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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子在思索些什么?那女子的满腔情意又是否被那男子知晓?

    画卷右侧用小字题了四句诗,“画工画得无穷意,纷纷百事皆如戏。1花落春泥山中行,眼前风物可无情?2”

    王怜花笑道:“纷纷百事皆如戏,好个段风,人生如戏,他偏要做那戏班班主,也不知他这场戏最后能不能唱完。”

    王怜花提醒道:“沈浪,你觉不觉得这两人有些面熟?”

    沈浪道:“若我没猜错,这两人或许是少年时的柴玉关和段风,右边那人看似像女子,却是男子衣着。枯柳大师也曾说过,段风容貌娇美,貌似女子。”

    王怜花道:“这些画作无一不是布局有致,意境悠远。从笔法来看,均出自同一人之手。”

    沈浪道:“而且这作画之人也正是画下你母亲房中那幅三美图的人。”

    王怜花叹道:“这段风委实是个人才,这些画想必都是他画的,包括昔年那幅三美图。”

    沈浪道:“难怪那三美图上所画的景物是段家庄的别苑。”

    不知何时,段玉和莲花也走了过来。

    莲花道:“段家庄的别苑,正是昔年段风所居之处。”

    沈浪道:“他画下三美图,其中两美一是柴玉关的妻子王夫人和白飞飞母亲,原来这第三个人竟是他自己,只因他本就貌似女子,是以我们一直以为是三个女子。”

    莲花道:“段风与柴玉关的纠葛我虽不清楚,但看眼前这画,右边那人的面容的确是段风。”

    王怜花笑道:“段风这人竟是个痴情种。”

    沈浪深深叹息,“痴情人往往亦是苦情人,太执着难免伤人伤己。”

    王怜花道叹:“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放下两个字说来简单,做起来偏偏难得很。我母亲还有白飞飞岂非都执着得很,执着于情,执着于恨。因爱所生之恨,往往会更浓烈,更可怕。”

    沈浪笑道:“那王公子呢?”

    王怜花挑眉笑道:“沈大侠呢?”

    沈浪笑道:“两情相悦就不算执着,乃是矢志不渝。”

    王怜花笑了笑,又道:“搞不懂段风到底要干嘛,你去看看还有没别的线索,我在仔细看看这画。”

    沈浪颔首,径自转到了别的画跟前。

    众人猜不透段风的意图,正感困难。

    王怜花突然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响动,像是某种东西快速碎裂的滋啦声,接着鼻尖浮起一缕腥臭的味道。

    那是什么?

    随着那持续不断的滋啦声,眼前的一幅幅画卷突然同时碎裂开来,就如同有数双无形的手,一瞬间将那数十幅倾尽心血,精心勾勒的美妙画作撕成碎片,如漫天飞扬的巨大雪片,窸窸窣窣从天而落,将众人的身形隐没其间。

    腥臭的味道愈浓,破空之声骤然大作,凌乱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王怜花听到沈浪声音在不远处唤他,“王怜花。”正要举足奔去,寻求庇护。手臂突然被人死死拽住往后拉去,回身看到是白芙蕖,正要发怒,一簇密如细雨的寒芒,闪动着青紫的幽光,裹挟着腥臭的气味,突然刺破周遭飞旋着下落的碎纸屑,直扑王怜花前胸。

    “白芙蕖,你”

    王怜花瞳孔骤缩,周身的血液似已冰冻。

    注释:1,出自《解缙敏对》2,《抛球乐》冯延巳两句中改的。

    ☆、第 56 章

    一簇细如牛毛的毒针不知从何处激射出来,打向王怜花前胸,他此刻被白芙蕖制住,心中正惊惧交加,突然一股澎湃的掌风卷向白芙蕖,只听见闷哼一声,纤瘦的身影一下就没入了飞扬而下的“白雪”间,王怜花手臂上的钳制立时松开。

    沈浪闪身而来,揽紧他腰肢,往侧面掠去,一簇可怖的寒针从二人身侧堪堪擦过。身形还未落定,足尖在地上一点,身体又斜斜向右滑出,耳畔刮过一阵似要烧灼空气的烈风,那扑鼻的腥臭气味几乎让人呕吐。

