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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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文其和赵阅璋一起出了皇宫,他嘱咐车夫先去一趟望北将军府,把赵阅璋先送回去。

    “今日的事,多谢王爷,妾身给您添麻烦了。”

    “不必,路是仲平自己选的,又哪能怪夫人。不过之前夫人托我打听的人倒是有了些头绪,那安氏自从出事后,就一直和京中的几位夫人来往密切,时不时的就去拜访,我安排在禹王府周围的人说,每隔一个月,王府周围就会凭空多出很多脸生的路人。至于那江湖人,他是个买卖消息的,同许多人都做过生意,他师父的名讳在江湖上无人不知,却从没有人见过,也不知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赵阅璋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那个安氏果然有问题。她笑着谢道:“难为王爷如此上心,可要到府中用些便饭?”

    陶文其犹豫了一会儿,拒绝道,“实在可惜,仲平今天还有事,不能叨扰夫人了,改日里有空了仲平一定登门。”

    “王爷只管来便是,只是有一事妾身想要多嘴问一句,王爷可是受了伤,或是出了什么事,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她担忧的问道,“可有大碍?”

    陶文其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分不清是客套还是真心的,只能摆了摆手,受宠若惊的说道,“并无大碍,一点小伤。劳夫人忧心了,也许明日里就好了。”他玩笑一句,笑起来有了些生气。

    赵阅璋今日里穿了枣红色的襦裙,配着暗红的广袖薄衫,眼尾也染了一些红色,像是一抹红霞落在了脸上,缠绵美人面,不舍离去。

    她双眼看着你,那眼中有盈盈的光,就像阳光洒在平静的湖面上一样,波光粼粼。陶文其被他看的红了脸,想起自己的狼狈样就想扭头避开那灼灼的视线,又舍不得不去看那张脸。

    “那就好,妾身等着王爷过来。”

    话一落地,外头车夫就说已经到了将军府。

    赵阅璋由小丫鬟扶着下车,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这一次她看见了陶文其,他撩开马车的帘子看着她,两人目光交错,她笑着说道,“王爷可一定要记着,妾身府里还留着您一桌便饭呢。”

    说完就快步走开了,那脸上有些热,想来是走累了。

    陶文其也笑了,轻声回答道,“记着呢。”

    车夫驾车回了王府,陶文其本来是笑着的,可进了王府以后就冷下了一张脸,吩咐身旁的丫鬟,“让人送饭到柴房去,若还不吃就灌下去。”

    “是。”

    他用了早膳以后才到了柴房,正好遇见小丫鬟抬着空碗出来,挑了挑眉,嘲讽的笑着,问道:“吃了?”

    “吃了。”

    小丫鬟也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若是府中安稳,他们这些下人就可以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嬉笑打闹,甚至还能跟王爷说笑。可现在府中出了事,所有人都沉下了心,也沉下了脸,恢复成自己该有的样子。

    陶文其也不多问,推开门进了柴房,里面有两个黑衣人被绑在柱子上,一个穿着锦衣的公子正坐在椅子上扣指甲玩,他听见脚步声以后回头,看见陶文其立马站了起来,陪笑道,“仲平你来啦,我可没偷懒,就是刚刚吃饱,坐下歇会儿。”

    这人就是陶文其的至交好友,符诸。

    特地从西南赶过来帮他的,来了好几天,事情没有丝毫进展,反倒是人胖了好几斤。

    “嗯,你出去吧,我自己审。”

    符诸惊讶的张着嘴巴,然后点了点头,小媳妇的说道,“你掂量着点,这好歹是皇上的人……”那声音越来越小,他讪笑着看了一眼地面,不再多说。

    关门的声音响起,陶文其看着眼前的两个黑衣人,一个是当初掉进自己府里的贼人,一个他的贴身护卫,已经被买通的战友。

    他们曾经放心的将后背交付给对方,每一次死里逃生后相视一笑,一起出生入死,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

    现如今,他站着,手里拿着刑具。

    他的战友被捆着,身上满是伤痕,那双眼半合着,就是不抬头看他。

    “你脖子上戴的那块玉,是你亡妻留下的,本王不会动,它会陪着你入土。”

    “……谢谢。”那人的声音十分的虚弱,若是陶文其不用心,都听不见。

    陶文其一脚踹在看热闹的黑衣人肚子上,把人踹得直叫唤,还不停的干呕。他也不去管,也不去看,只盯着那个护卫,像是极力的想在他脸上找出一丝愧疚。

    “你家里的母亲和丫头,本王都不会动。你曾经舍命救本王三次,一次把这次的刺杀抵了,一次换你母亲的命,一次换你丫头的命。家中母亲,本王请人照料她,服侍她终老,丫头,本王看顾她长大,为她择一位好夫婿。”

    “……有劳了……”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笑意,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停下了,只缓慢而又沉重的呼吸着。

    陶文其又踹了一脚在黑衣人的肚子上,那柱子都摇了一下。

    “本王会将丫头接到府中,告诉她,你的父亲差点要了叔叔的命,所以往后,你不能再叫本王叔叔,可你父亲于本王有恩,为了报恩本王会看顾你长大,择了贤婿便两不相欠。”

    “……多谢。”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轻声的说道,“我的,丫头啊。”

