几乎要溅起火花。
“小人的确浪得虚名,那就请宋侍卫指教指教。”
陈县令眼看徐长水那火爆脾气即将发作,忙将他往外一推,对着宋侍卫赔笑道:“他粗人一个,不懂规矩,宋侍卫勿与他计较。我一定加紧人手,尽快找回王爷丢失的两幅画。”
两幅?徐长水心中大疑,丢失的不是 《千里江雪图》么?为何又成了两幅?
宋侍卫冷哼一声,“给你们三天时间,找不回画,自有王爷发落。”撂下话,唤上两名手下,离了衙门。
宋侍卫一行刚走,徐长水便问道:“陈县令,丢失的画为何又成了两幅?”
陈县令摆手叹道:“不管一幅还是两幅,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贼人。”
“除了《千里江雪图》另外一副又是什么?”
“另外那副并非什么名画,比之《千里江雪图》实在算不了什么,王爷也并不在意,不提也罢,现下当务之急是找到《千里江雪图》。你现在可有线索了?”
徐长水道:“陈县令放心,我已经有了贼人的线索。”
陈县令紧紧握住徐长水的手,哀声道:“现在燮王府下了三天的期限,徐捕头,一切可都靠你了。”
徐长水郑重一揖道:“属下必定全力而为。”
徐长水出了县衙,感觉身上的包袱陡然重了几分。他心知凭借自己的力量要想拿住王怜花,寻回画卷,几无胜算。只得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徐长水是一个光棍,父母已去,尚未成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样的人,除了工作,精神上实在没什么可寄托的。
徐长水沿东街走了一段,突然嗅到街边馆子里飘来的饭菜香味,方才想起已到午饭时候,走了进去,寻了张空桌坐下,点了几样小菜,思绪依旧沉浸在案子中,正觉混乱难解,突然一声爽朗的笑声传入耳中,引得众人抬首看去。
却见店中走入三人,为首的一个浓眉大眼,身长八尺,腰插一柄无鞘短刀,手提一只发亮的酒葫芦,衣着褴褛,蓬头敞胸。但那明亮剔透如猫似的眼睛,神情间那股潇洒豪迈之气,让他整个人光华灼灼,令人不敢小觑。
三人在徐长水隔壁的桌子坐定,点上菜叫了酒,吃喝起来。
只听见其中一人对那浓眉大眼的汉子道:“熊老大,今番咋们有了沈相公的行迹,接下来要怎么办?”
那熊老大叹气道:“我这兄弟生性洒脱豪迈,偏偏在情字这关上颇多波折,他当年悄然离去,失踪一年多,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七七向来是执拗的性子,即便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不可。我既已答应了替她寻回沈浪,自是该尽力去做。”
那小弟又道:“可我听说沈浪武功高明,熊老大可有把握拿下他。”
熊老大道:“我与他既为兄弟,自该好言相劝,况且他对七七又怎会无情,若他知道这一年多里,七七为他终日愁闷,茶饭不思,搞不好跑得比我还快。”说着,便大笑起来,好似对此事已十拿九稳。
徐长水听至此间,已了然一二,此人必定就是江湖名侠沈浪的至交好友熊猫儿。
江湖传言,两年前,沈浪、王怜花、朱七七、熊猫儿在大漠中与龙卷风的军师金无望一道剿灭了快活王,五人名声大噪。
归来之后,五人却都销声匿迹,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是否还会再有那令人热血沸腾的江湖传奇?
有说,归来的其实只有沈浪、王怜花、朱七七、熊猫儿四人,金无望一个人留在了大漠。又有说,五人其实都留在了大漠,隐居避世。
真像究竟如何,谁也不得而知。
可现在徐长水却已知道。
今日,沈浪、熊猫儿、王怜花俱都重现江湖。
江湖中又会有怎样的一番风波呢?
徐长水又听那三人聊了一会其他的,都是些索然无味的江湖小事,吃完饭菜,便起身出门。
沿着大街疾步走了一段,刚刚转进一条小巷,一个本来斜躺在地浑身肮脏的乞丐便猛地扑到他脚下,用黑黢黢的手死死抱住徐长水的小腿,哀声道:“大爷,赏口饭吃吧,三天没吃饭了。”
徐长水却不生气,神色和蔼,任凭他抱着,反而从衣兜里摸出一块碎银子,蹲身交到他手心,低声道:“帮我找沈浪。”
乞丐并不答话,只把银子往怀中一揣,又大剌剌躺回地上,随意地剔起了指甲。
徐长水不再看他一眼,举步离开了小巷。
月夜,清冷的月,孤寂的月。
孤寂的月下是孤寂的人。
一个人。
走在深夜刺骨的凉风中,清白的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瘦长,他脚步缓慢稳定,神情淡然从容,如星子般明亮的眼眸中好像吹着暖风,向外传递着安宁平和的力量。
现在已是三更,沈浪却看到前方街道中央站着一个人。
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任何人的出现都会显得怪异诡谲。
“沈大侠。”
“所以你特意在这里等我?”沈浪微微笑着。
“对。”
“很好。”
“很好?”徐长水疑惑
“有徐捕头这样的正直且聪明的捕快,是洛阳百姓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