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文其开始频繁的出入将军府，他也察觉到了将军府周围有人在监视着，只是那些人藏的太好了，就算是他，一时也难以揪出来。

    他跟赵阅璋隐晦的提了一句，赵阅璋就了然了，皇上换人了。

    之后怕是不能再频繁的让阿尤出去活动了，先不说阿尤帮她做的事，就是她的身份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晴悦的消息一直没有，赵阅璋急的睡不好觉，却又无能为力。菡溪失忆了，也瞎了，从她那里也再问不出什么。

    如今的线索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是在进京的路上遇见了一个女人，给了菡溪药。她们和安南王一起进京的，很有可能暇颖或是安南王的部下有见过那个女人，只是当时没有在意。

    菡溪在那之前，夜间眼睛是看不见的，所以暇颖不会让她在晚上一个人出门，她们同吃同睡，暇颖武功更在菡溪之上，等暇颖睡着了再去显然不可能。

    所以那个女人把东西给菡溪的时候，是白天。

    她们应该只见了一次，如果频繁的见面，会引起暇颖和安南王的注意。或者说，有没有一个身份能让她们频繁的接触，还不会让人疑心的。

    官道边茶肆的女主人、留宿客栈的女老板，或是个别的什么老板，总之不会是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她一定是原本就在那里的。

    不然的话，她们很有可能只见了一面，但是这太荒唐了，只一面并不能让菡溪信任她。

    而且她还需要时间观察，才能知道菡溪夜里看不见。

    赵阅璋理清了一些思路，想着就按着这个去查，她让暇颖回忆了一下，在一路上和菡溪接触过的陌生女子。

    只是茶肆和客栈太多了，不知要从哪里查起。

    “主子！”暇颖突然出声，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说道，“我们快到京城的时候，有一日夜间菡溪姐姐就突然开始绣帕子了。那时候奴婢怕她伤了手，就拦住了她，可后来奴婢发现她绣的很好。”

    “那家客栈的厨娘和账房都和菡溪姐姐关系很好，不过客栈里还有个女人，奴婢没见过，只是听菡溪姐姐说过，那客栈里还有一个女子，说是长得很是美貌。”

    赵阅璋问她，“那客栈在哪？”

    “京城外三十里，有客来客栈。”

    赵阅璋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了些线索，像是压在身上的石头被搬开了一块儿，总算是轻些了。至于晴悦失踪的事，菡溪没必要骗她。

    她也问过岷青，救火的时候就没有看见晴悦。

    她让岷青把府中所有人都问了一遍，想要推测出晴悦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这件事很诡异，有人对涪儿下手，不停地刺杀；菡溪中了套，害死了明枝；晴悦失踪。出事的都是自己身边的人，就算菡溪在这里面算是一个凶手，但可以说她也是一个受害者，手段太拙劣，查出来自己会让她死，就算自己放过她，也会落得个失忆失明的下场。

    为什么不停地对我身边的人动手，而迟迟没有把目标放在自己身上呢？

    赵阅璋痛苦的闭上眼，她宁愿那些人冲着自己来，那她总能抓住些尾巴，如今这种状况，全靠猜测，一步错就步步错，实在是难为人了。

    为什么要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呢？

    她脑子里了闪过了一个念头，让她慌张的摔掉了杯子。

    身边的人出事，她手中没有可用之人，自然是无能为力，但是若她手中有可用之人呢？她有了可用的人，就会派人去查，去找，那势必会落入那些人的眼里。

    敌在暗，我在明，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暴露自己。

    这样一来，她手中有人手的事情就会败露。

    或许那些人就是想以此来逼迫她，让她启用雀雁令。

    可孟婉清说过，皇上已经有了雀雁令的下落，并非是在自己手里。

    这就代表，那个拿着假的雀雁令的人，知道真的在自己手上，他要骗不下去了，所以只能逼迫自己把真的拿出来，他才能顺利的混过去。

    那个人，会是谁？

    一个能接触到皇上的人、能拿到蛊虫、能知道皇子的行踪，这样的一个人出现在宫里，她的人不可能会瞒着。

    到底是谁，藏得这么好。

    赵阅璋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晴悦，不找到她，晚一天都可能会出事，可现在实在是无计可施。

