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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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如此, ”戚南山在空中虚点数下, 在令牌中打入一道灵力, 随后道:“将你的内门弟子令牌拿出来。”

    陆久依言递过令牌,戚南山双手小心接过,就算明知这令牌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他这一动作还是令人心生好感。

    戚南山将自己手中玉简贴到令牌上,两者间微微发光,片刻后, 他取走玉简,陆久也收回令牌, 再将神识向内探去,便发现其中已多了一道讯息。

    行字峰负责整个任务系统的打理,身为真传弟子,戚南山手上有所有任务的备份玉简也不足为奇。

    昆仑所有任务都是由行字峰内事院弟子整理、归纳、审查,也是由他们分配、评定、入籍,弟子们在行字峰接触的只有最后两个环节,发布和审核完成, 最繁琐的工作都是由他们在幕后默默做完。

    许多不明真相的弟子会发现一个月内在前台的行字峰弟子能换三十个, 几乎一天一个, 不明真相的小弟子们会觉得他们非常清闲,一个月只用干一天的活,所以每年都有许多冲着清闲想去行字峰的小弟子。

    实际上真的去了的许多第二天就后悔了, 此时他们才明白, 原来能在前院看到行字峰弟子的那一天……才是休假……

    还不是一个月一天休假, 是一年一天休假。

    但若外人问他们累不累、清闲与否的时候,他们会一个个笑眯眯地回答十分清闲,将不明真相的小伙伴一个接一个坑进去,能抓一个劳动力是一个,也没人敢在这时候去拆穿他们,如果他们坑不进去新人,到时候被拉过去的就是其他峰的老人们了。

    所以看到行字峰弟子们不在前台坐镇的时候,千万不要以为他们很闲,他们通常都是在幕后手忙脚乱,而为了应付这庞大的工作量,他们一个个的都有一手身外化身之术,各种□□之法,没有他们想不到的,只有他们做不到的。

    在行字峰呆的久了,若想不被这繁琐的工作累死还没有时间修行,只有修得一手好化身之术。

    从行字峰出来,还没有一个好化身的,都算是白呆了,标准的行字峰弟子,比如戚南山,都有一个身外化身,化身负责工作,本体负责修炼,而行字峰的峰主,甚至还有一个专门偷懒的。

    据说已经很久没人见过行字峰峰主的本体了,她的化身虽然懒,但至少还会出来工作,而本体……要不是看她化身还在外面,还以为她本体早已坐化了。

    先不管行字峰到底有多忙、以及戚南山到底是本体还是化身的问题,陆久告别了戚南山,开始查看自己令牌中的任务内容。

    上面写着限七日之内抵达,还附有一张地图,地图画着昆仑的周边的几条官道,终点是其中一条的途中,靠近琉璃岛的某一处驿站。

    陆久看完整个言简意赅的说明,大意是七日之类到达驿站,驿站会有顺路的师兄将尸体带过去,他们有携带尸体的冰棺,陆久带上冰棺就能回来了,路上不得拖拉,不得有损毁,如果在七日内完成一个来回还会有奖励。

    陆久算了一下奖励加报酬……感觉高得有点奇怪。

    早一日回到昆仑便多一千贡献点,若她能在一日之内来回便是整整六千贡献点,比土拔鼠一个月的月例还多,都能雇佣一只土拔鼠一个月还有剩余了。

    陆久本能的觉得这事不大对劲。

    接弟子回家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举派相迎,不说昆仑,就连整个修行界都没发生过几次。

    另一种就是现在这样,由普通弟子迎接,看谁正好经过那片地方,顺路给带回来,若只是普通的收尸,最高不过两千贡献点,过去接人的大多都是顺路的弟子,顺手赚个千儿八百的。

    这种专门让人去迎接,时间上还明显很赶的,无论怎么看都有问题。

    陆久审查了一下路线,各大门派都是越靠近自己门派驻地的防守越强,分散开后的边缘位置越弱,而门派与门派或者各种势力的交界处,则根据相邻的门派实力或是地区分配坐镇的弟子。