    陶文其再一次抬脚,这一次那黑衣人再发不出声音,只“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像是一只快要干死的鱼一样。

    符诸在躲在窗外看的揪心,这要是把人踹死了还怎么审啊。

    仲平这哪是审罪人,明明是话家常,还不如让他来呢。

    “本王最后为你做一件事,将你的尸身运回西南,葬在你亡妻旁边。至此,我陶文其,和你恩断义绝,往日的话也再做不得数。”

    他说一句话踹那黑衣人一脚,这么几脚下来,那黑衣人口吐鲜血,几欲丧命。

    “难求同生,便求同死,假的!结义兄弟又如何,能结就能解。本王欠你的,全部还完了,接下来,是你欠本王的。”

    陶文其取下腰间的香囊,钻出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那蛇不过食指粗细,却足足有一臂长,它缠在陶文其的小臂上,亲昵地蹭着他的手指。

    那蛇有一双血红的眼,不过芝麻大小,它吐着猩红的信子,发出令人颤栗的“嘶嘶”声。

    那护卫看见了小蛇就开始不安地挣扎着,他一张脸吓得煞白,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它。

    黑衣人看他这样子也开始有些恐惧,他吐出了一口血,就看见那小东西转头看向他,那嘴的弧度像是在笑一样,黑衣人打了个寒颤,也低下了头不再去看那东西。

    “你既然怕了,就说吧,我也不为难你说出是谁,只需要告诉我,买通你的人,在哪里。”

    那护卫不停地发抖,几次想开口都忍了回去,陶文其等得不耐烦,伸出手让那小蛇绕在他的脖子上。

    护卫感受着那冰凉的蛇在自己身上一点一点滑过,直到脖子上全部被刺骨的凉意包围。他颤颤巍巍的出声,“但求一死。”

    干脆利落的死了也比到时候不人不鬼的活着要好,他咽了一口唾沫,随着喉结的动作,那东西又动了一下。

    “本王说了,只要你说出,买通你的那人在哪,只要你说,便赐你一死。”

    护卫妥协的说道,“皇宫,在皇宫……”

    说完后,他的脸上只剩下解脱后的庆幸,他平静地闭上了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死亡。

    陶文其点了点头,将那条小蛇收了回来,从桌子上拿起一柄长剑就刺穿了他的胸口,用力之大直把长剑刺入柱子一寸之深。

    他这才把目光放到那黑衣人身上,说道:“到你了。本王前些日子无暇管你,如今得了空,就陪你耗着,说也成,不说也成,本王到最后,总是会知道的。”他轻轻地抚摸着手上的小蛇,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有几分瘆人。

    黑衣人只觉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眼前这个人不是他们眼中那个骁勇善战的安南王,也不是那个在西南偶然间过的,快意风流的新世子,而是一个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谋权者。

    这么多年,他们竟然一直没有熟悉自己的敌人。

    他死死的咬紧了牙关,打定了注意就算是被打死也不说。

    陶文其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问不出些什么,也懒得再劳心劳力的,他伸出了手,小蛇飞快的爬上了黑衣人的脖子,一口咬了上去。

    黑衣人的脸侧渐渐的浮现出血丝,然后吐出一口鲜血,双眼中失了神。他再一次抬起头,双目无神,愣愣地看着陶文其,像是一具被摄了魂魄的躯壳。

    “帝姬……”

    “意外之喜。”陶文其记下了这个称呼,对着窗户说了一声,“进来吧,人交给你,本王就不管了。”

    符诸怀疑的看着他,再三确认道,“真的不管了?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可别我都做了大半,你才让我住手。”

    “不会。”既然不是大启的人,那符诸要怎么做都是他的事,左右不过还留着一条命,还算是这人赚了不是。

    他嗤笑着,又将恋恋不舍的小蛇塞进了香囊里,如果不是京城可能混入了苗疆之人,他也不会带着这缠人的小东西进京,被人看见了也是麻烦。

    “唉,仲平,把你那蛇借我用用呗。”符诸厚着脸说道,笑的一脸的谄媚。

    陶文其看了他一眼,不悦道,“你这贼胆越发的大了,你见它亲近过谁,别自寻死路。”刚走出一步就停住了,符诸原本以为他是想通了,就兴冲冲的准备伸手,那料到他说,“大理寺那个人已经没用了,扔了吧。你尽快把那具尸身送回西南,葬在他夫人旁边。”

    “可人在大理寺,我们的人要怎么进去?”

    “办法是人想的,尽快让他闭嘴,省得到时候反悔说些废话。”

    符诸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自己明明只是个大夫啊,怎么西南的事物要自己处理,如今被关在大理寺的人也要自己解决,真当他是妖怪不成,三头六臂,无所不能。

    陶文其回屋后,好好的睡了一觉,他要尽快养好精神,去将军府吃自己的那一餐饭。还有人在等他,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或许梦里还能看见她,只是不知梦里的人,鬓角能不能少些白发,他若是见了,心口发疼,恐会醒来。还有那眉间的忧愁,久久不散,他时刻记挂着,也是无计可施。

    该拿什么去换,才能换来心上人的不老不哀,喜乐无忧。

    世间情爱,大抵都是如此,一忧一喜,全系在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