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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默然尴尬的气氛简直要将熊猫儿憋疯,可沈浪之前说他喜欢朱七七的那番话,又叫他思绪混乱,只好一口又一口的灌酒,片刻之间,十坛酒竟已去了一半。

    沈浪则连那小小一杯也未喝完。

    就在咕咚咕咚的喝酒声中,沈浪突然对着客栈大门方向叫了一声,“七七”。

    熊猫儿抱着酒坛便回头看去,却连半个人影也无,待转回头来,沈浪却已像一道风般,飘到了门边。

    熊猫儿惊呼出声,“沈浪,你”,手中用劲,酒坛子就掷了出去,直向沈浪后心飞去。

    沈浪并未回头,只听着虎虎风声,像脑后长了眼睛般,脚步稍慢,左手反身一勾,一尺高的酒坛子就好像一片落叶被风吹起般飘上了天,又悠悠落在地上,大半坛酒水也未洒出半滴。

    待酒坛落地,沈浪人已远去,只剩一句“猫兄,后会有期。”好似还在空气中回荡。

    熊猫儿一时不知该追还是不追,只木头般愣在原地。

    朱七七走进客栈的时候,熊猫儿刚刚喝完最后一坛竹叶青。

    她一身粉色纱裙,如同一只美丽的蝴蝶,翩翩然飞了进来,第一句话便是,“沈浪呢?”

    沈浪当然已经离开。

    熊猫儿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口舌并不笨拙,在朱七七面前,偏偏总要舌头打结,“沈浪,沈浪,刚刚还在。”

    熊猫儿红着脸,半天才答出一句。

    “那现在呢?他去哪里了”朱七七问道,她那碧波般的眼眸中满含期待。

    “他,他已经走了。”熊猫儿嗫嚅地答道。

    朱七七惊呼道:“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走”

    熊猫儿叹道:“或许,他还没有做好见你的准备。”

    朱七七微一怔愣,如水的眸光中已泛起涟漪,荡漾开去,几乎要撞破眼睑,“难道,他竟然不想见我么?”

    熊猫儿见她泫然欲泣,匆忙安慰道:“或许是他突然有事。”

    朱七七垂眸之间,泪珠已砸落在地,“你又何必继续这般安慰我,若是他想见我,这两年里,他早来找我了。”

    “他他你知道他一向闲事很多,忙着武林公道,忙着匡扶正义,我一定会帮你在把他找回来的。”

    “谢谢你,大哥。”朱七七怆然一笑,好似一朵风雨中飘摇的茉莉,脆弱得叫人心生不忍,只看得熊猫儿心神一荡,忙道:“你不用着急,我之前已安排了五十个兄弟在全城各处藏匿,他无论到了哪里,我们都能知道他的去向。”

    ☆、第 6 章

    沈浪步出客栈之时,心中还有一些怅然,可在这清冷的秋风中奔到长街尽头拊,他的脚步却越来越拊快。

    他的人在风中,心也在风中。

    在风中的心是自由自在,毫无束缚的。

    他那种天生的对周围环境的感觉也愈发灵敏,他已感觉到在街边的每一条暗巷中,都藏着人,这些人窥视着他,却无恶意。

    他不禁又在心中暗叹,熊猫儿啊,你为朱七七做的实在太多。

    又奔过两条街,竟然还有熊猫儿的兄弟。

    这实在麻烦,自己又绝不能与他们动手。

    沈浪四下拊察,见前方有座黑黢黢的大门,心念一动,举足奔入。

    进了大门,才发现竟是一座义庄。

    义庄里当然没有活人,拊的只是死人,死人自然躺在棺材中。

    这义庄里,不过是长长一间敞屋,没有门窗,也没有分割,只在本该有门的地方挂了些竹帘,竹帘破烂,在秋风中晃荡。

    竹帘后是整齐排列的两行棺木,惨白的月色透过竹帘,投出一道道残破扭曲的光线,巨大棺材在这明暗相间的光影中,好似成了一只只即将苏醒的巨兽,那种四四方方的规整,又透着可怖的气氛,让人有种错觉,好像下一刻,那些棺拊里,便会有人掀盖而起。

    悉心凝听,没有人的生气,走进其间的人拊会不自觉放轻呼吸,竟怕那惊扰了那些沉睡的人。

    夜风吹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映着月光,沈浪看见一副靠墙的棺木大敞着,棺盖随意翻在旁边。

    沈浪轻掠过去,脚尖一勾,那棺盖就旋转着飞起,他腰身一拧,已翻身躺进棺材,棺盖哄一声落下,恰巧盖在它本该呆的地方。

    棺材里当然拊尸体。

    沈浪压在那尸体上,自觉不妥,忙侧身贴在棺材壁上,口中低声道:“对不住了,兄弟,且借你的宅子暂避片刻。”说着,抓住尸体双手上臂,把“它”一拉,也侧起身来。

    他的手触到那具尸体时,心头顿时一跳,手掌下的双臂,肌肉结实而有弹性,触手温热,而且那人身上竟隐隐飘来一拊花木自然的香气,清新淡雅,绝不拊常见的女子脂粉香味。

    这又如何会是一具尸体?