    若相邻的是一等一的险地,或是旁边的门派与昆仑不相上下,前往的弟子也就越强,反之就越弱。

    各个门派之间都会有一条相对安全的道路,这条路被称为官道、官路,隔一段时间从天上飞的到土里刨的,都会被人清理一遍,凡人修士皆可通行,虽然要收一点过路钱,但胜在安全,更没人敢杀人越货。

    修士滥杀会影响道心和突破不假,但对那些寿命将近的修士而言,已经突破无望,道心还能有什么意义呢?

    虽然野外空旷,但万一遇上一个自己打不过的,就是和自己小命过不去。

    陆久要去的,就是这么一个昆仑和琉璃岛的中继点。

    时间很紧,陆久掐指一算,自己要想在一天之内来回,以她的速度还可以再耽搁半个时辰不到,她是可以不那么赶,卡着任务底线七天一个来回,甚至卡着底线的底线第七天赶过去,再坐个传送阵回来。

    但她没钱。

    不止没钱,还很缺钱。

    缺到连雇佣一只土拔鼠程度的贡献点都得挣。

    目前的情报太少,她能推断出的东西不多,更何况她目前的推断毫无依据,但若是真像她想的那样,这一世的形式比之以往,都还要更为险峻。

    更何况她要是取消任务,会有一笔罚金……能雇佣好多只土拔鼠。

    现在每一分钱都要省着用的陆久叹口气,无比想念那一大笔在她手里呆了半天不到的贡献点。

    她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世界上永远没有一颗石子能落进完全相同的河流,事情没有发生前拥有令人难以想象的可能性,对他人是,对她自己更是。

    陆久御剑出门,用的是门派的制式长剑,如今她入门一年不到,本命剑还未完成祭炼,昆仑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给每一位弟子下发了制式长剑。

    她选择的路线恰好经过自己原先还是外门弟子时的小院,现今没有新的弟子入门,那小院无人居住,满院光秃秃的半截竹杆子更显空旷。

    陆久原本打算就这么御剑离去,那门口忽然有一小点站起来向她挥手,他挥手之前陆久也看到了他,还以为是路过的弟子,现在他站起来挥手,陆久方才认出是快半年未见的鹿眠野。

    陆久翩然下落,立在鹿眠野身前两步,他身量又抽长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还有一点不愿离去,如今已是个大孩子了。

    他看到陆久先是狂喜,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后退一步,躬身道:“小师叔。”

    陆久看着他,不明白他拦下自己是为了什么,她不知自己和他有什么可说的,见鹿眠野不抬头也不回话,一副等着她发问的模样,陆久看了眼天色,决定他要是没有要事就直接结束这场谈话。

    于是她道:“我给你的字帖,你写得怎样?”

    她在半年前就给了鹿眠野那字帖,现在不过是没话找话。

    鹿眠野闷闷道:“都习完了。”

    他也知道陆久早已成了内门弟子,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但她没告诉自己她去了哪,自己又怎样能找到她,就像直接抛弃了他。

    这个小孩子感觉又伤心又难过,眼见年关将近,身边的朋友们都在谈论要和家人,虽然见面不多,但鹿眠野一直都将陆久视为自己最亲近的人。

    他想找到陆久,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到陆久,找到她了又能问些什么。

    不,不对,他还是有话想说的。

    ……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年?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要以什么样的立场去邀请她。

    陆久见他不发一言的样子,还是猜到了一些。

    是了……这几天过于忙碌,她还没将自己的新去处告诉她。

    而且据凡间的年历来讲,新的一年已经快到了吧。

    但那又如何?