    其次就是阿尤，之前没有人注意，那阿尤的身份就不怕被人发现，可宜耘也说了，大启可能出现了另一个妖女。

    她觉得，或许真的应该进宫见见雀台的那个女人。

    赵阅璋从枕头下拿出了一串纯金制成的小铃铛，一个个的把铃铛解下来放在桌面上，摇摇这个，又晃晃那个的。

    她要给阿尤传消息，让她不要回将军府，去禹王府守着那个安氏，如果真的有什么要紧事就给她传消息，两人约在她的公主府见。

    皇上派了亲卫监视他，这群人可没有之前那群蠢货好糊弄。

    桌上的酒壶已经空了，杯中残留一口薄酒。

    落日的余晖从窗户的缝隙里溜进来，留下了一片光影，那是明亮的黄色染着一些红，是晚霞特有的颜色。

    屋里有些昏暗，她没有点灯，就坐在桌边看着那一地的余晖。

    话本上总说，落魄侠士离开之际，往往是牵着一匹老马，穿着一身褴褛，在落日的余晖下走向不知名的地方，留给人们的，只有一个消瘦而孤独的背影。

    那江湖，到底是何等的模样？

    赵阅璋年幼时也做过江湖梦，策马扬鞭，无拘无束，或是侠肝义胆，劫富济贫。只是那些梦慢慢的被她丢在身后，如今只想起来都觉得难为情。

    不知涪儿可还好，那个江湖人有没有照顾好他。

    “主子，奴婢送晚膳过来了。”

    暇颖提着食盒，轻轻地叩门。

    主子已经好几日没有出过房门，每日就坐在屋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想着许是太过于忧心晴悦了。如今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人，无异于海底捞针。

    可主子那么聪明，一定会找到的。

    “进来吧。”

    赵阅璋把桌上的酒壶和纸笔收了起来，看着暇颖把送来的饭菜摆上了桌面。

    那桌上有一盘鸡，切成条状摆盘，盘中还撒着各色的豆子和翠绿的菜叶。

    赵阅璋是吃素的，她把那盘鸡推了过去，说道，“你们吃吧，我不吃这个。”

    “主子，这是安南王特地从福延斋买了送来的，您就算是看在王爷跑了这么一趟的份上，也吃一口吧。”

    暇颖哀求道。

    不知从何时开始，主子就不吃肉了。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们五个人从御膳房拿了鸡鸭偷偷地跑去冷宫旁边的一处院子里烤，烤出了味道还被冷宫的小丫鬟发现了，急急忙忙的过来看。

    那时候主子可爱吃肉了。

    好像突然有一天，她就吃不下去了，把肉一放进嘴里就说恶心，然后干呕个不停，后来所有人都接受了主子吃素这件事。

    可暇颖一直觉得很奇怪，主子到底是怎么了？

    赵阅璋也没答应她，抬起了碗开始吃饭，只是在最后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那肉一点也不腻，有一种果子的清香，可她只觉得作呕。

    她强忍着恶心说道，“好了，出去吧。”

    暇颖离开后赵阅璋才用帕子接着把那块鸡肉吐了出来，可那恶心的感觉却挥之不去。她拿起了酒壶倒酒，什么也没倒出来，这才想起来，酒壶已经空了。

    “来人，把酒壶添满。”

    “是，长公主。”

    天已经开始黑了，屋里越发的暗，赵阅璋躺在榻上等着小丫鬟送酒来，饮上一杯酒，她就该歇下了。长夜漫漫，坐着也是无事，还不如早些歇下。

    熹华宫

    岸月靠在榻上，那小太监正在给她念书。

    念的是诗集，岸月听不大懂，她只是识得些字，于诗作文章一窍不通，不过是这小太监想看，她便让他念罢了。

    “娘娘，您可是困了？”

