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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并不多问,只跟随着老仆从,沿着那曲折迂回的走廊在庄院中穿行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在一座小园门口停下,推门而入,有一栋二层小楼,楼前院中,月光幽幽,竹影婆娑,凉风拂过,沙沙作响,鼻尖又缭绕着几缕翠叶的清香,环境雅致,令人舒心。
老仆从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道:“请客人在此间休息,明日主人自有安排。”说完,不待沈浪回答,自缓缓而去。
沈浪虽满腹疑惑,却不张惶。
即便在快活林,面对着快活王精心算计的追击时,他也未曾张惶过。
甚至还带着一丝冒险般地雀跃和激动。
走进小楼,一切平静,精致朴实的家具,还有柔软干净的床铺。
这样的主人,虽还未见,却已体会到他热心细致的待客之道。
沈浪的确需要一些休息,他躺在了那张舒适的床上,好似陷入了柔软的云端。
这段时间,他遇到很多事情。他的心弦一直绷紧。
王怜花是否真的中了毒那个莲花为记的组织又要做什么?与王怜花有何关系?怜花,莲花简直不能不让人怀疑,可太过明显的假象,往往会将真相掩盖。
思虑间,周围的一切竟渐渐模糊,好似弥漫起一片浓雾,沈浪立于其间,不辨方向。这是何处他提足奔走,腿却像灌了铅一般,使不出半点轻功。
他只能挣扎着,缓缓而行,可他无论怎么走,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色,雾气雾气,无尽的雾气。
别无他物。
沈浪心中颓然,停下了脚步,撑膝喘气,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他突然怒火填膺,很想骂人,破口大骂那种,这样的事,他的确做得不多,但他此刻偏偏想做。
于是,他骂了起来,骂得很难听。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骂谁。
骂了几句之后,心情竟好了一些,于是,他决定继续骂下去。
沈浪正自骂人,浓雾里突然走出一个人影,确切地说,是飘出了一个人影,洁白,婀娜,似芙蓉花开,她看着破口大骂的沈浪,脸上是刀锋般的冷笑,寒意森然。
“你为何一定要压抑自己这样随性而为岂不是很快乐。”她开口,声音婉转,语气却如尖针。
沈浪错愕地看着那个柔美的面容,熟悉又陌生,是白飞飞,他愣怔之后,不禁脱口而出,“孩子呢?”
白飞飞依旧是冷冷地笑,“你关心的果然只有孩子”
沈浪道:“孩子之于我,是无法抛却的责任。”
白飞飞厉声尖笑,“很好,沈浪,你坦白起来也可以这般残忍。”凄厉的笑声在耳边回荡,让沈浪不忍卒听,白飞飞却笑着往后退去,笑声渐散,身形也没进浓雾,没了踪影。
沈浪心头狂跳,冷汗自额角滚落,甚至不敢去细思白飞飞方才的话。
突然,又一个清脆欢快的声音自浓雾中传来,“沈浪,沈浪。”
是朱七七。
她像一只粉色的蝴蝶,从浓雾中飞出,言笑晏晏,“沈浪,婚礼已经布置好了,你怎么还不走呢?”
沈浪呆呆凝注着她,不解地问道:“婚礼?谁的婚礼?”
朱七七笑道:“你看你,一定是忙晕了,当然是你和我的啊。婚后,我们就在朱家庄,弹琴品茗,看书练剑,多么自在逍遥。”
沈浪苦笑,“七七,难道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么?”
朱七七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什么?”
“我虽未说出口,但你应该早已感觉得出。我不能与你成亲,我这样的浪子,实非你的良配。”
朱七七惊呼出声,“你说什么?你你你,难道还喜欢着白飞飞。”
沈浪苦笑着摇头,“你还是不懂我。”
朱七七嚎啕大哭起来,“我不管,我一路追随,若你不与我成亲,我的生命又有何意义?”她一边大哭着,一边也似白飞飞那般退进了浓雾间。
沈浪的手微微伸出,似想握住什么,可手心里剩下的却只有空气。
他用手抱住头,蹲在地上,只觉得心如刀绞,他不愿伤人,但他却伤害了一个又一个真心爱着自己的女孩,他心里沉重的责拊,难言的痛苦,又有谁懂?又有谁愿意来体会。
他感觉到自己脸颊上一片温热,那是什么?是泪水么?不拊我是沈浪,沈浪又如何会流泪?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戏谑的笑,接着有人在他耳边幽幽地说:“你这样一个总是背着沉重包袱的大侠,便是送我,我也不想当。真不知道你这样,究竟有何意义?”
沈浪猛然抬头,是一个朱唇玉面的公子,一身绯衣,面容白皙,是王怜花。
沈浪凝住着他,好似没有听清他的话,讷讷地问:“你在说什么?”