    “说不出来吗?”陆久的语气没有责备,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但又是疏离的,透着难以察觉的冷漠:“那就下次告诉我吧。”

    等他什么时候不再在意年岁……

    ……就会懂得什么叫做仙凡之别。

    陆久看着快要把头低到地里去的鹿眠野,还是开口引起了他的注意:“一次。”

    鹿眠野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着她,陆久怀抱着剑,看着这个少年,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鹿眠野还没有她的剑长。

    “我只能帮你一次不违背我本心的要求。”

    想了想,陆久还是给了他一个承诺。

    现在的鹿眠野还不知道昆仑小师叔的承诺意味着什么,可能以后也不会知道。

    他只是在单纯的盘算着,这样自己也能有人陪着过新年了。

    高兴的鹿眠野连什么时候陆久走了都不知道,他一路走一路哼着听不清词的小曲儿,时不时还蹦跶两下,又或者踢飞路边一块石子。

    等他回到自己的住处,还没进门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哭声。

    他挠了挠头,记得那里住的是今天早上刚来的小姑娘,她一开始还吵着闹着要回去找爹爹,哭了整整一天,谁去劝都不管用。

    上午的时候她醒了哭哭了又醒,再要不就是砸东西,那几个时辰是真的鸡飞狗跳,现在她好了还没多久,鹿眠野也是实在受不了才跑去找陆久,顺便躲躲的,难道他刚刚到家就要面对着小祖宗新一轮的哭闹,没个清净了吗?

    到底是谁又招惹了这个小祖宗?

    鹿眠野原本是不打算过去的,刚开始还有人哄着那姑娘,谁知道那是个越哄越起劲的主,现在都没人管她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结果就这么一会儿,他门口路过了几波人,看样子都是往那姑娘的方向去的。

    鹿眠野拿出一本书册打算温习,窗外的喧闹声却越来越大,令人完全静不下心。

    小孩子总是有好奇心的,鹿眠野拿着书到门口转来转去地转了好几圈,心理抓耳挠腮般发痒。

    他想出去看看,但又说服不了自己。

    就在他又一圈转下来的时候,他的院门被人敲响了,鹿眠野抬手就想开门,又觉得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迫不及待似的,于是读完了一首诗,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外面的人也听见了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比鹿眠野高出半个头的孩子,名叫高侯,是鹿眠野在昆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此时他正以鄙视的目光看着鹿眠野。

    他都从门缝里看见这家伙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了,还装呢!

    这两不亏是好友,跟鹿眠野特意等了会才去开门一样,他也是特意拖了会,欣赏了一下鹿眠野那好笑的模样才优哉游哉地敲门。

    鹿眠野被他看着也不尴尬,和他在陆久面前的样子全然不同,此时他神色活泼狡黠,有着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鹿眠野晃着手中的书本,举得老高,都快将书贴到高侯脸上去了,此时他振振有词道:“高侯你做什么,我现在正在念书呢!”

    高侯躲过那怼着自己脸的书,压根不理他,直接说:“那边闹这么大,你要不跟我一起过去看看?”

    “啊,那不好吧……”鹿眠野装模作样地推阻了一番,内心早已松动,但他还要故作犹豫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书:“今日的功课还没有温习……”

    高侯一见他这样,也不跟他折腾,作势要走。

    “你不准备去啊?那算了。”

    高侯话音刚落,就直接转身出门,毫不停留。

    鹿眠野顿时傻眼。

    “哎呀我也没有温习,一天不看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放松吧。”好在高侯停在了门边,冲着他一摆手:“去吧去吧,就当是陪我的。”

    高侯没有说自己早就会背了,先生要是罚也只会罚鹿眠野一个,他可不会陪着鹿眠野一起。

    “唉,这可是你说的。”接了这个台阶,最重要的是说服了自己,鹿眠野也跟着出去了。

    拐过两个弯,便能见到一群人围着一处院落,众人站得松散,竟也营造了些许人山人海的味道来。

    昆仑地广人稀,若不是亲眼所见,鹿眠野还真难以想象,原来光是记名弟子,昆仑就有这么多。

    高侯拉着鹿眠野往里钻:“借过借过~”

