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通兄弟跟他们同路, 座位还挨着，路上听他说了好多本地故事, 真假不知道, 反正都挺好玩的。

    换乘的时候人家买了卧铺票, 而崔恕跟韩樾继续坐硬座。

    崔恕上车的时候手里抱着一堆吃的, 有冰激凌有棒棒糖，还有面包饼干牛奶巧克力，跟着大款就是爽，一分钱没掏。

    “哥, 你给个机会让我把那一堆破钱花了呗, 你这样我有种吃人嘴短的感觉。”崔恕跟在韩樾屁股后面, 自己这吃着人家的, 包还让人家拎着, 良心上有点过不去。

    自从给他买了吃的, 这货就一口一个哥，韩樾千金换来几声哥，听得通体舒畅。

    崔恕嘴里叼着棒棒糖，路过一小孩的时候, 那小孩盯着他直咽口水, 一会儿看看他的糖, 一会儿看看他的冰激凌。

    后来被小孩看得怪不好意思，崔恕给了他一根棒棒糖, 完了那小孩还盯着他看, 纳闷儿了一会儿想明白了, 这孩子不是馋他的零食，是馋他。

    “哎呦，这哥俩感情可真好。”邻座的一个老阿姨看着崔恕跟韩樾，跟自家老伴说，“你瞧瞧，哥哥拎着俩行李，弟弟就负责吃，真好真好。”

    什么叫就负责吃，说得他跟头猪似的。

    “哥，我帮你收获了这么多赞誉，心里美吧？”崔恕靠窗坐，先把他那堆吃的摆桌上，完了打开冰激凌舀了一勺递到韩樾嘴边，“来，第一口先敬我哥。”

    “你可真是有奶就是娘啊。”韩樾稍微拉下口罩，就着他的手吃了口冰激凌，这一吃才记起来，他好像很久很久都没吃过冰激凌了。

    “你有奶？你有我就叫你娘。”崔恕顺嘴扯了句蛋，完了发现旁边他哥笑得意味深长，“操，你想啥呢，纯洁点！”

    他哥表示冤，“我可什么都没说。”

    崔恕呸了声，“您眼里可都是戏。”

    韩樾用口罩遮住了嘴角的笑，他一路没怎么摘口罩，怕被人认出来麻烦。

    崔恕就没这种担忧了，比起韩大影帝在群众中的知名度，他这种唱小众歌的在一堆大爷大妈眼中就是一路人。

    “哥，你信不信那阿姨待会儿就要给你介绍对象了？”

    韩樾：“……”

    邻座老阿姨时不时就瞅他俩，一边瞅还一边跟老伴讨论，像是在品评什么商品，大概品评结果还不错，那阿姨开口问韩樾：“哎小伙子，你处对象了没有？”

    韩樾：“……”

    崔恕心里乐够呛，吃着冰激凌看他哥“被相亲”的热闹，还不嫌事大，主动跟人推销他哥，“阿姨您眼光真棒，我哥他人美心善，古今难寻，至今都单……唔……”他哥往他嘴里塞了块巧克力。

    “不好意思，我有对象了。”韩樾抱歉说。

    “你看看我就说人肯定有了，你真是非要问！”老头嫌阿姨多事，拽住不让问，可阿姨不死心，非要再问问弟弟，“那弟弟呢，我看他年岁不大，肯定还没有吧？”

    “不好意思，他也有了。”韩樾再次抱歉说。

    崔恕：“……”

    “哎呀，这俩兄弟结婚够早的啊，我就说这年头条件好的小伙儿都让人占了，咱家姑娘还老不着急，可把我愁死了……”

    “哥，您这也太包办婚姻了吧？”崔恕小声抗议，“我还没到法龄呢。”

    “没事，我可以等，你慢慢长。”韩樾抽了张纸帮他擦嘴角的冰激凌。

    崔恕直接给呛了。

    一直关注他的小孩立刻对妈妈说：“这哥哥好笨呀，吃冰激凌都能呛到，还要他哥哥帮忙擦嘴，真不害臊！”

    崔恕：“……”

    韩樾一边笑一边帮他拆零食袋，“多吃点长得快。”

    操！

    很快便至深夜，窗外黑的看不到什么景色。

    崔恕坐了一天车，无聊且难受，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怎么坐都不得劲，“操，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坐火车了，太憋屈了！”

    不过也不尽是坏处，这趟夜车，等到地方就天亮了，正好省了住宿费，听本地通说，天黑了就没有去乡里的车，算算时间，眼镜他们肯定要去旅馆住一宿。

    “哥，你应该是第一次坐火车吧？”崔恕头靠在车窗那边，很想把腿搁在他哥腿上，不过怕挨揍，没敢。

    韩樾眯着眼休息，闻言嗯了声，“是第一次。”

    瞧瞧人跟人的差距，这位居然第一次坐火车。

    “我坐过几次，不过都不算愉快，所以特别讨厌。”崔恕掀开窗帘，头侧向窗外，正经过的这片漆黑一片，像是在穿越隧道，“我小时候还逃过票呢，那次在过道蹲了一天一夜，还怕得要死，拼命躲着人，那一天一夜像是过了一辈子，简直磨光了我对火车所有的耐心。”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也听不出怨怼，甚至还带点笑意，如同在说故事。

    这只言片语令韩樾心里一沉，他睁开眼，看着他侧向窗外的脸。

    车内熄灯后，光线有些暗，韩樾看着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了一下，他的脸忽然就跟记忆中那个八九岁小孩的脸重合了——他又瘦又黑，下巴尖尖的，脸上没什么肉，眉眼也没长开，但邪不吝的气质却显露无疑，这种气质放在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脸上，乖张又违和，甚至有点可怕。

