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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望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该怎么开导他。
直到沈时苍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才拿起筷子,一边往自己的碗里夹了一片橘红色的生鲜三文鱼,一边问他:“我只是想知道,哥哥被人吻过之后是怎么平静下来的。”
对此,沈时望表示十分感动,然后绝望。
他沉默了将近二十秒,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沈时苍也在这漫长的沉默中,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他放下筷子,抬起眼眸看着自己的哥哥,然后冷静地开口问道:“哥,你初吻还在?”
沈时望:……
沈时望:“……嗯。”
闻言,沈时苍的眉瞬间就皱了起来。
深感自己浪费了一个午休的时间,沈时苍觉得有点亏,他原本是想来借鉴一下成年人的心路历程,好让自己的心态平静一下,却不料沈时望完全没有身为成年人该有的经验。
身家过亿又颜好腿长的低音炮霸总,活了二十多年,居然连初吻还留在自己手里。这种只存在于言情小说中的人物设定,沈时苍简直无力吐槽。
他不想再跟这个人多说废话,吃了饭之后,就匆匆离开日料店,回到了学校。
而沈时望对于弟弟全程冷淡着的脸,十分忧郁。
望着弟弟离开的背影,沈时望叫来了助理,听着助理尽职尽责地报出了一大串行程之后,沈时望突然就问了一句:“明叔,我这个哥哥是不是很失败?”
明宙今年有四十多岁了,他是沈家老爷子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原本是沈月玫指定的未婚夫,但是无奈“襄王有梦,神女无意”,沈月玫最终还是嫁给了刘成海。明宙也在沈月玫生下沈家两兄弟之后,娶妻生子。
沈老爷子和沈月玫相继离世后,明宙就一直跟在沈时望的身边,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现在刘成海在沈氏退居二线之后,在沈氏中除了沈时望,就属明宙的脸面最大了。
沈家的两兄弟都是明宙看着长大的,沈时望在商场上雷厉风行,但是在面对沈时苍时,总会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份温情与柔软,也总会让他感受到束手无策的无奈。
这时候,明宙就会宽慰他:“沈总不用想太多,小少爷年纪还小,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是亲兄弟,总会好起来的。”
“不是这样的,”沈时望摇了摇头,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明宙说道,“明叔,帮我搜集最近一年再版加印过的关于恋爱的书。”
明宙有点懵:“沈总……?”
沈时望又说:“先拿两本销量好的直接送到洛杉矶,会议结束了我就看。”
明宙:……
虽然不知道自家的沈总在想些什么,但沈时望安排的工作,明宙一向都能处理的很好——哪怕是这种看起来莫名其妙仿佛石乐志的工作。
当晚,会议结束后,明宙准时将书送到了沈时望的卧室里。
然后,明宙就看到这个在公司里不苟言笑的男人,换好睡衣,戴着金丝边的眼睛,捧着一本名为《做个魅力女人,击中他的心脏》这种听名字就十分扯几把蛋的粉红色读物,一本正经、认认真真、目不转睛、锲而不舍地拜读着。
明宙觉得,一定是自己倒时差的方式不对。
于是,他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准备重新倒个时差。
……
而另一边,陈越阳却和沈时苍截然不同。
沈时苍身边只有一个沈时望看起来像一个明白事儿的成年人,虽然实际上也翻船了。而陈越阳的身边,可是有一个活体基佬。
他本来不想麻烦连与兴,毕竟,对方看起来正在和陶一然虐恋情深,他要是去问这种问题,和往对方的伤口上撒花椒面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陈越阳憋了半个多月,终于还是憋不住了。
或许是他做贼心虚,也或许是他神经敏锐,反正,陈越阳就是觉得,这段时间沈时苍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目光,明明是他最为熟悉的那种冰冷目光,却不自觉地感到那道视线里带了丝热辣辣的滚烫,冰火交融,却一点都不觉得矛盾,反而诡异的和谐且复杂得要死。
于是,他犹豫再三,还是把连与兴约了出来,问道:“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
连与兴吐了个烟圈儿,然后淡定地帮他查着数:“第二十六遍了,老子不是跟你说了么,他肯定啥也不知道。你笨想,沈时苍要是知道你半夜发骚去主动亲他,他还能跟安心地跟你住一个屋么?”
陈越阳气愤地拍了拍咖啡店里的桌子,怒而回喷:“你他妈给老子好好说人话,什么叫发骚?啊?啊?!你把话说清楚!”
他就是一时被一个基佬山炮给刺激到了,然后一时鬼迷心窍,又一时色令智昏,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时而已!凭什么这样说他!