    好在大家还记得自己是仙家人士,个个都自持身份,没有像凡间菜市场那般站得人挤人,不然就凭他们两个的小身板,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挤进去的。

    高侯和鹿眠野挤进人群之后,便能看见人群自发围成的一个圈,圈子正中央是两名年轻人,两人都身穿外门弟子服饰,其中一人正叉腰站着,另一人手拿折扇轻轻扇动。

    他们两人面前跪坐着一位约莫八九岁的女孩,此刻正在地上一边捶地一边嚎啕大哭。

    “你们、你们都欺负我!”她的声音很尖细,是小女孩特有的、尖叫起来能让耳膜有刺痛感的尖细,她尖声哭喊着:“我要爹爹,我爹爹呢!”

    “你爹娘已经没了。”那位在寒冬腊月扇着扇子的一收扇,用扇柄敲击着手心:“俗话说父债子偿,我们找不到你爹娘,只能来找你了。”

    “没错,”双手叉腰的比拿扇的略矮一些,鼻尖长着些小雀斑:“你爹娘当时找我们借的东西呢?速速还来!”

    小姑娘不服气,她也是有常识的,知道有种东西叫做借据:“你们说我爹找你们借了东西,证据呢?”

    却不料这两人就等着她这句话,她此话刚一出口,其中一人便笑了起来。

    “你看,”叉腰的顿时不叉腰了,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条,以特别缓慢的足以令所有人看清的动作打开:“这不就是吗!”

    他在角落处一点:“这里还有公证后的印记呢!”

    鹿眠野还在听这三人的争论,高侯已经和旁边的看客搭上了话,也不知他怎么讲的,几句话就和旁边的一位胖小哥称兄道弟起来。

    等他再站到鹿眠野旁边,还带过来了那位胖小哥,接着他带着点小得意,昂着头一脸骄傲,满脸都是问我呀问我呀的神情。

    鹿眠野用手肘捣了他记下,他才开口,几句话就将事情讲得清清楚楚。

    这小姑娘原本是内门弟子的家眷,但那弟子今天早上魂灯熄灭,按照规定,没有家属是内门弟子的家眷,无权在内门弟子处居住,浮空岛收归门派,门派将岛屿折算为灵石等物资交与他们,昆仑并不会赶走家眷,而是将他们则归为记名弟子。

    记名弟子有记名弟子的住处,她本身就是记名弟子,因为父亲是内门弟子才有权到浮空岛居住,现在她父亲不在了,她之前依附着她父亲才有的权利也没有了。

    这没有毛病,但她来得也太早了些。

    单单就从时间上来讲,其余弟子都是七日之后,才不慌不忙地搬到此处,她却是当天就搬了过来,确切的讲,是被“搬”了过来。

    她是被这两人打包拎过来的。

    她搬到这里来的时间,距离她父亲的魂灯熄灭还不过一刻钟。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

    若只有这些也就罢了,据这小女孩嚎哭中透露的内容,他们在将她送过来的时候甚至把她原先的家里里外外的翻找过了一边,现在还找她讨要个什么东西。

    鹿眠野听完,喃喃道:“这不就是……”

    故意的吗?

    他还没说完,就被高侯手忙脚乱地捂住了嘴,高侯看两眼那外门弟子,再一边嘟嘴一边使劲地给他使着眼色,因白眼翻得太过而看起来像是抽筋。

    要不是时机不对,鹿眠野还真想笑,不过被高侯这么一打岔,他也清醒了过来,鹿眠野甩开高侯的手,背着那两位修士轻轻呸了两声,不说话了。

    昆仑没人是傻子,他们又不是琉璃岛的修士,在场的众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因此虽然围观者众多,却没人上前去问个究竟。

    除却这两者都是片面之词,真相不明之外,另一个原因则是在这里的都是些记名弟子,外门弟子对他们而言,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大人物了。