    “你……”韩樾想问他那时候都经历过什么，想问他是怎么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他不忍心问，“……你要不睡会儿吧，明天还要坐车。”

    “嗯。”崔恕遮上窗帘，靠回到座位上，对韩樾说：“我要是再躺你肩膀上请把我移开，我怕脖子废了。”

    韩樾笑笑说：“行。”

    这一宿崔恕在睡，韩樾却再也没睡着。

    下火车后正赶上去乡里的头一趟车，一个多小时后进了乡，接下来就该分道扬镳了。

    至于忽悠同伴坐拖拉机的事，在大巴车上的时候崔恕就想找机会说，不过由于他当时正吃着人家买的早饭，所以没好意思开口。

    “哥，你还有钱吗？”下车后，崔恕假装关心他哥的生存问题。

    韩樾瞟他一眼，“还有五块，按照这里的消费水平，应该够你吃一顿。”

    “……”崔恕脸有点疼，他哥这一路对他真是没话说，这时候再忽悠人家是不是得遭雷劈？

    “不是，我是说你后面没钱了咋办，我给你钱你又不要，我心里过意不去。”

    “你还能对我过意不去呢？”韩樾笑，“没事，后面不需要花钱了，五块钱够我到地方。”

    五块钱就够？坐拖拉机恐怕也不够吧？所以他是怎么去的？

    “哥，”崔恕抓抓头发，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才把话说出口，“那什么，要不你跟我一块？”

    “好啊。”韩樾随口就答应了，也没问跟他一块干啥。

    崔恕：“……”

    韩樾走着走着停下来看他，“你怎么去的？”

    “我……拖拉机。”人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崔恕更心虚了，都不怎么好意思跟他对视，“我觉得还不错，去村里没有公交车，本地通说没有出租车肯去，□□车咱俩钱肯定不够，拖拉机就是唯一的机动交通工具，所以还不错是吧？”

    “嗯，确实不错了。”韩樾笑着点头，“你运气还成。”

    崔恕有点吃不准他运气好还是不好，不过不管他选的是啥吧，人家资金充足，如果一个人花说不定够□□车的，但现在兜里就剩五块，打牛车都不够，他一个人走就只能腿着，所以跟着他坐拖拉机还是挺好的。

    这么一想，他心里舒服了。

    可拖拉机在哪呢？

    大巴车是在一块锈秃皮的破牌子前停的，到这里的乘客就他俩，车一离开，左右望不见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块带字指示牌都没有。怪不得车都不敢来，到了这种荒郊野外不认路，哪哪都长得差不多，谁敢随便乱开，说不定走着走着就没路了。

    “走走看，”崔恕先往前走了，“我估计这附近能有个加油站，说不定能有拖拉机。”

    “你知道有加油站？”韩樾落后一步跟着。

    “我猜的，你记得本地通说那故事么，那爷俩走回头路却迷路，肯定是反向到这附近来过，说不定是车没油了不得不来。”

    韩樾点头，有道理。

    离开停车地大约两三百米，路渐渐开始不好走，这地方没铺路，就是不规整的土路，脚底踩着细沙粗石黄泥，还有车辙印，没走一会儿就会脚疼，而且有种明明走了很久却根本没多远的感觉。

    “如果我开车来这地方，有人告诉我前面还有人居住的村子，我肯定不信。”崔恕说，“这路太没人性了，偏远山区我去过，人家好赖是有条人能落脚的小道，不是说走的人多了就成路了么，这地儿给我的感觉就是根本没人走。”

    韩樾的视线一直在脚下，自己避着石头黄泥的同时也关注他走路，“不排除有一些特别落后的村子，思想意识跟不上，人口少，没有能力改变现状，渐渐就跟社会脱轨，或者也有神秘型的小村落，他们有自己的世界观跟生存方式，不跟外界人来往。”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慌了，无知又无畏的人群是最可怕的，你说的这两种地方杀人都没人管，希望这里不是你说的那样。”

    韩樾没说什么，因为他也吃不准。

    又走了大约十几分钟，终于有了人类痕迹。路边有一个搭建得十分随便的小棚子，棚子底下堆了几个大塑料桶，里头盛着黄中带黑的浑浊液体，疑似柴油汽油。

    “操，这加油站牛逼。”崔恕咂嘴，“不过建造地址倒是很符合规定，爆炸了只是炸自己。”

    棚子底下坐个老头，两人上前问路，结果鸡同鸭讲，都听不懂对方说啥，不过幸好很快听见了拖拉机的动静，打他们过来的方向来的。

    开拖拉机的人年纪不大，三十来岁，灰头土脸的从车上下来，一直打量韩樾崔恕，完了用混合着浓重地方方言的普通话问：“你俩这是要走了还是要往前去的？怎么到这来了？”

    “去吉祥村借你车坐多钱？”崔恕直接问他。

    那人倒也没怎么吃惊，看来是见怪不怪，“吉祥村啊，了解行情不大兄弟？那地方没人肯去的，遇上我算你们运气，天早天气好的情况下我可以跑个一两趟，副业不多收，去一趟单人五十。”

    崔恕也没还价，这种鬼地方给他五百他都不会去，要五十不算多，总得让人家有利可赚，不然他分分钟坑你，“成交。”

    说着就要掏钱。

    此时系统却忽然开口提醒：

    【您已免去坐拖拉机的厄运，另有乘坐工具，现在改坐拖拉机的是02号嘉宾。】

    崔恕：“……”

    刚说完没一会儿，打远处过来辆车，疑似节目组安排的乘车工具。

    崔恕：“…………”

    他忽然不敢看他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