    王怜花紧紧攥住沈浪的衣襟,整个人埋在他怀中,感觉到又避开了几簇爆射而来的暗器,耳边那汹涌的破空之声才渐渐平息。

    纸屑尽数落定,满地凌乱的白色,仿佛祭奠过后的灵堂。

    段玉武功虽不高,轻功却还不错,侥幸护得莲花和裘素素周全。时老板娘和宿剑客更不用说,皆无损伤。

    只是这般凶险的状况,亦让人忍不住后怕。

    众人沉默,四下寂静,只唯一声声沉重的喘息响彻耳畔。

    白芙蕖如一朵残花般躺在一个角落,胸前是大片斑驳的乌血。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里面却已出现种衰颓的灰,仿佛煤炭燃过之后的余烬,大片的不甘和怨怼交织在那张美丽的容颜上,喉咙剧烈的蠕动着。

    她极弱地咳嗽了几声,嘶声道:“沈浪,是你害我的,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找到阿飞。”

    王怜花一步向前,揪住她衣襟,怒道:“你把阿飞送到哪里了?你别忘了,他也是白飞飞的孩子,白飞飞对你有恩。”

    她的嘴唇抖动着,似在用尽全身力气,只是声音已细若蚊吶,王怜花把耳朵凑到她唇畔,终于听到她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沈浪的儿子,注定终身受苦”

    王怜花耳中轰鸣,他骤然发现,自己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其实并不憎恶,甚至,他心底一直都存有一份隐隐的期待——沈浪的血脉,究竟会成长为一个怎样的人?

    转头去看沈浪,那人好像全未听到白芙蕖那恶毒的话语,神情和声音都依旧平静,“我本不想伤你,但你不该对王怜花出手。”

    白芙蕖没有回应,她的生命已彻底烧尽。

    可他们的黄泉路还未走完。

    又一道石门开启,又是一条漆黑的甬道。

    段风当真住在幽冥么?

    他究竟是一条魂无所依的游魂还是掌管生死的十殿阎罗?

    萧湫尺早已在石门开启的第一时间离去。

    十二个人一起走入“黄泉路”,此刻,却只剩八个。

    甬道的尽头果然还是一间石室,石门却关着。萧湫尺显然还未找到进入的办法,正在门口徘徊。

    王怜花笑道:“萧大侠还未找到进门的办法么?”

    萧湫尺冷冷道:“王公子不喜欢在下,何必还要这般强颜欢笑。”

    王怜花道:“我的确不喜欢你,却不是因为你杀了双眉师太,说实话,你就算再杀几个尼姑道士也与我无关,我不喜欢你,只因我一向不喜欢比我还心狠手辣的人。”

    萧湫尺冷笑道:“江湖都说王怜花心狠手辣,可此刻我看来,却发现你早已不是那个江湖人口中的王怜花了。”

    王怜花笑道:“你杀死司马悬英的时候开心么?”

    萧湫尺眯了眯眼,“你什么意思?”

    王怜花道:“你杀死他的时候,或许的确得到了短暂的快乐和满足,那之后呢?你是否想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萧湫尺似不解其意,“我想要的?”

    王怜花道:“一个人若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东西,即便活千百年亦枉然。”

    “好个王怜花,那你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了么?”段风的声音突然大笑着从石门后传了过来。

    王怜花眼眸转动,道:“你把门打开不就知道我有没有得到了?”

    石门竟真的应声而启,里面透出微弱的烛火之光,随之还喷出一股怪异的带着腐朽气味热气。

    什么都看到看到,但所有人心中都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迫,来自晦暗不明的视线,来自对段风那神鬼莫测手段的恐惧。

    段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一生纷繁复杂,他的才智天下无双。

    除了杀戮还是杀戮,他到底要做一件怎样疯狂的事?

    所有人都已做好迎接刀光剑影的准备,没想到摆在眼前的竟是一幅平静到诡异的画面。

    一个人男子一身青衫,跪坐在一张矮矮案几后,正在垂首写字,只看得到他饱满光洁的额头。

    案几上,一盏昏黄烛火如豆,照亮了灯下一方小天地。

    整个石室,除了这一点萤火之光,其他地方都沉浸在一片黑暗中。

    所有人的眼睛都被吸引在那一点亮出。

    案上一台笔架,挂满长短不一的毛笔,一方砚台,一册书籍摊在桌上,桌后之人姿态端方,白玉的笔杆捏在白皙修长的指间,那专注的情态,好像他写下的每一个字,都记录下了一段凝重的历史,是以绝不能疏忽大意。

    他右边地上堆起几摞的书册,也不知有多少本。

    那些难道都是他写好的?

    他究竟在写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