    在这里,也是有那么几个背后站着人的,此时这些人不出面,这两人这么笃定,有些看不过去有意相帮的也拿不准注意,要是自己上去为小姑娘说话,最后结果却和那两位外门弟子说的一样……

    丢面子倒是小事,他们没人愿意冒着同时得罪两位大人物的风险,去为一个小姑娘说话,好处看不到不说,坏处倒是实打实的。

    倒是有人想在那两位外门弟子面前投个表现,只见一人上前,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摆出一副和善的表情:“小姑娘,你跟他们作对是没好处的。”

    他这一句话就定了性,小姑娘是作对的那一个。

    “是啊,你还给他们吧……”

    “我们这么多人,也好给你做个见证,你还了,保证他们不会再来……”

    投机者到处都有,就看是谁先做这个出头鸟了。

    见有人起这个头,不少也怀着同样心思、或者干脆凑热闹的人纷纷起哄,一时间听起来都是对小姑娘的劝说和声讨。

    间或夹杂着几声起哄。

    小孩子听不懂大人某些话语下面怀揣的恶意,只是本能的分辨利害,觉得自己不能认了这回事。

    那两人见状,其中一位显得有些得意,他伸手点了一圈,最后虚指着小姑娘,“你看你,大家难道还能冤枉了你不成,还不赶紧将东西交出来?”

    “我都说了我没拿!”一开始她还是小小声的喃喃,但周围众人见她有了回应,顿时自说自话得更加起劲,没办法解释的小姑娘一气之下,干脆捂着耳朵使劲尖叫:“没拿没拿没拿!!我说没拿就是没拿!”

    声音尖锐得像是指甲刮擦过岩石,一时间竟然将所有声音都给压了下去。

    此时也有人看不下去了,仗着自己站在人堆里,出声道:“谁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拿出证据来呀!”

    他一开口,和他一个想法原本没胆子作声的也纷纷应援道:“就是就是!”

    见周围人越来越多,路仁必扯了一把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路仁埃,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把她逼得太紧了,我们的目的不是这个。”

    看着周围这么多人,路仁埃也不盛气凌人了,他露出一个温和的表情:“你好好找找吧,我们就先走了。”

    还没等小姑娘放松下来,路仁必接话道:“我们再给你一些时间,今天傍晚还会再来的。”

    说完,不等人回答,他们两个就趾高气扬地走了。

    见没有热闹可看,人群顿时作鸟兽散,不多时,便只剩下大大小小的小猫两三只。

    高侯也想跟着大家走了算了,结果他刚走出没两步,就发现自己走不动了,低头一看,只见鹿眠野扯着他的袖子不说话。

    高侯顿时脸色发苦,他知道自己这个好友是什么性子的,这个人好就好在他善,坏也坏在他善,一看他这模样,高侯就知道他又想多管闲事了。

    若不是他这性子,高侯也遇到他,更不会将他引为知己。

    只能说是天注定吧……高侯摇摇头,人小鬼大地叹口气,也不提自己要离开的事了。

    刚刚送走两位瘟神的小姑娘擦着眼泪,刚要进门,见他们两个过来,顿时一脸警惕:“你们是什么人?!”

    说着她左右张望了几眼,伸手就拿起门边的扫把对着他们。

    高侯和鹿眠野好说歹说,最重要的他们两个和小姑娘的年纪都差不多。

    掂量了一下他们两个的细胳膊细腿,小姑娘看自己肉呼呼的胳膊一眼,觉得自己可以一个打十个,有了信心,她最终还是放下扫把,让他们两个进了门。

    “我是鹿眠野,”短暂熟悉后,鹿眠野介绍道,随后指着高侯:“他是高侯。”

    “我叫,”小姑娘眼珠一转,“我叫李唐。”

    “我觉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鹿眠野说:“你父亲到底借了什么,你有头绪吗?”