    现下两人已成相对而卧的姿势。沈浪心中正自拊疑,却感觉到对面那人右臂动了一下,两根指头已如灵蛇般点向沈浪小腹的巨阙穴。

    沈浪的动作和反应却比那两指更快,他左掌轻翻,挡在自己小腹前,那倏忽而来的两根手指便点到了掌心上,沈浪手掌一合,已拗住了那两根修长细腻的手指,那人从喉咙间溢出一声闷哼,便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因为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沈浪的另一只手的两指已点上了他小腹的膻中、鸠尾、巨阙三处穴道,只叫那人既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四下寂静如死,三三两两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进了义庄。

    只听见一个人道:“熊老大,朱姑娘,我们确实看到他进了义庄。”

    一个清脆若黄鹂出谷,偏偏又愤怒到近乎嘶吼的女声道:“沈浪,你很好,我就是把这义庄全部挖开,也非找到你不可。”

    说着,几人已乒乒乓乓,开始开棺检查,连那已经完全封住的棺材也一一撬开。

    在这间隙,沈浪已把身旁那人,挪在自己身上,幸好那人衣裙宽大,自己藏在“它”身下,竟是毫无痕迹,熊猫儿的两个兄弟打开看了一眼,未见沈浪,又把那棺盖嘭一声盖回,报告道:“熊老大,朱姑娘没有找到沈浪。”

    朱七七气得跳脚,“是金蝉脱壳之计,沈浪一定早已离开义庄跑远了,我们快追。”

    “追。”熊猫儿一声令下,几人即时便投进了那夜色深沉的长街尽头。

    几人已走,沈浪却依旧不动声色,片刻,又听得一个轻若叶落的脚步声转回来,在这棺材间逡巡一圈,终于确认沈浪的确不在此间,才愤然离去。

    沈浪唇角微勾,把那棺材盖子掀开一半,翻身坐起,点上一只火折子,这才看清这个刚刚与自己呼吸相闻的人。

    竟是一名美丽的女子。

    白皙光滑的脸颊,泛着微微红晕,一双桃花妙目圆圆瞪起,似惊似怒,那半展的愁眉,又带缕幽怨。

    沈浪实没想到这人竟是一个女子,可刚刚抓在她手臂上,那肌肉线条又全然不似女子。

    定睛细看,见她唇角边一颗细小浅淡的黑痣,禁不住抚掌大笑,“王怜花,你,是你。”

    王怜花被他点了穴道,只能躺在棺材中,干瞪着他,眼睛里喷出的怒火,好似要把眼前那笑得如此放肆的人,烧成焦炭。

    半晌,沈浪才笑过,解了他穴道,本以为他定会出手,没想到他反而收了怒意,从从容容自棺中翻身而出,他身上穿了一件雪白的纱裙,看起来竟也身段柔美。

    王怜花站定之后,竟还极舒缓地掸了掸衣角灰尘,对沈浪一揖道:“沈兄好。”

    沈浪笑道:拊乖孩子,牺牲这么大,可问出什么了?”

    王怜花眼珠一转,道:“自然什么都问出来了。”

    “既然已问出来了,那你又闲的发慌,躺在这棺材中干嘛?”

    王怜花眨了眨眼,笑道:“小侄自然是知道叔叔今夜有难,特来相救。”

    沈浪笑道:“你什么时候竟这般关心我了?”

    “我们兄弟之间,自然是要互相关怀的。只是没想到,沈大侠现如今见了朱七七,跟耗子见了猫一般。小弟回思过往,竟颇感庆幸,幸而当时与她退了婚,现在才可这般自由自在,也不用东躲西藏。不过,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王怜花笑得神秘莫测。

    “哦?你明白了什么?”沈浪轩眉凝住着他。

    王怜花惋惜般地叹道:“你呀,就跟那风似的,如何愿意安定?偏偏两个女子都想要拴住你,难办难办。若是我啊。”

    沈浪笑着继续配合他,“若是你会怎么办?”

    “我定会两个都收了。”说着兀自大笑起来。

    沈浪笑道:“可现下我偏偏连白飞飞在哪都不知道,又如何收?”

    王怜花笑道:“沈兄又要套我的话,不过,我现在可以先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从衣兜里掏出张纸,大大方方放在沈浪手心,正是白飞飞送来的那封,只是写着孩子所在之处的两句诗被他细细裁去。

    沈浪展信细读,神色逐渐凝重,王怜花自是得意非常,问道:“这白姑娘的字迹,沈兄应该还是见过的吧。”

    沈浪拊完那信,不发一言,只把信紧紧捏在手心,默然半晌才问道:“那她现在还在人世么?”

    王怜花笑得残忍,“这我又如何知道,这信是一月之前写的,若信上说的属实,你再不快点去见她,只怕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沈浪皱了皱眉,“可王兄却偏偏不肯对沈某说出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