    小太监看着她昏昏欲睡的模样，停了下来。

    “是有些，”岸月撑起了身子，看着他的脸，恍惚间露出笑意，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一样，那笑太美了，小太监红了脸，她揉了揉眼睛问道，“还没问你，方禧公公对你可好？”

    提到义父，小太监连连点头，正色道，“义父对奴婢很好。”

    岸月这才放下了心，也不管合不合适，就开始跟他说起这宫中的局势，“你别看福禄那家伙在皇上前面一副没有出息的样子，其实这宫里许多事情还是在他手上管着。皇上的亲卫再受宠信又如何？一群男人进不得后宫，管不得后宫之事。所以不管大事小事，就还在他福禄的手上。”

    “福禄这人老奸巨猾，自私自利惯了，哪曾想他还会收个义子，怕不是想攒点阴德，去了也有人帮忙操办身后事。他把方禧当亲子，自然是有什么好处都给他谋，有什么错处都帮着遮掩。”

    她突然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说道，“方禧铸成如此大错，若是没有福禄那老家伙帮着遮掩，还能有他的活路在？不过你也别怕，只要福禄在一天，方禧就不会出事，方禧不出事，你就不会出事，就算你出事了，本宫也有法子保你。”她口气很大，就像在宫里保下一个人很容易似的。

    她伸了懒腰，云淡风轻的说道，“左右不过是跟皇上吹吹枕头风，算什么难事。不过，你得记住，发现方禧有任何异常都不要问，也不要说，你只要不主动，他不敢拖你下水。”说完拭了拭眼角的泪，看见他一副懵懂的模样就发笑，“你不用懂，照本宫说的做就是了。你只肖记得，本宫在一天你就在一天，就算你快要死了，托人来给本宫传信，本宫都能把你救回来，知道吗？”

    小太监点了点，然后突然跪了下来，额头贴着地面行大礼，感激的说道，“娘娘大恩，霍令无以为报，当牛做马，全凭娘娘差遣。”

    他是家中庶子，原先母亲仁善，对一众庶子庶女都很是公正。变故出现在家中嫡子惨死后，母亲像是疯了一样，对他们一言不合就打骂，更是趁父亲离京时把他送进了宫。

    家中姐妹也都被打发了，他当时心生绝望，可却遇到了贵妃娘娘。

    和他一共进宫的小太监死了好几个，只有他，没有受任何苦，就在熹华宫里下下棋读读书，有时候娘娘还让他教着写上几个字。

    轻松地简直不像一个下人。

    他知道，贵妃娘娘一定是有所图谋的，可那又如何，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叫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岸月不爱看他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起来吧，想给本宫当牛做马的人多了去，不差你这半大孩子。今天就到这儿吧，回去好好休息。”

    看天色，皇上快来了，可不能让他看见霍令。

    霍令离开以后，屏风后的小丫鬟才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盒子东西，她走到岸月面前跪了下来，打开了盒子。

    那盒子里满满的金玉翡翠，还有几颗大小一样的夜明珠。岸月拿起了一块儿玉佩，笑的有些诡异，眼中的算计叫人不敢直视。

    “就这些东西？你们娘娘未免太过小气了，本宫想要这些东西可并不难。”她将玉佩扔回盒子里，盖上了盖子，冷着脸说道，“送回去吧，这些东西本宫不缺。听说你家娘娘私产颇多，倒是令人十分心动呢。”

    小丫鬟也不多话，捧着盒子站了起来，恭敬的回话，“奴婢知道了，这就回去禀告娘娘。”

    “等等，本宫还没说完呢。”岸月从榻上起身，站在小丫鬟面前，凑近了她，轻声的说道，“跟你们娘娘说，本宫要她那三个庄子，还有城中的那个酒楼和成衣店，总归生意不好，拿出来还人情最是合适了。”

    小丫鬟一时愣住了，就算是见惯了这等所谓的人情交易，也被她的狮子大张口给吓到了。这么一来直接要走了娘娘的大半身家，这是什么人情，能让她这么有持无恐？

    岸月也不多话，只说了一声，“本宫不送了，姑娘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