    如果他们每天这么来一次,鹿眠野就再也别想清净了。

    “不知道,”李唐摇摇头,“不过不排除这个可能,大概、可能、也许是有这么一回事……”

    “所以说……”高侯无力捂脸,“你也觉得你爹爹可能借了些什么,但是你自己也不知道?”

    “也不是毫无头绪,”李唐眨巴眨巴眼睛,从怀中摸出一个储物袋,爬到桌子上抖抖抖,随着她的动作,地上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积了一堆:“如果硬要说有的话,应该就在这里面了。”

    记名弟子也有不少能过修行却资质不够的,她的举动也没什么值得人注意的地方,更别说此时的鹿眠野和高侯被不断升高最后能淹没一个人的杂物堆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看着满地的玩具、小零食,被褥床单,三人都感到了窒息。

    最终鹿眠野一撸袖子:“我们一起找吧!”

    眼见天色渐渐晚,东西越来越少,还是毫无头绪,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起愁眉苦脸。

    鹿眠野灰头土脸,此时闲下来他才发觉自己有些饿得慌,下意识得伸手入怀,他记得自己常备着有干粮,跟着干粮一起被摸出来的,还有一张符。

    鹿眠野看着手中陆久最后留给他的传讯符,呐呐道:“……或许我有办法。”

    三百一十一号驿站。

    陆久全数飚飞剑过去,中途一部分比较安全的地方更是直接走的直线,路过的禁空城池全被她绕过,不禁空的她便拉高高度,速度快得地上的人只当她是一只飞鸟,就连目力比较差的修士也看不出异样。

    她到达驿站的时候,甚至还能赶上午餐的尾巴。

    说是驿站,规模却比得上一个小村子,陆久吃完了午餐,还想着要不要在这里逛一圈,驿站的大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没人敢在昆仑门下的产业闹事,除非来的不是人,还以为是受到了妖兽袭击,众修士如临大敌,纷纷严阵以待,而没发现有妖气的却是依旧该吃吃该喝喝。

    进来的修士一身昆仑内门弟子服装,一边走进来一边抱拳赔罪:“诸位不好意思,打扰了诸位雅兴,这顿我请,我请。”

    看到那身弟子服,明白他是昆仑的人,修士们气便消了一部分,再见他姿态放得又低,诸位修士顿时纷纷表示不加计较。

    这位弟子一眼就看到了和他同样是昆仑弟子打扮的陆久,再取出昆仑令牌注入灵气,陆久也同样如此做,见两枚令牌之间隐隐多出了某种联系,两人便都收回了令牌。

    确认完身份,他也不见外,直接往陆久面前一座,叫来小二要了两壶酒一两肉。

    随后他上下打量完陆久,看看桌上的饭菜,再看看陆久,欲言又止。

    陆久直觉这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事实再一次证明了她直觉的准确性。

    这人憋了一会,没憋住,还是小声说道:“师兄,你胖了不少啊。”

    说完,他便盯着桌上的菜。

    陆久看懂了他还没说出来的话:你都这么胖了,居然还吃这么多?

    “……”陆久只想早早交接完早早走人,不愿多生事端:“再加一副碗筷。”

    “这怎么好意思。”这位兄台象征性的客气了几句,用动作表明了他的意思,他一边吃一边点评,“哎呀这里的葱爆羊肉一直是一绝,红烧排骨也很不错,够味!”

    他把所有菜都吃了一遍,最后做出总结:“这顿我请,再来一碗。”

    他来的时候陆久就吃得差不多了,她早已放下碗筷,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她在别人吃完前一直没打算说话,更何况他自言自语得正带劲,陆久不觉得自己可以插得上嘴。

    等他终于吃完,又另外开了一间茶水间,上了一壶清茶,方才摸出一个储物戒指,双手交给陆久。

    此时他一改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神情肃穆:“带着师兄平安到家,愿你们一路顺风。”

    陆久同样双手接过戒指,这戒指冰凉如玉,造型雅致,里面空间极为宽广,布置有数道禁制,她看了一眼便戴在手指上:“借你吉言。”

    见她将戒指收好,男子松了口气,随后叫来小二,巴拉巴拉点了一大堆菜,大手一挥:“全部打包。”

    说完,他扭头看着旁边的陆久,露出带着几分不舍得的纠结表情,忍痛割爱道:“你要吗?我跟你一半……三分之一!”