“行,那就算是我刺激你了,我这不是也来陪你谈人生了么,你还想咋的?非要我给你绑个窜天猴送你上天,你才满意吗?”连与兴反问他。
“我也没想上天,”陈越阳“啧”了一声,然后带了些委屈意味地继续说,“我就想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
连与兴也开始跟他玩绕口令:“你就算知道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该怎么搞定。”
陈越阳:“怎么讲?”
连与兴:“我劝你别想太多了,一个直男,想那么老多你是要弯吗?”
陈越阳:“我去你大爷的!你才是弯的,老子直着呢!就是不知道沈时苍……”
说来说去,他又把这个问题绕了回来。
连与兴简直要被他绕疯了:“行了别问了,我告诉你,沈时苍肯定不知道这事儿,你看陶一然就能明白了,正常的男生被男的亲了,肯定比兔子跑得还快,哪儿还能相安无事地又跟你同住一个寝室半个月啊。”
听到连与兴这样说,陈越阳总算是稍微放心了些。
但是,当他稍稍静下心来之后,就发现连与兴的脸色比前段日子更差了。
倒不是健康不健康的问题,只是他唇边隐隐泛青的胡茬,让他整个人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颓废的感觉。
陈越阳一瞬间就想到了这半个月以来,同样状态萎靡的陶一然。
“你俩……怎么样了?”陈越阳忍不住关切地问了一句。
闻言,连与兴的眸色闪了一下,然后说:“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那样是什么样啊?我在学校里有时候会看到他,感觉他状态特别差……”陈越阳想了想,然后又说,“不过你要是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过好了,我也没有挖别人隐私的兴趣。”
他本来就是站在朋友的角度,来关心一句,既然对方不想说,那么他也要尊重对方的选择才行。
但是,陈越阳的这句话,就像是打开了一个突破口,让连与兴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瞬间就断了,一肚子的话,恨不得全都倒出来给他听。
“那我就跟你说,”连与兴说,“最开始都挺好的,但是他出柜这事儿,把他妈给气得住院了,他家不是条件不太好么,也不知道哪个王八犊子告诉他那种鬼地方能多赚钱,所以他就去星月夜打工了。”
陈越阳被这闷雷般的事件炸得头皮发麻。
他似乎能够想象到,一个含辛茹苦地养大唯一一个儿子的隐忍母亲,在面对这样的事情时,有多么崩溃。
换位思考是一件很重要的生存技能,有些事陈越阳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就比如陶一然和连与兴的这件事,在他看来,不过是谈个恋爱而已,最大的罪名充其量也就是个“早恋”,但是对于古板而保守的老一辈人来说,就是足以气到住院的惊天丑闻。
长辈没有错,晚辈也没有错,但是两代人之间无法相互理解,却造就了无数悲剧。
陈越阳忍不住又问:“那陶一然现在怎么办?”
连与兴说:“我找人去给他们家放高利贷,他把他们家房子押给我了,现在也只能这样暗地里帮他,省得他被人骗。”
陈越阳:“那你还挺用心良苦的啊,但是他以后要是知道是你……”
连与兴:“知道了就知道了,反正现在我们的关系也跟掰了没什么两样,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这话题说得越来越沉重,就连咖啡厅里都弥漫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闷。
这时,咖啡厅外的艺考培训班突然喧嚣了起来,原来,是学生们下课了。
陈越阳顺着连与兴的目光望了过去,就看到一个纤瘦的男生正背着书包和画板,慢吞吞地走出了培训班的铁栅栏。
但是,这一次连与兴只是目送着他进入了地铁口,没有出去帮他拎画板。
等陶一然的背影消失在地铁口之后,连与兴才站起来,又理了理外套,对陈越阳说:“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听到他这样说,陈越阳才想起来那件最正经的事情。
“等等,我还有个事儿,”陈越阳叫住了他,然后问道,“刘松田今天在不在实验?”
连与兴想了想,然后说:“应该是在,我离校的时候,瞧见刘松田他们说今儿要练球。”
“那就成了,”陈越阳一拍手,一条计谋瞬间成型,“晚上老子去堵他,套上麻袋就是一顿闷。”
连与兴劝他:“其实在揍他之前,还有件事你应该考虑清楚。”
陈越阳疑惑地问他:“什么事?”
连与兴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第一次见到刘松田是在高二的市联赛上对吧?”
陈越阳点了点头。
连与兴又说:“既然这样,高一时你跟他都不认识,更没见过面,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来堵你?你在报仇之前,把幕后的人也揪出来,顺便揍一顿,要不然也不解气。”
陈越阳恍然大悟:“对啊,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多亏你提醒我。成了,这事儿多谢你,回头请你吃饭。”
说完,陈越阳就离开了咖啡厅。
市一中扛把子的办事效率简直高得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