王怜花皱了皱眉,“你听不到我说话?我却实在不喜欢把同样的话说两遍。”
沈浪也皱了皱眉,“可我没有听清。”
王怜花唇角勾起笑意,是戏谑讥诮的笑,他轻轻摇头,足尖一点,迅捷又轻灵地倒着向后掠去,像一只在晨雾中飞掠的雨燕,那白皙俊秀的笑颜迅速地融进了浓雾。
沈浪微一怔楞,举足追去,呼道:“王怜花,我真的没听清楚。”
此刻,他的腿竟自如起来,运起轻功,快若惊鸿,风声在耳边呼呼地响,沈浪远远看到一角绯色的衣料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循着追去,却怎样也追不上,看到的永远只是那一角绯色。他心中气闷,暗忖,我非捉住你不可。
继续奔走。突然,脚下猛地一空,整个人瞬间失去支撑,向下坠落,耳畔风声大作。
难道他只顾着往前飞奔,竟不曾注意脚下竟是万丈悬崖?沈浪身心俱空,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再是脑袋,四肢不再是四肢,胸腹也不再是胸腹,整具身体好似化成了一缕清风,一卷舒云。
渐渐的,渐渐的,看不清东西,听不见声音,只剩天地纯白,万籁俱寂。
☆、第 11 章
沈浪从床上翻身而起,清醒过来,急促地喘气。秋日天凉,身上却被重重汗水浸湿了衣衫。
沈浪看向窗外,天穹幽蓝,月上中天,不过刚至子时。
在这古怪的庄院里,他竟沉沉睡去,这实在太过危险的一件事。
而他刚刚经历的一井,亦都是梦境,可这梦境又如此鲜活。白飞飞凄厉的笑,朱七七悲恸的哭犹在耳边。
他还沉浸在梦中,耳边却真实地听到了一个极细微又极怪异的声音,从山的更高处飘来,夹杂在呼啸的夜风中。除了耳力过人的高手,能听到的人,绝不会太多。
沈浪推开房间窗户,凝聚心神,细听下发现这声音似是女子的歌声。
他从窗户翻身而出,身形之快,好似已溶入这清白的月光,成了一道模糊的淡影。他循着歌声,越出山庄围墙,往这山的更高处而去。
声音渐清,的确是一个女子在唱歌,那歌声夹杂在朔风中,断断续续,婉转哀怨,诉说着满腔的愁绪,让人动容。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又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能唱出这般悱恻的歌声?
沈浪足下不停,片刻之后,歌声更大,眼前也出现了一条崎岖狭小的石径,两旁是绵延的山岩,凋零的树木布满山岩上部,下面是裸露的岩石、泥土。
沿着石径往上,慢慢看到左面的岩石后,现出半堵红墙,红墙后又探出一角飞檐,被凄清幽密的月色照耀着,像丛林古刹,又像是深山中的神秘庄院。
这场景映在沈浪眼里,竟觉得莫名的熟悉,难道自己曾来过此处可苦思之下,又全无记忆。
那女子的歌声便是自这红墙后缥缈而来。
沈浪跃上岩石,手掌在枯枝上一拉,身体复又腾起,瞬间已跃过那堵红墙。
来到红墙后,便看到那角飞檐,乃是一座八角小亭,红色的柱子,灰色的瓦片,孤寂地伫立风中。
到了这里歌声几乎已在耳畔,其间还夹杂淙淙水声。
沈浪循声往前,一路都是奇石秀树,掩映衬托。一条宽不过一尺的小溪在足边迤逦伸展。
终于到了那歌声的源头,也到了那小溪的尽头。
水声激荡,歌声婉转。
竟有一线飞瀑,自九天而落,跌入人间。飞瀑仅三尺宽,水势不大,落下之后,水流分散,断断续续,似珠帘挂在那石壁,最终又汇入崖下的一泓清池,溅起的水花细小,似云雾蒸腾,池中的水流也柔缓。
唱歌的人就在这清池畔,是一个女子。
她毫不畏惧秋日的寒冷,一身薄衫,坐在池边冰冷的岩石上,赤着足,伸入刺骨的池水中。
那双玉足,脚踝纤细,莹白如玉,一下一下,踢起晶莹的水花。
她的面容,似她的玉足般清丽,又似她的歌声般哀愁。
弯弯的柳叶眉,却紧紧皱起,仿佛永远也抚不平眉间的愁绪,圆圆的大眼,波光粼粼,荡漾着满腔的哀怨,面颊苍白得无一丝血色,看起来是那般柔弱,惹人怜惜。
最为显眼的,是她眉间一点指尖大小的朱砂,愈发衬得她肤若凝脂。
她和白飞飞的面容并不相像,可那柔弱的气质却又像得惊人。
沈浪并未掩藏,他已走了出去,打断了女子那幽怨的歌声。
她惊恐地看着他,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