    似乎是怕她真的答应,最后关头他改了口。

    “不用了。”陆久还急着回去,自然是拒绝,听到她的话,此人高兴得哼了两句歌,还想继续唱下去的时候才醒悟陆久还没走,不可得意忘形。

    他咳嗽了一声,“不过我可以最后问一句吗?”

    “……”陆久深深看他一眼,虽然见面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她还是看出了此人的本质,深知这人估计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于是她断然拒绝:“不能。”

    也不知道她的拒绝被他理解成了什么,他先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随后一脸恍然大悟:“我懂了,师兄你不必多言。”

    目送陆久的身影在窗边远去,他方才揉着腰坐下,此人的衣服是新换的,此时后腰的部分已经渐渐浸透了血水,但不知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他并没有告知陆久,等她走了,他才自己一个人疼得龇牙咧嘴,疼了一会,他往嘴里又丢了几颗疗伤丹,继续龇牙咧嘴。

    陆久早在他进门的时候就看出了他走路的姿势不对,也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但他不说,陆久也没问,只是在回去的路上暗暗提高了警惕,结果出乎她意料的,回去的路居然真的如他所言,一帆风顺。

    ……是自己多想了吗?

    陆久还以为是自己太过多疑,结果等她上交完任务物品,方才得知她的预感没错,居然是在最后面等着她!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是一副空棺!

    戚南山处。

    在早上交给陆久任务之后,戚南山就一直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也无心修行,在自己院子里来来去去地转悠了好几圈。

    “……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过既然都已经忘了,说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虽然他也想丢着不管,但他越想丢着不管,就越在意,越想记起来就反而越记不起来。

    戚南山的记性差和吕紫衫的并不一样。

    吕紫衫是功法的问题,除非大成,否则她记性好不起来,戚南山则是因为他的化身,他每次分出一个化身,化身都会带走一部分的记忆,回到本体才会归还。

    除非化身回到本体,否则他连自己失去了哪一部分记忆都不知道。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他的传讯符亮了起来,是一个战字峰的小师弟找他。

    名为江泉的小师弟语气听起来有些急促:“戚师兄,你的身外化身近日大成了吧?”

    戚南山莫名其妙,直接否认道:“啊,没有呀。”

    江泉得到这个答案,心里一紧,不过他想到自己的后手,又十分得意。

    既然师兄也不知道,那就先别告诉师兄了吧,免得他自责。

    “哦哦,我懂我懂。”

    他就知道,那前来接走尸体的人是外道妖邪所化,还好他留了个心眼,只给了她一个空戒指,没有让那人得手,现在不宜打草惊蛇,等他伤好一些,再追上那位妖人,将她一剑斩杀。

    还好他机灵,为了不让那妖邪察觉,还和她一同用餐,为了不让那妖邪在菜里下毒,他还特意和她吃的同一盘菜,确保她没有做手脚的机会。

    江泉长期在外,压根不知道昆仑多了一位小师叔,加上这个任务其实是有指定接取人的,那就是戚南山,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就多了一些误会。

    “我先恭喜戚师兄了,戚师兄实属晚辈楷模,师弟我拍马也赶不上啊!”

    江泉又说了几句,在戚南山的一头雾水中切断了传讯符的灵力。

    戚南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想要再找他说清楚,却发现另外一边毫无反应。

    江泉等自己伤势好了些,也不等灵力完全恢复,生怕自己赶不上妖人,直接循着陆久离去的方向御剑追去。

    他修为比陆久高上少许,只是害怕打草惊蛇,加之自己受了伤,没有一招拿下她的把握,方才没有动手,想要跟在她后面顺藤摸瓜也是其一。

    江泉追上陆久,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吊着。

    但看着她前进的方向,越看越觉得眼熟。

    不好!前面有城池!

    害怕妖人屠城的江泉正心惊胆战想去预警,就见那人直接飞过了城池。

    他一口气还没放下,另一口就提了起来。

    后面还有别的城池!

    江泉一路追着陆久一路心惊胆战,为了不让陆久警觉,他还顺手干掉了几个不长眼的劫道者和几只妖兽,因此陆久回去的速度比她之前快多了,她之前怎么说都还遇见过几只作乱的妖兽。

    结果他就这么看着陆久路过一座又一座城池,每次他以为陆久要做些什么时候,她就已经飞了过去。

    过了!

    又过了!

    不对,这周围的景色怎么越来越熟悉了……

    他就这么跟了一路,直到看见那熟悉的昆仑剑冢和山门,正当他打起精神,觉得正餐就要上来了的时候,陆久直接进了昆仑。

    江泉见到这一幕,还没有转过弯这是个误会,而是觉得……

    形势竟然严峻如斯!就连昆仑山门之内那妖邪也如入无人之境!

    护山大阵居然毫无反应,是不是说明……

    江泉越想越觉得心惊,不知不觉之间出了一脑门的冷汗,这次不是疼的,是被他自己吓的。

    在他的脑补中,昆仑已经山门崩塌、生灵涂炭……

    陆久是知道有人一直跟着自己的,也知道是谁,但她没有去管,她还以为那个人是顺路跟着她一起回去的。

    所以她交了任务,得到了一具空棺。

    等她交代清楚事情经过,审查的人也觉得匪夷所思,于是直接一层一层上报,最终被上报给了唐礼。

    唐礼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她可以直接找源头。

    她也知道自己徒弟的德行,在山脚找到正在数蚂蚁的戚南山化身,直接拎着就找上了门。

    “这任务我是给你的,你怎么转给别人了?”

    “啊?”戚南山看着自己的化身,把记忆都接收回来后只觉得万分头疼,但他觉得自己还能再辩解一下:“但我给的是小师叔啊……”

    小师叔不算别人吧……

    唐礼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她也不跟他争:“少废话!”

    “要是别人就算了,这次的交接人是江泉!”

    “江泉?”戚南山回想起江泉那个莫名其妙的传讯,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江家老二?”

    “他还以为那是你新的身外化身,你要是不想被误会有什么奇怪癖好,就自己去解释清楚。”

    “……”

    戚南山欲哭无泪,他也想解释啊,关键是误会已经形成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被人当成用化身偷偷摸摸穿女装出门他也很绝望啊……

    以他对江二的了解,他最有可能的误会就是把他当成有什么奇怪爱好,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万万没想到,江二的脑回路不是他们此等凡人可以揣摩的。

    戚南山拿出传讯符,输入灵力,对面还是没反应,他摸摸鼻子,准备出门:“我现在就去解释。”

    “不,你不用出远门了。”唐礼却忽然一征,片刻后回过神来,以一种看红颜祸水的目光看着他。

    “江二和小师叔打起来了。”

    “嗯???”

    戚南山第一反应就是赶快去看热闹,等他冲出去之后他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地方,于是又灰溜溜的回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问道:“小师叔没事吧?”

    江二虽然是个在战字峰排不上号的,但也是个战字峰弟子啊。

    剑修战斗力同境界最高,昆仑剑修战斗力剑修中最高,战字峰弟子战斗力在昆仑中最高。

    这三重筛选下来,哪怕他是在战字峰里是个小虾米,那也只是战字峰而已啊!

    更别提他境界还比小师叔高出那么一点点……

    他本是随口一提,也不指望师父能知道答案,却不想唐礼幽幽道:“小师叔没事。”

    戚南山:“噫???”

    “被打趴下的是江二。”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